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於道長還要追查失蹤案,又要想辦法救我,揭露老王八那個狗賊,肯定是很忙的。
而且第二天早上,於道子雖然沒來,但狗子來了,夥食還是薛夫人家的,藥也像模像樣地煎好。
“師兄去查案了,約莫是有點線索,昨晚一夜都沒回來。”任東來邊歎氣邊給我喂飯。
今天果然莫得半點葷腥,還是薛夫人疼人給做了雞蛋羹,但狗子差點給我喂到鼻孔裡去。
我都不害怕林琦老王八四天後拿我祭旗了,我更擔心會被飯菜噎死。
雖然我是一條鹹魚,但鹹魚也是有一世英名的,這種死法會淪為武林十大笑柄傳上幾十年。
好在任東來學習能力極強,即便手法粗糙,但也穩穩當當地喂了食、灌了藥,隨手塞了個桂花栗子糕進我嘴裡,自己叼著剩下的幾塊糕點,晃蕩著離開了。
查案徹夜不歸也沒什麼,確實是於道子的做事風格。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這憨憨孩子一向是認死理,做什麼事都要做到底的人。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於道子都沒有出現,甚至第四天早上連狗子都不再來了。
我再傻也知道出事了。
好在他們兩個都出事了,都沒能把我餓著,來定點喂飯的變成了王不救。當然,指望他動手是不可能的,他隻是用一方潔白的手帕捂住鼻子,眼神冷然地看身邊侍女給我灌藥。
此人脾氣古怪至極,對不願意理睬的人,是半句話都不會多說,無論我問他什麼,他都不予答複,甚至因嫌我煩,威脅中午喂我點啞藥,圖個清靜。
我:……
我還能怎麼辦,王不救看著就像說到做到的人,兩個侍女更是悶聲不吭,隻管做事,要是真得罪了一個神醫,祭旗之前有我受的。
侍女雖然像個木頭人,但動作輕柔,幫我擦乾淨嘴角發苦的藥汁,又扶著我躺下,蓋好被子。
看我徹底安靜下來,王不救的麵色才略微緩和,約莫是我看向他的眼神太過悲苦和憂慮。他竟坐在輪椅上沉默半晌,開口道:“他們不會有事的。”
我不答,王不救也絲毫不在乎,讓侍女推著他離開,並囑咐中午由她們送飯送藥,自己就不再來了。
說的好像我很希望他來似的。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王不救果然如他所言,不再露麵,一個身材娉婷的麵紗侍女提著食盒自然地走了進來,用銀筷夾起一個素菜羅漢包,毫不客氣地塞進我嘴裡。
媽的,這喂飯手法和任狗子不相上下。
我被噎得發慌,要不是手筋被挑斷,現在肯定該猛錘胸口順氣,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我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問道:“聖女大人,你這是想弄死我嗎?”
“神醫侍女”一把掀開了麵紗,露出那張清麗無暇的臉來,她聲音清脆動聽,尾調又帶著點說不出的空靈神秘,很有點魔教聖女的樣子。
雲心鳶睜著那雙帶著胡人血統、略含深藍的眼眸,平靜說道:“你還能動嗎?”
“你不是把小乖都送來了嗎?”我儘量保持著人設的麵無表情,“有金蟬蠱在,就可以刺激經脈,強行突破林琦的劍訣。”
是的,金蟬蠱回到了我身邊,這是早上為我蓋被子的那位“侍女”在扶我躺下時,偷偷塞回給我的。這小家夥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誰在養,非但沒有被虐待憔悴,反而又胖了一圈,現在看起來就像一隻金紅的……西瓜蟲。
小乖從蟲卵開始,就是由我的血液喂養長大,用我的內力滋養,和我血脈相連,它一貼近我的皮膚,身體裡停滯乾澀的內力就又緩慢流動起來,隻是還用不出武功。
當然,這也得益於王不救的藥,這小子看著像個反派boss,但給的藥卻半點不虛。我吃了四天不到,被林琦劍訣傷到的經脈便不再疼痛,麵龐也紅潤起來。
能全程讓小乖聽話,不被王不救發現的,隻有比它更厲害的蠱,比如說……聖女身上的蠱母。
不僅如此,在喂藥時,我也聞到了這位“侍女”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像極了龍息冰魄的一股冷香,我心中大定,又升起了濃重的疑惑。
聖女既然沒有死,也沒有受傷,為什麼之前一直不曾露麵?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雲心鳶是高高在上的聖女,不必胖虎地位差多少,而且還沒有雲隨鶴那麼好騙,搖光死了之後,更多時間都跟著左護法,和我沒有任何交集,見麵都不會打招呼那種。
惹怒了她,依舊是死路一條。
雲心鳶好像明白我想問什麼,清亮亮的眼神在我臉上轉了一圈,平靜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先帶你離開。”
我頷首,正要指揮小乖將蠱/毒注入我的體內,強行激發經脈時,一根秀氣白皙的手按住了小乖,蠱母的威壓讓金蟬蠱嚇得不敢動彈,乖得和什麼一樣趴在我手腕上裝死。
我抬頭看向雲心鳶,後者清麗的臉上帶了點無奈:“你用金蟬蠱激發內力,之前的藥不都白吃了?等蠱/毒反噬,慘狀可不比被投進萬蠱坑好多少。”
“如今的形勢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聖女總不能把我背出去。”
在這個柴房裡待了幾天,外麵的事情一概不知,讓我這條鹹魚心裡極為不安。是,我確實不喜歡為魔教乾活,但我也不是明知危險臨近,卻坐等死亡的人。
什麼都不能做,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著實太難受。
聖女頓了頓,問道:“你就那麼在意蜀山派那兩個弟子?”
我心裡一突突,立刻正色道:“聖女多慮了,屬下一生都給了聖教,絕無異心。”
聖女笑了起來,她身上有胡人血統,本來就大眼睛、高鼻梁、五官深刻、長得極美,不笑的時候像雪山女神,一笑起來的時候,就露出幾分少女的青春朝氣,宛若雪域綻開的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