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陛下,請自重(番外)補完(2 / 2)

可他笑了片刻,忽地止住笑意,臉色一凝,倏地站起身來,拱手道:“打攪了,無緣大師。”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重,帶著最後一絲不甘不錯眼地盯著無緣。

“阿彌陀佛。”無緣起身回了一禮,慈悲寬容道:“無妨。”

而公主就這麼看了無緣半響,心中潛藏的期待在他無波無瀾的神情中徹底熄滅,眼神也跟著暗淡了下去:“那藏玉就祝無緣大師早日成佛得道。”

說罷,甩袖而去。

無緣望著那道倉促離開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眼簾,無任何波動的眼瞳蕩起了微波,最終搖頭輕歎了一聲,正欲轉身,身後忽地響起一道清泠的嗓音——

“你不後悔?”

無緣滯了一瞬,極為自然地轉過身來,卻見得是一著白色對襟袍服的少年。

少年懷中抱著個乖巧的小姑娘,二人生得屬實好看。

尤其是少年,額頭飽滿,鼻梁高.挺,眉眼狹長,迎麵望去麵上不見半分瑕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純淨得如最好的墨玉。

且少年通身的氣質清貴,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阿彌陀佛。”無緣低頭念了著佛號:“不知施主此話何意?”

無緣不認得秋昀也正常。

他出家的時候,秋昀不過才八歲。

秋昀一瞬不瞬地盯著無緣。

俗話說相由心生,無緣的眉眼看似無情無欲,可眼瞳深處卻藏著幾分悲色,顯然是對藏玉公主還沒忘情。

他放下懷裡的明珠,小聲囑咐小姑娘彆跑得太遠,旋即伸手示意無緣入座。

涼亭裡備有茶水,以供香客飲用。

秋昀倒了兩杯,推給無緣一杯,無緣道了句謝,他自己端起杯盞抿了一口,方道:“齊衡,其實你——”

啪的一聲,無緣手裡的杯盞打翻在地。

秋昀好似沒看見他的緊張,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其實你不必躲在這裡,當年你進京沒多久,陛下就已經知曉了,甚至還默認了藏玉公主助你母親和侄子們逃出天牢和南國。”

聽到此處,無緣嘴唇囁嚅了一下,知曉辯解無用,悵然道:“難怪當年公主想以死脫身時,陛下會突然派禦醫前來為公主診治。”

當年梁國傳來消息,梁皇重病,藏玉公主想以死脫身,回梁國取代梁國太子的身份。

卻在實施的過程中,陛下賜來兩位禦醫,不過半月,便將服用了秘藥的公主給‘救’回來了——那個秘藥是昔日嫁給他的沈江亭用來脫身用的。

昔日.他逃去梁國,書硯給他的除了一封父親寫的信,還有這樣一包藥,目的是以防他萬一被抓,可以借此逃生。

想到此,他微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起身朝秋昀拘了一禮:“多謝公子為無緣解惑。”

“無須客氣。”秋昀示意他不用多禮,又道:“藏玉公主此番前來,應是知曉了陛下即將退位一事,昔年承德太子入京時,他對太子頗為親近,料來待得太子登位,以早年結下的這番情分,與駙馬和離當不是問題。”

“原來如此。”無緣眸光閃了一下,也不將對麵的少年當小孩看,頗為坦然道:“當年貧僧與公主分道揚鑣,不過是因觀念不同,貧僧所求不過一真心之人,而公主心中裝得太多,給不了貧僧想要的。如今緣分已儘,貧僧也早就看開了。”

“那你的親人呢?”秋昀說:“你的親人現在都在梁國,你若是不想與藏玉公主在一起,也可去梁國尋你的親人。”

“阿彌陀佛。”無緣搖了搖頭,眉目舒朗:“貧僧是出家人,已經了卻塵緣,放下了前塵往事,今隻為無緣。”

秋昀偏頭看他。

他微微一笑,笑得和善慈悲:“公子能知曉貧僧俗家身份,想來定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安王,說來,貧僧早年還與你父有一段孽緣,不知你父可還好?”

這句話算是試探。

也是他根據秋昀年紀得來的猜測。

“……”秋昀嘴角抽了一下,默認了自己的身份:“能吃能喝,還能打,挺好的。”

“那便好。”無緣微微點頭,好似放下了最後一個心結:“貧僧心中最愧疚的便是你父,今日知曉他好,貧僧也算是了卻了最後一樁心願。”

無緣說這些話的時候,就仿佛是在說他人的故事一般。

眉眼始終帶著笑,好似那些塵緣與經曆過的歲月不過是一段書寫在書本裡文字。

秋昀心中暗自點頭,看來這一世的無緣有希望勘破一切,合身天道。

從青山寺回來後,秋昀見過國公爺父子。

這父子倆已經從陛下口中得知他不日要前往封地,想著日後難見,便趁還沒去封地,留他在府中多住幾日。

夜色降臨時,沈江亭抱著一壇酒踏進秋昀的院子。

‘父子’倆就著月色,坐在院中涼亭痛飲起來,喝得正酣時,滿頭銀發的國公爺背著手走進來,嗅得空氣中飄散的酒味,他輕哼了一聲,大步靠近二人,冷不丁道:“你們兩個兔崽子,喝酒也不叫上老夫。”

這一出聲,把二人嚇了一跳。

“爹啊,你走路沒聲的嗎?”

都快不惑之年的沈江亭在兩個爹麵前,不自覺放下了沉穩,埋怨地瞪了國公爺一眼,見得他爹拿起酒壇就要往嘴裡倒,連忙起身相奪:“你可不能喝,要是讓娘知道了,非扒了我皮不可。”

國公爺前小半輩子征戰沙場,身體裡遺留了許多內傷。

前不久一場大雨,就讓他病了快半個月,沈江亭可不敢讓他喝酒。

“嘿!”沈國公大掌揮開兒子的手:“你個不孝子,連你老爹都敢管,一邊去。”

沈江亭吹了吹胡子,冷笑一聲:“我不敢管你,就是不知道娘能不能管你?”

“你個王八羔子!”沈國公虎目一瞪:“敢拿你.娘來威脅老夫?”

這對父子眼看就要吵起來,看戲的秋昀連忙起身來打和:“咱們難得聚在一起,就讓祖父喝一點吧。”

想了想,他接走酒壇,倒了一碗:“這是祖父的,祖父你喝完就沒了啊。”

國公爺瞪了瞪眼:“就這麼點?”

“有得喝就不錯了。”沈江亭一慣是聽他仙人爹的,沒好氣地對他親爹說:“你自己的身體你心裡沒數?”

國公爺有些不甘。

他瞧了瞧不孝子,又瞄了眼心愛的長孫冷酷的臉,撇嘴妥協道:“行吧行吧。”等會喝沒了,在偷偷倒就是了。

國公爺饞酒饞得口水都快出來了。

他小抿了一口酒,嘗了個滋味,覺得不大痛快,便灌了一口,好家夥,一口下去,碗直接空了。

“……”沈江亭直接把酒壇放在腳邊,裝作沒看到,對秋昀說:“你此番一走,咱們父子怕是再難相見。”

去往封地的郡王,不得召見,便無法再回京。

沈江亭的生命原本止於二十歲那年。

可他命好,遇到了仙人爹,不但賜他第二條生命,還成全了他的姻緣,又給了他錦繡前程——當年大婚之前,仙人爹給他構造圖讓他步步高升,現今居於工部侍郎之位。

他這一生,可謂都是仙人爹給的。

可一想到今後再難相見,眼眶就有些發酸。

他揚起頭來,望著懸掛在夜空裡的圓月,哽咽道:“爹,我有些舍不得。”

以為是叫自己的國公爺也感傷了起來:“老夫又何曾舍得?明明不久前還是個奶娃娃,陛下到我家來偷長安的事還曆曆在目,一眨眼,長安都這麼大了。”

秋昀眉心一抽,這事怕是繞不過去了。

每每國公爺與陛下爭鬥的時候,便總要把這事拿出來提上一提。

“祖父若是不舍,待得你告老還鄉時,可到我的封地來養老。”秋昀說。

國公爺眼前一亮:“不錯,老夫如今年歲已大,倒是可以辭官去長安的封地住上一住。”

“那我呢?爹?”一把年紀的沈江亭紅著眼眶看看親爹,又看看仙人爹。

“你就在京城好好做你的官。”國公爺一拍他的肩膀,趁勢端走他麵前的酒碗,在兒子還沒反應過來之際,直接灌進嘴裡。

“……”行吧。

沈江亭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抱起酒壇給三人的碗都滿上,再托起酒碗:“長安,此經一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彆的話老夫也不多說,你這番去封地,老夫為你準備了一千精兵。”舉起酒碗的國公爺說。

秋昀眉眼含笑把酒碗湊上前,碰了碰:“一切都在酒裡,我.乾了,你們隨意。”說罷,仰頭一飲而儘。

盛元二十年,秋八月,元帝主動退位,太子承德登基。

登基大典上,元帝親自為新帝佩戴冕旒,百官朝拜,四方朝賀,山呼萬歲。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並改年號為永昌。

至此,盛元年結束,永昌元年正式開始。

接下來為新帝定冊授寶大典。

曾經的陛下,現今的太上皇紀青元噙著笑意望著初登大寶的新帝銳氣逼人,欣慰地點了下頭,便悄無聲息地退出大典。

臨走前,他給新帝留下了統率暗衛的令牌、一封密詔和一封信,匆匆換了便服駕馬一路出了皇宮和城門,在天黑前趕到了驛站,與等候在此的秋昀彙合。

秋昀的封地在梁州。

路途遙遠,二人不急著趕路,便遊山玩水般地慢慢前行。可秋昀卻是不知,暗地裡,紀青元早已遣人趕赴梁州,為二人的親事做準備。

所以待得二人抵達梁州時,早先就建好的王府裡布置得一片喜慶。

踏進府門,見得這一切,秋昀沒忍住瞥了他一眼:“你就這麼急?”

“你說呢?”紀青元伸出長臂攬著他的肩膀,擁著他朝住院走去:“我等得半隻腳都踏進了棺材裡,你說我急不急?”

“也才四十四。”秋昀瞄了瞄他線條流暢的側臉,莞爾一笑:“還很年輕。”

這話算是說到了紀青元的心坎裡。

這些年他到處收羅美容養顏的方子來為係統給的定顏丹打幌子,就是怕自己老得太快,跟卿卿站在一起被人誤以為是父子。

紀青元心中滿意地哼了一哼:“咱們先歇息兩日,黃道吉日已經看過了,就在三日後。”

“這麼——”快。

不過秋昀及時把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停下腳步仰視高了他半個頭的男人,眸光溫斂:“你想知道我當初為何騙你,然後墜河嗎?”

紀青元眸光閃了一下,忽地輕歎了一聲,身後將他納入懷中,在他耳邊輕聲道:“不管是何緣由都過去了,我現在隻想知道,晚上我能與你同寢嗎?”

“……”秋昀嘴角的笑意一僵:“不能。”

說罷,他推開紀青元,大步走進躍入眼簾的寢殿。

三日後,梁州州牧和各方官員拿著請帖前來參加太上皇和安王的婚宴。

婚宴舉辦的無比盛大,流水席排了三條街,郡城各處酒店也叫安王府給包了下來,為趕不上流水席的百姓提供食物。

州牧和各方官員唏噓不已。

自古就沒有男子同男子成親的先例。

倒是有結契兄弟的風氣,卻也不似太上皇和安王這般張揚,宣揚得全城都已知曉。

若是旁人,州牧少不得要嘀咕兩句,太鋪張浪費了。

可這兩位,一個是太上皇,一個是王爺,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說什麼。

秋昀和紀青元成親,卻也不似男女那般一方待嫁一方迎娶,而是二人皆著新郎服,騎著白馬,一根紅綢牽紅牽住二人,在聚攏的百姓看新鮮或熱鬨的圍觀下,遊城環繞,在落日前才繞回王府。

良辰吉時,二人對天行夫夫之禮。

秋昀的長輩在京城,紀青元這般身份也無人敢受他行拜,因此對天兩拜,便是夫夫對拜。

“送入洞房。”司儀話音一落,紀青元眉眼一柔,與秋昀對視了一眼,扭頭朗笑著對賓客道:“今日朕的婚宴,爾等儘可吃得儘興。”

說罷,便拽著小嬌夫急不可耐地衝進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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