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間,聽到這邊動靜的內侍舉著一盞燭台走了過來。
燭台上的火光驅散了黑暗,他扭頭對上陛下的眼,搖曳的燭火散落在他病弱的臉上,也映進了他瞳色淺淡的眼眸裡,折射出一片暖光。
他又愣了一瞬,便將目光落在對方臉上。
荷花池水汽重,又受了一夜寒,將他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消褪得一點都不剩,呈現出灰敗的死氣來。
秋昀麵色微變,想伸手去摸他的脈。
不料手一抬,卻好似帶起了什麼東西,眼皮一垂,就見自己的手被一隻乾瘦如柴的五指牢牢扣緊——陛下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原先覺得熨帖的溫度在這一瞬仿佛變成了灼人的火。
要命的是他整隻手暫且還處在酸麻當中。
氣氛有點尷尬。
“朕、朕方才也睡著了。”他繃著臉鎮定地說。
“哦。”秋昀手也是麻的,所以他麵無表情地用另外一隻手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反扣在陛下的手腕上——
“你——”
“彆說話。”秋昀沉眉將指腹搭在他脈象上。
這一舉動讓陛下意識到了什麼。
他忽地攥緊拳頭,將手抽了回來,負手起身,望向池麵,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你父同朕說你失了記憶,朕原是半信半疑,現下卻是信了。”
不然以沈江亭對自己的怨恨,又何以會關心自己的身體?
想到這兒,他貪戀地攥緊手掌,想留住掌心還殘留的餘溫——自從服用了沈江亭留下來的那包藥粉後,他身體就變得極為虛弱。
餘溫在一點點變涼,不管他怎麼留都留不住。
這讓他有些心慌,就在這時,耳畔響起了對方的聲音——
“你是不是服用了我留在齊府的那包藥粉?”
“什麼——”陛下驀地轉過身來:“你不是失憶了嗎?”
“我腦袋又沒受過傷,失什麼憶?”秋昀吐出一口濁氣,走到他身邊站定,平靜道:“你服用那藥粉是想以命償命?”
方才短暫把過的脈象,脈象虛弱且紊亂,血脈鬱結、遲滯,這種症狀與寒症相似。
說是相似,是因為毒死沈江亭的那包藥粉裡摻雜的毒藥也似這般,而當初他墜河前,正好把藥粉留給了紀青元。
可紀青元這個混賬更狠,直接服毒來償命。
那他複活沈江亭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替紀青元來彌補沈江亭的遺憾?
“原來你沒失憶,真好。”陛下輕笑了一聲,扭頭看向他的側臉,輕聲道:“在尋你的這一年裡,朕想著,若你真出了意外,朕就為你償命,可你活著回來了。”
他說到這兒頓了片刻,低頭抓起秋昀的手,覆在心口上,試探道:“還記得去年你踹刺客的那一腳嗎?”
“你怎麼知道我踹了那刺客一腳?”秋昀意味不明道。
去年宮中鬨刺客一事,他知道是陛下,便沒說踹了那刺客一腳的事。
“自然是因為朕就是那刺客。”知道他沒失憶,陛下麵不改色地承認了。
搖曳的燈光中他眸光溫柔地凝視著麵前的人,繼續試探:“前朝大臣一直催朕娶親封後,可朕心中藏了個人。”
秋昀似是意識到了什麼,抽回手皺眉道:“你同我說這個作甚?”
“你聽懂了對嗎?”陛下邁步逼近,直視他的眼,話鋒忽而一轉:“早幾個時辰,你醉酒靠在朕肩膀歇息,你爹娘就在荷花池對麵。”
“……你想說什麼?”
“他們沒有直接找過來,而是默默退下去了。”陛下微微一笑,隻是他太瘦了,笑起來不怎麼好看:“朕對你心之悅之,想封你為吾後,此生後宮也隻你一人,可好?”
“陛下。”秋昀眉心一抽:“自古沒有封男人為後的先例。”
“那就朕來開了這先例。”陛下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的眼,不見其眼中有半分抗拒,負在身後攥緊的手掌悄然放鬆:“隻要你願意,朕、我也可以封長安為太子。”
提到長安,秋昀突然笑了:“那你知道長安是誰嗎?”
“你父說非你親子,卻是陪你渡過流落海外那段最艱苦的日子,被你視作親子。”其實就算是卿卿的親子,他除了後悔,也沒什麼辦法。
“既然你知道我視他為親子,那你什麼時候討得他鬆口,我就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05 18:36:47~2021-07-06 20:14: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商陸 2個;快到我褲擋裡來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寧歡 19瓶;小腐偶、蘭庭、唐堂、鬱瓷小可愛呐 10瓶;寂、FJY、黃芩 5瓶;赤羽陌璃殤 3瓶;L先生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