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陛下,請自重(17)(1 / 2)

“這樣有沒有舒服些?”陛下揚著唇角輕聲問。

然回應他的, 是逐漸平緩的呼吸聲。

意識到對方睡著了,他啞然失笑的同時,卻又有些恍惚, 像是做夢一般, 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就如過去那一年, 他無數次做過的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鼻端縈繞的酒味是真實的。

肩頭的重量和耳畔清淺的呼吸也在提醒他這次是真的。沈江亭是真實地活著回來了, 就安靜地依偎在他的肩頭。

意識到這一點,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抓過對方的手,將手指一根一根穿進他的指縫,牢牢扣緊——暖意從交融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滲入他冰冷的身體裡, 一路暖到他的心窩, 瞬間安定了他的心。

禦花園的涼亭一隅靜謐。

而太池殿歌舞升平,推杯換盞,有那喝多之人, 出來尋一僻靜之地醒酒, 不知不覺走到禦花園,卻被路口的的內侍攔住了去路。

皇宮不是家宅後院, 大臣也不敢真喝得爛醉如泥。

見得內侍攔了去路,便意識到前方有貴人, 便識趣地退了回去。被一眾大臣圍攏的沈國公邊與同僚飲酒,邊注意大殿門口。

門口時有人進人出, 卻久不見兒子回來。

他眉頭一皺,宮中倒是不會有什麼危險,就怕沒有記憶的兒子走迷了路,可他這邊又脫不開身, 便招來一個宮女,吩咐了一聲。

宮女領命去尋了沈夫人,不多時,沈夫人抱著沈長安由宮女領路出了大殿。

太池殿距禦花園不過百步之遙。

正是一年百花盛開之際,滿園的花簇在月色中競相綻放,沈夫人腳步匆匆,四下尋找兒子,哪顧得周邊美景,直到她走到涼亭路口,被攔住去路。

“夫人,請留步。”

沈夫人一頓,抬眼見攔住之人身著內侍服,意識到陛下可能在前麵。

便福了福身,抱著沈長安轉身就走,隻是在臨走前,她抬眼往不遠處的涼亭往了一眼。

清輝似霜,均勻地鋪在池麵,映下涼亭飛簷上的燈籠。

燈火幽幽,籠罩涼亭那一方小天地,照出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一黑一紅,相融糾纏,卻無比契合。

見得這一幕,她心中湧出幾分不安來。

著玄服之人定然就是陛下,那紅袍的……今日宴席,除了亭兒,就隻有梁國公主,可先前丈夫說陛下無意納梁國公主入後宮,既是如此,又怎會私下相會?

帶著不安,她回到太池殿,不見兒子回來,心中的不安登時擴大蔓延。

她把孫子交給大丫鬟,連禮數都顧不上,拽上不明原因的沈國公就出人群和大殿,繞到荷花池對麵,指著對岸的涼亭示意他自己看。

沈國公是海量,被同僚灌了一肚子酒水眼神還是無比清明。

他順著妻子指的方向望去,燈光月影投射的六角飛簷亭下,兩道相偎而坐的背影映入眼簾,瞳孔驀地一縮。

又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勝酒力,看花了眼,便抬手揉了揉眼,熟記於心的兩道背影還在那。

他嘴唇發抖,扭頭看向身邊的夫人。

二人兩相對望片刻,默契地從荷花池邊退了出來,一路沉默地回到太池殿,對涼亭的事避而不談。

夜逐漸加深,太池殿的喧鬨漸止。

陛下接過暗衛送來的厚實大氅,隻手小心地蓋在醉酒之人身上,他的嘴角一直是上揚的弧度,微微傾瀉進來的月光與他眸低的溫柔融合在一起,映在那人柔靜的臉上。

他就這麼看著對方沉靜的睡臉看了大半夜。

月光消失了,掛在飛簷下燈籠裡的蠟燭也燒到了儘頭,忽閃了幾下,就熄滅了。

陰影籠罩下來,黑暗藏匿了對方的臉,將恍惚如做夢的陛下驚回了神,適才發覺靜坐一夜的身體發僵,被人枕著的右肩更是麻得好似不是自己的。

且夜晚寒意重,兩腳涼得像是泡在了冰水裡,被當頭的寒風吹了一下,惹得嗓子眼裡開始發癢。

他不欲驚動肩頭的人,可咳嗽來得突然,把肩頭的人給震醒了。

秋昀聽得耳邊壓抑的咳嗽聲,睜開眼意識回攏,就覺得頭疼脖子酸。

咳嗽的人似是察覺驚擾到了他,將咳嗽壓下去了。他緩慢地抬起頭,枕在陛下肩頭的帛枕沒了重量,隨著他坐直身子而落了下來,他想伸手去接,卻是發現半邊身子因血液不通暢而一片麻涼,酸得他倒吸了口氣——

“是朕考慮不周。”忍下喉間癢意的陛下嗓子發啞。

他扭頭望向身邊人隱在黑暗裡的輪廓,抿了抿唇:“時辰不早了,宮門已經關了,你……”

熟悉的聲音傳到秋昀的耳朵裡。

他怔了一怔,醉酒後的記憶支離破碎,隻隱約記得自己隨便找了個涼亭醒酒,然後……然後呢?

陛下怎麼會在這裡?

他又是為何枕著陛下的肩膀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