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陛下,請自重(11)(1 / 2)

南朝沒有禁宵限製, 以往一入夜城內熱鬨也不減。

隻逢城內戒嚴,城門更是早早關閉,還派遣了不少禁軍加以守衛, 暮色一降臨,除了巡邏的守衛, 清冷的長街更是見不到一個人影。

突然, 一串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如閃電一般席卷過來。

為首之人身披黑鬥篷,兜帽遮住了臉, 隻露出尖細白.皙的下巴, 他出示了腰牌,守衛的將領湊近一看,當即大喊一聲:“開城門。”

伴著‘吱呀’一聲。

城門大開, 輕裝上陣的一大隊人馬立時飛奔而出。

夜色極濃, 濃得伸手不見五指,這隊人馬很快便融於黑夜之中。

近郊的山莊裡, 用過晚膳的齊衡跟秋昀商定, 前半夜休息, 五更天登青山去觀雲樓觀賞晨曦,晚些時候可去青山寺歇息吃頓齋飯, 在等候他幾個好友之際還可閒遊附近景色。

青山寺後山有一片梅花林, 正逢最後花期, 也不容錯過。

秋昀對這個安排並無異議。

隻是他臨走前, 還是問了一句:“這安排是你決定的還是?”

“往年得閒,我也帶家中弟弟妹妹這般安排過。”

齊衡不解他這般問的用意,還是解釋了一番:“妹妹們身子嬌柔,由轎夫抬上山峰, 我與二弟邊休息邊沿著石階攀爬,三弟還小,精力充沛跟隻猴兒一樣,上躥下跳的。”

他說著,似是憶起了那些畫麵,唇角不自覺向上揚起,連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端齊衡這般神情,就知他對家人極為信任。

如果秋昀猜得沒錯,那齊衡信任的家人卻是在利用著他,若叫他得知了真.相……

秋昀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溫聲道:“時辰不早,你早些休息,我也回房了。”

夜越來越濃。

秋昀在隨風的伺候下洗漱上.床。

隨風守在旁邊的軟塌上將就著休息,他躺在床榻上想了些事情,便將意識沉入淺眠當中。

半睡半醒間,細微的異響忽然從房屋之上響起——來到這個世界他睡覺一般不吹蠟燭,因此聽到動靜,他沒急著睜開眼,隻聽到了軟塌那邊起身的動靜。

是隨風。

他似是也察覺到了屋頂上的異樣,起身看了下仿佛還在沉睡的秋昀,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一道黑影在隨風眼前掠過,他沒急著追上去,什麼都沒屋子裡的沈公子重要。

那道黑影見他無動於衷,又折返回來亮了下腰牌,隨風見之,臉色一凝,當即追上黑影,出了山莊又行二十餘米,就看到一隊人馬仿佛像是黑夜的使者,與濃稠的黑夜融為一體。

“暗八見過主子。”隨風見得為首身披黑鬥篷之人,立時上前單膝跪地。

黑鬥篷沒有摘下兜帽,隻是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麵前的暗八,沉聲問道:“你跟在沈公子身邊,可察覺到山莊或附近有什麼異樣?”

隨風低頭回應:“回主子,一切都正常。”

兜帽下的人皺了皺眉,難道是他杞人憂天了?

城門守衛放行的齊府馬車隻是正常的出城?

可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你可知沈江亭明日的安排?”

“知道。”隨風說著,便將先前齊衡的安排一字不漏地講給馬上之人聽。聽完後,馬上的人扭頭看向沉睡的山巒,觀雲樓,青山寺……

“暗二暗三暗四,你們留下來暗中保護沈公子,輕騎隊也下一部分人下,剩下的隨朕上山。”

“陛下不可!”付統領駕馬上前:“天黑山路難走,且也不知山中是否危險,為防萬一,陛下您在此等候,就由我等前去山中探查。”

付統領雖是不知陛下為何這般看中那沈江亭,但陛下這般做定是有理由的。

隻是不將危險排除,陛下也不放心。

還是付統領提出了建議:“不如派人去通知山莊的人,就說昨夜刺客藏匿於山中,屬下先派人堵住山路,又著人回京調遣人馬再行搜山之舉?”

“卻也是個辦法,不過……”陛下思忖片刻,唇角一勾:“去將放行的守衛和齊府駕馬車出城的小廝抓起來,若山中無危險便罷,可要是真藏匿了死士……”

最後一句話他拉長尾音,唇角驀地一撇,冷哼一聲:“正好昨夜的‘刺客’還沒抓到!”

說罷,他雙.腿夾緊馬腹,甩動韁繩:“去山莊。”

這邊的秋昀等了半響不見隨風回來,也沒聽到打鬥聲,正琢磨著是不是有人將隨風引走好單獨來對付他時,隨風回來了。

對方似是看了他一會兒,見他還在沉睡,便輕手輕腳地回到軟塌上躺下。

隻是躺下不久,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他門外:“沈公子,沈公子……”

扣門聲伴著齊衡的輕喚,他佯裝被動靜驚醒,睜開眼就見隨風已經下了軟塌去開門,齊衡小聲問了一句:“你家公子醒了嗎?”

隨風扭頭看了一下,正好對上秋昀投來的目光,道:“公子醒了,不知齊公子這是?”

“陛下來了。”齊衡壓著聲音,堪堪能讓裡頭的人聽到:“隨風你趕緊伺候你家公子洗漱,隨我去見聖。”

秋昀聽到這話,愣了好一會兒。

陛下怎麼就來了?怪不得隨風方才出去那麼久。

不是,上次想出城,還沒上馬車就被召進宮,這次出城剛歇下就直接追來了,陛下這是對他有心電感應嗎?知道他想死遁脫身?

秋昀匆匆洗漱,衣冠整齊地隨守在門口的齊衡匆匆趕到前廳,還沒靠近,就見門廳外把守著四個持刀的侍衛。

還是帶著人馬出來的?

難道是察覺到齊丞相那邊的動作才連夜趕來的?

秋昀邊思索邊踏進前廳,一身黑色緊身衣的陛下端著茶碗,用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漂浮在碗麵的茶葉,山莊裡的管家低垂著腦袋伺候在旁。

二人拱手行禮,陛下一揮手:“在外就不用多禮。”

說著,他擱下手裡的茶碗,起身走到二人麵前,在安然無恙的秋昀身上打量片刻,眸光一厲轉向齊衡:“知道朕為何而來嗎?”

齊衡對陛下的感情很複雜,又喜又懼:“臣不知。”

“臣也不知。”秋昀說。

廳外夜風吹拂,燈影晃動,映得陛下那張蒼白的麵色明明滅滅。

他轉身負手,回到上.位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朕收到消息,有人借身份之便,將刺客藏於馬車內,收買城門守衛帶出了城。”

齊衡不知想到了什麼,雙膝一彎,跪在地上表忠心:“陛下,臣絕無不軌之心。”

陛下撥著茶蓋看向秋昀:“沈愛卿你怎麼看?”

“……”昨夜刺客到底是怎麼回事,陛下您心中不清楚?

不過,秋昀轉而想到自己下午的猜測,齊丞相果真是有了動作,不然陛下也不會這麼大半夜地追過來。

“回陛下。”他一本正經地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臣坦坦蕩蕩,無愧於天地和陛下。”

聞言,陛下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輕哼了一聲:“那刺客藏匿於附近山林,朕已吩咐人將附近山路封鎖,你二人若是無事,天亮就回京,免得平生變故。”

這般說來,那懷疑的便是不是自己。

齊衡蹦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去,隻是……

“陛下,臣想——”

“嗯?”

齊衡嚇得一激靈,連忙叩首:“臣遵旨。”

陛下微不可察地頭了下頭,看向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秋昀:“沈愛卿你可是有什麼事?”

“臣在想,既然刺客藏於山林,而山腳下又有兵士把守,料來附近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而臣等此次出來隻為與好友臨彆在即時的一敘,若是失約,叫臣等日後再如何麵對好友?”

“也許那些刺客也並非藏匿附近山林呢?”陛下說著,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那是守信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當然是守信。”秋昀毫不猶豫地說道:“再者,臣也非手無縛雞之力,懂得些許拳腳功夫,應付個把刺客不成問題,不然昨夜在皇宮也不會能安然脫身。”

“……”陛下嘴角一抽,胸口也緊跟著隱隱作痛。

昨夜那一腳踹得可不輕,他回去看過了,留下好深一個腳印。

“既是如此,那朕就不為難你二人了,不過你二人一個是即將赴任的縣令,一個是剛封的司隸校尉,若在這等時候出事朕臉麵也不好看……”

說著,他放下茶碗,負手起身,感慨道:“朕也有兩年沒出過京城,都快忘了附近景色。今晚朕就不走了,跟著爾等也湊個熱鬨。”

這句話勾起了齊衡的記憶。

當年的太子文韜武略,尤其是文采舉世無雙。

還經常在墨硯樓舉辦詩會,當時的文人墨客削尖了腦袋也要參加詩會,就為自己所做詩詞得太子一句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