第124章 同淋雪,共白頭(2 / 2)

權臣嬌寵掌上珠 酒時醒 11182 字 7個月前

不,不可能的。

那時候,她根本來不及想,隻聽到江恕在裡麵,便方寸大亂。

如今,有時候深想,卻發覺倘若還有下一次,她或許仍舊會如此。

是,常念深閨嬌養十幾載,柔弱無能,說得難聽些,從來都隻會給江恕添亂,遇到事情最好老實待著什麼也不做才好,可這是理智一言。

於感情一事,大多是感性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那些纏綿悱惻的話本故事裡,難道書生不知道青樓女子無情嗎?他知道,卻還願拿進京趕考的盤纏去替那女子贖回賣身契,最後丟了盤纏也沒求得真心。換言之,理性的書生會對心儀的女子說:等我中了功名,定回來將你光明正大迎進門。那女子難道就不知等他光宗耀祖,還會記得她這個青樓女子?癡情女,等來負心漢。

此間種種,概因一個情字。情深意長,滿心滿眼都是他,人沒有理智了,誰勸,也勸不動了。

局內人大抵是考量不到“能不能”的,事情當下,隻有想不想。

真心不曾錯付,就是莫大的榮幸和恩賜了。

最後,常念還是沒有說話,她默默趴在軟枕上,鬱悶彆開臉。

心卻反思:若是她再強一些,是不是就不會叫江恕擔憂責怪了?

她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這個已成事實的念頭,讓她很沮喪。

後頸忽然滴落下什麼東西,滑過袒露的背,濕濕的。

常念心中一震,再回過眸,竟,竟見鐵麵硬漢落了淚。

她愣住,忽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顧不得拿帕子,急急忙忙用手去擦,說話也磕巴了:“江恕,江恕,你彆這樣呀!你叫我怎麼答應你?我知你生死危難怎還能做到無動於衷?大不了我下回去學學拳腳武功,什麼五禽戲五步拳我都學,我保準將身子練得好好的,我錯了還不成……”

江恕輕輕吻住她。

什麼都不用說了,他都知道。

是以,幾經輾轉磋磨,對著這樣生動真摯的常念,都說不出那句帶著責怪意味的“瞎胡鬨。”

哪怕半句重話,他都舍不得說了。

寧遠侯無疑是沉著穩重的,可江恕不是,他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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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事,最自責的約莫是侯府的一眾小廝仆婦。當夜裡救完大火便齊刷刷跪在朝夕院外請罪。

倘若他們再謹慎仔細些,倘若她們及時拉住殿下,哪裡還會出這種事情?

江恕將常念哄睡著了,才出來,他眉目寒沉,既未責怪,亦未有寬恕,隻是道了一句:“經此一事,你們應當明白往後該如何做。”

眾人靜默片刻,春笙和夏樟最先道:“奴婢們明白了,往後凡事以殿下為首要,哪怕以下犯上也絕不會再叫殿下涉險。”

而後,大家不約而同道:“凡事以殿下為首要,哪怕以下犯上也絕不會再叫殿下涉險!”

“散了吧。”

江恕轉身回去了。

翌日,他便侯府百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通通給常念交代一遍,事無巨細,譬如後院西南角建有地牢,專門關押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奸佞,又如前院進門處的影壁是一機關,其下又是一暗室……甚至連書房有幾塊磚、庫房有幾塊瓦都交代到了。

常念懵懵地看著他,素來少言寡語的男人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婆子一般,可這麼多事情她實在記不住呀,也不好打斷,隻好默默聽著。

實則京城的侯府她們沒有住多久,剛成婚那時候,感情也算不得多深,更莫要提信任不信任了,她連書房都沒去過幾回,不知曉書房有暗室,再正常不過。

事發突然,誰也不怪。

哪知曉江恕此人本性嚴苛刻板,三四年來半點不改,一一同她交代完,隔了兩日,竟像考官一般來考她!答不出便要多吃一塊肉!

常念欲哭無淚,沒法子,硬是將整個侯府都記到了心頭,黃金幾多珠寶幾廂暗室機關幾個……一直記到冬日,才勉勉強強記完。

寧遠侯府豪門望族,家大業大,光是西北和京城兩地,宅子府邸便數不清,太多複雜又不為人知的私密了。

她後背的燒傷也痊愈了,虞貴妃命太醫製了上好的舒痕膏,西域進貢的靈藥也通通送來,然,還是留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疤痕。

華姑說,去不掉的。

常念自個兒也瞧不著,摸也難摸到,有道是眼不見,心不煩,她倒是坦然地接受了,江恕每每撫過那裡,眼眸總是深邃黯然,旁人製不出好膏藥,他便自己製。

眼看他笨拙地調香製藥,翻閱醫書,常念無奈又好笑,心裡暖暖的,心想這疤留得真值呀!

誰能想到鼎鼎大名的西北名將有朝一日會日夜擺弄這些女兒家的東西?

當然,她嘴上可不敢說這話。

江恕凶起來格外凶,哄人又廢嘴!

十二月底的時候,朝華和時越舉辦大婚。

這樁喜事辦得隆重,禮部推算良辰吉日,說是可以昌國運,老皇帝開懷,揚言大辦,不過比起當年寧遠侯和朝陽公主的婚事,還是顯得略低調一些。

時父時母從西北趕過來,好一番感慨。

時母抹淚道:“想當年,這臭小子多混賬啊?一聲不吭的帶侯爺回來,說改邪歸正就改了,此後官途順暢,像做夢一般,我便開始操心他婚事……哪料來兩回京城,聖上賜婚了,他尚公主了!敢情這些年我瞎操心了唄?白長這些白頭發了?”

時父大笑:“夫人安心,我兒必是錦鯉附身也!”

傍晚時候,常念和江恕從時府喜宴回來,外頭紛紛揚揚落了雪花。

常念趴在車窗上,小心伸手出去,冰涼涼的雪花落在手心,純潔漂亮,可江恕的寬掌覆上來,就化了!

她不高興地皺皺眉頭:“哎呀!都怪你!”

江恕握住她的手拿回來,眉目不動:“小心著涼。”

可是這麼多年,常念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過落雪,今日正好趕上了,她晃晃江恕的手,聲音軟軟的,開始撒嬌:“夫君,夫君,我們就下去走走,好不好嘛?”

江恕頓默,剛張口,便聽常念拍板道:“不說話便算你默認了!”

江恕不禁失笑,下一瞬卻是無情否認:“這是什麼歪理?不算。”

常念才將揚起來的眉眼,頓時耷拉下去,小聲嘟囔道:“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糙漢!”

“嗯??”江恕指尖捏住她圓潤了些的下巴,輕輕抬起來,俯身輕咬,低聲似呢喃:“誰不解風情?誰是糙漢?”

“咳,你——”唇上一麻,常念瞬間改了口:“反正你不是……”

她們回到侯府,張媽媽早備好軟轎在門口,上轎便能回到朝夕院,也不用走長長的道了。

江恕下馬車,淡淡揮散張媽媽,而後抱常念下來,仔細替她帶好兜帽,又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給她披上,才伸出手,道:“走吧。”

常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生怕他後悔似的,連忙把手搭上去,歡喜點頭:“嗯嗯!”

明燈下紛揚的雪花映著暖光,落在發間,落在眼睫上,落在她們十指相扣的手,似真似幻,安寧美好。

常念回頭看了看她們走過的地方,新雪落下,慢慢將大大小小的腳印覆蓋了,她想起一句話來:“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算?

什麼叫算?

江恕微微皺眉:“這話不好,我不愛聽。”

常念停下來,無奈地笑了笑。

其實她們心裡都明白,以她的身子,根基太弱,再多湯藥靈參調養,也注定活不到白頭。

不過常念很快道:“夫君愛聽什麼,我便說什麼。”

江恕垂下眼眸,慢條斯理地拍去她兜帽上的落雪,聲線低沉:“不淋雪,也白頭。”

常念笑起來:“這算什麼呀?”

江恕也笑:“確實不算什麼。”

他不信奉神佛,也不信命。

他隻信,人定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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