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手負身後,看了眼蘇培盛。
蘇培盛得到示意,就上前止住了穀碧的磕頭,他板著臉色,語氣雖嚴肅,卻是循循善誘,“穀碧啊,你們沒照顧好李格格,那就是你們的錯,不過主子爺仁慈,這次就不把你們退回到內務府了。”
本來直起身子的穀碧一軟,差點沒癱在地上,好險被蘇培盛給抓住支撐了下。
這內務府出來的人若是因主子嫌棄而被退了回去,那就是斷了日後去其它主子那服侍的機會,畢竟下人多的是,沒有哪個主子願意花心思了解這個奴婢到底是因為什麼被前主子嫌棄而退回來的。
所以像這樣的婢女日後能領到的差事都是些又苦又累的,堪稱折磨人,等到了出宮的年齡,都要比同齡人看上去老了一個輩分不止。
蘇培盛看她知道怕了,抓著穀碧的手微微用力,俯下身來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楚。
“不過呢,你們這日後也要緊緊皮,要是李格格又有哪裡不舒服了,那得及時請大夫啊,大夫若是不行,就去福晉那求著找太醫,懂麼?”
穀碧顫著嘴唇,點頭,“奴婢、奴婢懂,奴婢都記在心裡了。”
“格格身子不適就叫大夫,隔了幾個時辰再來找爺有什麼用,是爺來了會看病還是能當藥使呢,”四爺冷著張臉訓斥,“你們這群人,簡直不知所謂!”
這冷冰冰的話一丟出來,砸得下人們立刻磕頭謝罪,而裡間偷偷聽著的李格格也是身子一顫,明白爺這是有些生氣了,隔著下人敲打她。
敲打完了,四爺自是帶著人離開。
清雅樓裡一時極為安靜,穀碧軟著身子癱坐在地上好一會,才有氣無力地站了起來,轉身進了廂房。
裡屋李格格扶著腰在不自覺地來回慢慢走,如果不是身子重,隻怕她走路的速度就不是慢騰騰的,而是快得能讓人看著頭暈,一見穀碧進來了,她立馬回頭,一把抓住了穀碧的手。
“主子爺剛剛……”她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出來,“是不是看著很生氣?”
穀碧搖了搖頭,臉上還帶著後怕的疲憊,“奴婢不敢看。”
李格格臉上訕訕,其實她也不敢看,當時站在簾子後麵偷聽時,都沒敢探出頭來。
“格格,這裝病的法子,不能再使了……”穀碧心有餘悸地勸著李格格,生怕主子固執己見,不過她高估李格格的膽子了,雖然她看著張揚,可卻不會在四爺的底線上踩來踩去。
“我本來就不打算再使了。”李格格扯著手帕回她,不過這話她說著略微有一點兒心虛,因為這種能把主子爺從彆的女人那叫走的滋味太好了,她還真有點兒控製不住。
不過經過四爺這番敲打,她立馬就退縮了。
李格格對自己的婢女道:“如今這汪格格和富察格格都被我攪了次好事,她們想必也明白再怎麼受寵都越不過我去,那我還繼續做著事乾什麼?”
李格格最初把四爺從汪格格那叫走的時候,還真不是裝病,她當時的確有些不適,不過她也承認自己是借題發揮。
眼見爺還真的立刻來了,她心中很是甜蜜,又有些得意。
本來她沒想再這麼做的,可是這幾天富察格格看著比汪格格還要受寵,主子爺又賞賜了她那麼多東西,李格格就忍不住想要踩她一腳,於是她就又想到了用不適這個借口把四爺從富察格格院裡喊走的辦法。
這主子爺被另一個女人從自己這喊走的事,說出來總是傷麵子的不是麼?
穀碧作為她的貼身丫鬟,自然也是明白格格做著事的原因,她跟著格格同仇敵愾,也看其他院裡的女人不順眼。
但話又說回來了,她雖然是個奴婢,但也想好好活著的,而不是淪落到隻能做又苦又累的差事。
如今聽格格歇了這個心思,她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格格您說得是,”她捧著李格格的話,“這後院裡除了福晉,您才是最大的那位,等小阿哥生下來了,您就在這後院站得更穩了。”
李格格摸摸自己的肚子,緩了緩自己噗通直跳的小心臟,冷不丁地想到什麼,連忙問穀碧:“你說,這主子爺不會又回了富察格格的院子吧?”
那她這頓敲打不就白遭了麼?
穀碧:“……”
她跟自己主子麵麵相覷,一時還真有些不太肯定。
主要是主子爺正好是今晚發了火,不想還好,一想就擔心會不會跟富察格格有關聯。
沉默了會,穀碧道:“奴婢明兒一早就去打聽!”
沒人敢追在四爺後頭看他去了哪裡,窺伺主子爺行蹤被抓住了那也是找死,大家一般都是等事情過了再打聽的。
第二天穀碧就打聽到四爺的確沒回映月閣,算是如了李格格的意。
當然,更準確的說,是他本來已經走到映月閣附近了,卻停住了腳。
蘇培盛抬頭看向映月閣,此時映月閣內已經落了鎖,連燈籠都沒幾個亮的,在夜色籠罩下顯得安靜極了。
“主子爺,奴才去通報一聲……”
四爺:“不必了。”
蘇培盛就有些納悶地閉上嘴,不明白主子爺這來了又不進去是怎麼回事。
四爺背手站在這石子路上,微涼的風拂過他的臉頰,似乎也帶走了剛剛的一絲慍怒,他看著不遠處的映月閣,想著傅雅此時是已經睡著了,還是在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