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朗笑而不語,隻拍拍手,顧北北的眼睛就睜的滾圓,她見到原本消失的幾人一股腦冒了出來。
老板娘擦擦手,臉上還有些煤灰,道:“莫四爺說,今天小姐你身體初愈,讓我們做一頓好的。咱尋思平時怠慢不周,今天說什麼也要讓小姐好好吃一頓,就把店子關了,大中午見您沒醒,我們幾個就準備一番野味,想給您補補。”
見顧北北臉上一個大寫的“服”字,莫夜朗沒來由覺得有趣,又道:“後麵的事你也知道了,老板娘的‘野味’有些頑皮,隻是沒想到,你比它還調皮。”
“莫四爺還說哩。”老板娘笑了笑,附和道:“說什麼非要給小姐下廚,結果鬨出這出,嗨——”
幾人一唱一和,顧北北又愣又羞,臉頰通紅,又打眼瞧了瞧莫夜朗手裡的黃鼠狼,才見到夥計手裡又有獐子,又有刺蝟。
“把他們放了吧。”顧北北低聲道:“五仙有靈,彆動粗,那個給我。”
說著,顧北北從莫夜朗手裡拿過半死不活的黃鼠狼,耐心地給它包上後腿,這才拍拍它毛茸茸的背脊。黃鼠狼渾身一個激靈,狡猾的小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挺身打挺,猶豫著邁出幾步,又見到及雙眼盯著自己看,一溜煙從樹根子裡鑽進去,不知去向了。
“看來這是它的窩。”莫夜朗笑道。
於是,民宿裡難得熱鬨一回,在晚上給顧北北奉上一餐晚宴,莫夜朗的“大手筆”算不上美味,但顧北北吃起來卻心裡暖暖的。
但也止步於此了。顧北北現在連正眼看去都覺得羞愧難當,隻有縮著腦袋吃飯。
晚飯後,莫夜朗似乎是憂心吳根和風顛的事,一直在院子裡,靠在秋千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就沒有停過。
秋千吱呀呀晃蕩著,轉眼間,莫夜朗腳邊就落滿了煙蒂。
這時,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又輕又軟,像是腳掌落地,赤著足的響動。
莫夜朗正想回頭看一眼,忽然察覺到身邊傳來一陣悠然的奶香味兒,他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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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滯,秋千一沉,肩膀上傳來溫柔的觸感。
即使不看,莫夜朗也能感覺到,這是顧北北。
一時間,除了夏夜的知了聲,小院子裡隻留下兩人砰砰的心跳聲。莫夜朗撣了撣煙頭,果不其然,聽到顧北北輕輕的呢喃。
“我……不喜歡煙味兒。”
啪。
煙頭落在地上,莫夜朗皺著眉頭踩了踩,默不作聲。
秋千在風中,微微擺動。顧北北的身影輕輕起伏,始終在莫夜朗的肩頭碰撞。
好一會兒,顧北北才低聲道:“……有件事,我,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
莫夜朗肩膀動了動,喉頭震動,想要說些什麼。顧北北兩腿一蹬,重重靠在莫夜朗的肩背上,急道:“彆回頭……也彆出聲。”
莫夜朗果然一聲不響。
“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你照顧我,包容我,保護我……我……我不管這些仇恨是從哪裡延伸來的,至少該對你說……說一聲謝謝。”顧北北低下腦袋,道。
莫夜朗仰起頭來看天。天邊的濃厚烏雲在夜色中隱匿,看不見星星,隻有半輪淺月照耀。
我想聽的,可不是謝謝。莫夜朗心裡有話,但仍不動聲色。
“但是……我……我不可能原諒,殺害自己家族,殘害自己親人的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可。”
顧北北使勁搖頭,道:“對不起……我……我隻是有點亂。”
“每當我想起,就算我一個一個消滅了自己的敵人,成功複仇,把薑家,姬家,蘇家,歸家的人一個個殺了……最後站在我麵前的,是誰?”
“最後是誰……”顧北北的眼光閃動,唇齒半張,目光如水,在莫夜朗寬厚的肩膀上流溢。
“顧北北就當莫夜朗不在這裡。你說的對,陪在顧北北身邊的不是莫夜朗,是陌生人,是石頭,是祖師爺。是誰都好,隻要不是莫夜朗……”顧北北強著臉擠出笑臉,卻忍不住擠出兩行清淚,又擦了擦,聲音逐漸啜泣,道:“對不起,是我太軟弱。”
顧北北低語道:“隻有今晚……今晚,讓我好好說出來,好嗎,我當你不存在,也請你……請你不要說話。”
莫夜朗的肩頭微顫,始終不發一言。
“其實我……我清楚,雖然很多東西我搞不明白,但是隻有複仇這件事,必須是我自己一個人堅強起來才行的。”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好害怕,害怕到最後隻有自己一個人,我……”顧北北低下頭,心裡亂糟糟的情緒任憑擺布。
她哭的淚眼婆娑,腦袋埋在膝蓋上,一抬頭,見到一張寬厚的手掌,好像是從天上下來一樣,帶著熠熠光輝。
莫夜朗的聲音如期而至:“莫夜朗沒有說話,但是祖師爺聽了,也可憐小北北,他老人家說,要伸出一隻手,拉一把可憐的小北北。”
顧北北咬著嘴唇,漲紅臉:“我……”
“今晚。”莫夜朗又道:“今晚不一樣,今晚這個世界上沒有莫夜朗,也沒有顧北北。隻有一個想哭的女孩,和願意聽他哭泣的祖師爺。”
顧北北無話可說,低下頭,默默伸出手,輕輕抓住莫夜朗的大手掌,兩手攥住。搖晃的秋千逐漸停擺,兩人的肩膀倚靠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