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過往(1 / 2)

番外篇一|念&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寧遠侯這場大婚宴席, 連開三日,便相當於日日大婚,夜夜洞房花燭夜。

小廝仆婦們忙上忙下, 沒一個閒的, 其中又屬東廚和水房最忙碌。

東廚燒菜熬湯招待四方賓客,自是不必說, 水房那頭, 則是夜裡忙, 白日才得空眯會眼。

這三日,常念也快累的不行了, 腰酸腿軟嗓子疼。

江恕將她從溫泉池撈到懷裡,語氣漫不經心, 問:“阿念不是說過, 最歡喜大婚, 吉服妝容鳳冠都是頂頂好看的,倘若可以, 寧願日日——”

“嗚嗚不要說了!”常念羞得用手心捂住他的嘴,聲音軟綿綿的沒什麼威力, 反倒像是賴著心上人撒嬌一般。

江恕低聲笑著,薄唇輕啟:“好, 不說了。”

常念的手心癢癢的, 很快抽開了, 因動作太急, 拍起一點浪花, 小水珠從潮紅雙頰滑下來,晶瑩剔透,不多時, 便被江恕舐.吻而去。

這幾年,她們聚少離多,實在少有這樣日日黏在一起的安寧時候。

夜深時,常念雖是累極,趴在江恕胸膛裡還是沒有睡意。

江恕輕柔撫著她臉頰,也沒有睡。

常念想著,問:“侯爺,你好像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家公和婆母。”

老侯爺和老夫人是什麼樣的呢?概因故去,侯府裡很少有人提起,就連羅姨娘,也識趣避諱。

江恕回憶片刻,才道:“父親為人剛毅強勢,府上大小事宜,素來說一不二,無人能駁,母親……”

他頓了頓,撫著常念的力道更溫柔了。

常念不禁問:“母親怎麼了?”

江恕漆黑的眼眸裡有些黯然:“母親是江南水鄉女子,性情溫柔和順,一生最愛溫文儒雅的書生,嫁與父親,是被逼無奈,深覺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麵子功夫,也極少。”

被逼,無奈。

短短四字,包含太多不可言說的隱晦過往。

常念恍然間有些明白祖母提及逝去婆母時的不悅神色,以及這青蓮令,為何從來都沒有交到婆母手上。更有甚者,為何羅姨娘能上位?不,不是羅姨娘自己有手段,而是婆母給了她這個台階。

“我問錯話了。”常念忽然小聲道。

江恕笑了笑,不是很介懷:“無妨。”

常念的依戀和親近,讓他心覺所有防守都算不得什麼,沒有什麼錯不錯的,他願意同她坦言這些塵封過往。

江恕緩緩道:“我年少時,多在軍營和先生家中度過,隻記得她們感情疏離,一年到頭極少說話,也從不爭執,形同陌路。母親心有旁人,善於隱忍,父親誌在西北邊塞,隻要後院安寧,極少插手,說起來,此般相處也尚算平和。”

“後來,父親病重那年,軍醫診斷,藥石無靈,隻剩最後三月,母親提出和離,她願好生照料父親,但父親逝去後,要回江南,去尋那半生未娶的良人。父親強勢,自是不允,祖母顧及家族顏麵,更是提都不許提。”

那時候,是老侯爺和老夫人吵鬨最凶、也是一輩子裡說過最多話的時候。

江恕年已十七。

青年麵容冷峻,眼看母親下跪祈求,父親大怒摔盞,清淨的侯府鬨得烏煙瘴氣。許是自幼與父母疏離,他平靜得顯得冷漠,既是不知幫誰,也是深覺,他說什麼都無益,父親強勢半生,不可能退讓,母親外柔內剛,隱忍了半輩子,也誓不罷休。

最為要緊的,是掌權人病倒,內憂外患,這個侯府,還要人撐起來。

“她們就這麼耗著,耗到父親大限已至,母親終覺解脫,卻不料,也病了。醫士診斷鬱積於心,是心病。偏那日偶然,我在母親的膳食裡發現一味慢性毒藥,為時已晚。再想父親臨終前所言,恍然大悟。他說:家族大業在前,至於女人,用之棄之殺之,切記果決,不得有絲毫猶豫。”

“所以……”是老侯爺親自給老夫人下的毒!這才有了老夫人心痛老侯爺病逝也一病不起的說法!假的,都是假的。

腦海裡滑過這個念頭,常念竟覺心驚膽戰,後脊生寒。她撐起半個身子,神色有些複雜,對江恕搖頭:不,不要再說這些傷心過往了,日後她再也不問了。

那時候,他該多痛苦啊?

如今說起,江恕已經沒什麼特彆波動的情緒了。他隻是憐愛地摸著常念柔順的長發,沉默半響,低聲問:“阿念,你怕嗎?”

父親強勢霸道,為家族大計不擇手段毫無人情,所教養出來的親兒子、不被母親插手半點的親兒子,會是什麼樣子?

問完,江恕也自嘲地扯唇笑了,他還記得,幾年前,他除掉四房那個不懂事的江錦,阿念說她有點怕。

江恕忽然道:“時候不早,睡覺吧。”

可常念才張了張口,話都還未說出來啊。

欸,她難過又鬱悶地在江恕懷裡拱來拱去。

不睡不睡!

江恕由著她鬨了會,吹滅小幾上的燈盞,話語寵溺:“不是說累了嗎?阿念乖,快睡吧。”

常念泄氣了,悶悶道:“父輩的恩怨情仇,實在難說誰對誰錯,大家世族的結合,也總這麼多情非得已和無可奈何,可……可我們不一樣呀,阿念心中隻有侯爺一人,所思所念皆是你,我們又怎麼會鬨到那個地步呢?我不怕,一點也不怕,我們要是真一起死了才好,黃泉路上有個伴……”

“嘖。”江恕不悅蹙眉,聲音微沉:“又說胡話了。”

“實話。”常念緊緊抱住他,“我隻心疼侯爺,為何生於烽煙戰火,幾次三番出生入死,還要有這樣不為人知的辛酸過往。不過現在好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好好的,往後就生……生兩個娃娃,怎樣?”

“井不怎樣。”江恕有些冷漠的道,他必須要顧及常念的身子,比起孩子,他更願意阿念好好的活到晚年,甚至,他寧願不要親生的,將來從二房抱養一個過來記在長房族譜又如何?都姓江。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對常念說。

他隻道:“有阿念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