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個上門向白菲昕詢問書院情況的人。
幾天前,他雖然穿著粗布衣服,但是乾乾淨淨的。今天仍然是那一身,但已經沾滿了灰土。
少年眼睛閃了閃,垂了臉不敢和白菲昕對視,他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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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菲昕帶少年在河邊清理了頭臉,然後坐下了。
“所以,那些書院隻收貴族做學生,就把你推到地上?” 她已經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南貴非常頹喪地點了點頭。
白菲昕回憶了一番。
她自己書院裡收的七個學生也全都不是貴族。這些學生家裡有做商人的,也有從事手工業的。家境富裕,但沒有什麼社會地位。
看來也是不被其他書院接收,又不差錢,看到白馬書院有名士做老師就來了。
白馬書院也是在無意間找到了目標客戶群,這些在夾縫中上下不靠的階層,才收到這些學生。
身為一個現代人,沒人提醒,她都意識不到到這個情況。
白菲昕沉思。
“其實我家很窮,付不出給老師的乾肉,我原本想在書院打工衝抵學費,”南貴遲疑著開口了,“但是……”
“其實結果是一樣的。他們知道了我家在城外務農為生,就說我不是國人,連讀書的資格都沒有。”南貴聲音低啞,眼裡水汽又漫上來了。
“誰說的!”白菲昕頓時為少年不平,“他們在放屁,每個人都有資格讀書!”
她非常氣憤。
“誰家還沒有個書院了,他們不收你,我來收你……嗯?!”突然一道閃電劈進了白菲昕的腦海。
南貴眼睛亮了一瞬間,然後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昨天白馬書院掌院和先生的事情那麼轟動,他不是沒有聽說,他當然想跟隨學習,但是……
“多謝先生好意,但是我交不起一萬錢的學費。”
“誰說要你交學費了。”白菲昕把手搭在了少年肩膀,眼睛亮得像探照燈。
南貴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我免費收你做學生啊。”白菲昕非常快樂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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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進來。”白菲昕非常熱情。
南貴還是怕怕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縮在白菲昕身後,跟著進了白馬書院的大門。
書院裡,盧於賢身邊圍坐著七個學生,正在聚精會神地聽他講課。
白菲昕對此不意外,她也沒真的準備讓盧於賢一直不講課。虧錢還是要靠自己。而現在她已經找到自己的虧錢法寶了。
她誌得意滿。
她聽了兩耳朵,是在教曆史啊,於是,把南貴帶到最後一排,摁著他坐了下去。然後自己坐在他旁邊。
南貴漲紅了臉,非常不自在地扭了扭。
盧於賢瞧了一眼,繼續講課沒中斷。
等過了一會,盧於賢講完了課喝了水,才慢悠悠地問:“掌院帶了誰回來?”
白菲昕正好想講這件事情,立刻順勢說:“這是南貴。大家認識一下。”
前排的七個學生聞聲一起回頭。
有三個人瞧到南貴滿是灰塵的粗布衣裳,眉頭就皺了起來。
白菲昕宣布:“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們書院的第八名學生了。”
而且是補貼上學的學生。
白菲昕簡直想為自己鼓掌。居然想到這麼好的虧錢辦法。
她的祖國早已經普及了九年義務教育, “兩免一補”及免費午餐推行到了邊境,她都沒有反應過來古代是大部分人都上不了學的。
有階級原因,也有經濟原因。
既然如此,她就要補貼這些學生,讓他們能夠上學。
瞧瞧,虧錢的方法這不就是來了嗎。
盧於賢當然沒有忘記曾經來過的南貴的臉,但他什麼都沒有問,隻是點點頭又拿起杯盞喝水。
倒是有一個學生開口了,“掌院……”
他視線劃過南貴開了線的袖口,然後露出了鄙視的眼神,“他付得起學費嗎?”
南貴把自己越縮越小。
白菲昕回想了一下,發問的這個學生叫張鳴,家裡是經商的,比較富裕。
“南貴家貧,所以我免了他的學費。”
盧於賢挑了挑眉。
張鳴:“他很有潛力,所以掌院把他招進來?”
白菲昕:“剛剛相識,現在看不出來。”
張鳴:“那他是落魄的貴人之後?”
白菲昕:“他的家庭情況我不清楚。”
張鳴眉頭皺得越來越緊:“那他既付不起學費又不是貴人之後,憑什麼和我們共坐一堂一起學習。”
白菲昕直直看著張鳴:“就憑我同意。”
“任何想要學習,願意學習的人都應該得到一個受教育機會。”
張鳴張著嘴看向白菲昕,仿佛她瘋了。
他吭哧著找了個理由:“那他也不配和我們坐在一起學習。”
白菲昕站了起來。
“張鳴,按照貴族定下的規矩,你也不配和貴族同坐一席。你應該子承父業做商人,以後也世世代代做商人,為貴族服務。”
“你為什麼要來讀書?”
張鳴無話可說。
白菲昕環視一圈,學生們的眼神閃閃躲躲的。
“南貴和你們所有人是一樣的。”
已經入學的學生反對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他們是交了高昂學費進來的,心理不平衡很正常,所以她決定推出相應的規定。
“我現在宣布兩件事情,”
“一,從今天起,白馬書院免費接收任何想要學習但付不起學費的貧家子弟,並且給他們提供餐食。”
“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搞,堅決要搞,不管是誰反對。不止南貴一個,後麵我會招收更多的人。”
“二,白馬書院接受任何學生的退學要求。”
“並且,全額退學費。”
白菲昕直直看著張鳴:“張鳴,你怎麼看?”
她又抬起頭來,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盧於賢:“先生,你又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