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寶玉還是石頭於我沒有什麼差彆,”而且李蘭澤感覺很奇怪,“而且對方當時就說了是寶玉,掌院沒有聽清楚嗎?”
白菲昕更加語塞了。
是啊,都怪她,是她不相信人家。所以現在才坐在這裡滿頭是包。
“您彈奏音樂難道不需要多多見識開闊心胸嗎,”白菲昕隻能耐心推銷起來,“李先生不是之前花完了路費嗎?拿著寶玉去換路費吧,換來的錢足夠到處遊曆一輩子了,我彆無所求,隻要先生願意把遊曆中寫下的曲譜給書院抄錄一份就行了。”
李蘭澤明顯有點心動了。
白菲昕算是摸到了他的癢處,藝術家為了獲得更多切身的藝術體會,是願意花錢的,而且花費都是很大的。
快同意吧。白菲昕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行。”
“為什麼不行?”白菲昕急了。
李蘭澤搖頭,“如果需要遊曆,我可以一路做工,一路去遊曆。而不是拿什麼寶玉去換路費,我不高興。”
但是藝術家也非常任性。說不要錢就是不要錢。
“而且我當時就拒絕了,是掌院您強烈要求,它才能夠被留下來。”李蘭澤感歎。
“說明冥冥之中,您和它有極其深厚的緣分啊。也許這就是天意。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掌院還是不要再推辭了吧。”
白菲昕當場聽呆了,這話什麼意思。
翻譯一下,當時我就幾次說不要了,是你非要留下的,現在不想要了來找我哭訴,我可不管,你自己惹的麻煩你自己解決。
白菲昕簡直像被李蘭澤當場捅了一刀。
而且他還沒有說錯。
“不過我也理解掌院您為什麼發現了是寶玉就不想要,金錢都是負累,會讓人的情感變得不敏銳。”李蘭澤瞥了一眼呆住的白菲昕。
“如果您想歸還,與其找我,不如去追卞和,畢竟他才走了一天,應該沒有走太遠。”
“您如果行動快一點,還來得及在今天天黑前出城。”李蘭澤看了看天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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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駕!駕!”
道路儘頭傳來一陣馬匹劇烈跑動的聲音。正在關閉城門的衛兵回頭看了一眼。
白菲昕坐在車上飛馳而來,“等一等!”
眼見著城門快關上了,馬車立刻又加快了速度。
“吱。”
終於白菲昕壓在最後一秒衝出了臨泗,高大的城門在她身後關閉。
但她的注意力不在這方麵。
“快!沿著路一直走,要把人追到。”她高聲說。
於是,白菲昕就在馬車上顛簸,一路從天黑顛簸到了黎明。
就在天邊吐出了一線曙光的時候,她終於追到了卞和。
卞和正一路披著晨露前行。他的衣服有點打濕了,但他仍然一步一個腳印堅定地走著。
“卞和!”白菲昕看到了他,高聲呼喊,“留步。”
卞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轉身一看立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又帶點驚喜,“白掌院?您怎麼在這裡?”
“嗬嗬。”白菲昕摸著自己發麻的屁股,慢慢挪下了車。
“對不住,” 她滿麵歉意,給卞和解釋。
“您送給李先生的禮物現在在我這裡。我願以為價值不高,也就收下了,結果不小心磕碎了外殼發現了藏在其中的寶玉。”
說著,白菲昕把和氏璧拿出來給卞和看。
“好漂亮!”卞和抱著石頭換著角度反複查看,不住地讚歎。
“我雖然知道是寶玉,因為怕傷到它,就沒有敢切開。沒想到裡麵如此漂亮,白掌院您特地趕來,是不是就想給我看看它的樣子?謝謝您。”
卞和抱著玉石滿臉感激,他的眼神純真清澈,微微笑起來。
“呃,”白菲昕卡殼了一下,她移開了眼神。
“其實我是來把它還給你的。因為李先生不願意留下它。如果禮物價值不大,我也就收下了,但如此珍貴的寶玉,我不能收。”
說完了好一會,白菲昕沒有聽到卞和的回答,她轉頭一看。
卞和正滿臉是淚水地看著她。
“怎麼了,不要哭啊。”白菲昕嚇了一大跳。
“白掌院,”卞和目光絕望,“我昨天已經表達過心跡了。我早已經知道它是絕世寶玉,也隻是想為它尋得足以匹配的人而已。”
“我之前到處走訪,是想證明自己。我隻是不希望寶玉被誤認為石頭,忠良的人被誤認為騙子,是和非完全顛倒了,這世道怎會如此?”卞和淚流滿麵。
“而且,同樣是我送的禮物,價值不大,您就收下。價值高昂,您就不收。您看待朋友的禮物就是以禮物的價值為標準嗎?在您的眼中,我的心意呢?不存在嗎?”
白菲昕不安地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什麼來。
“昨天,我離開臨泗的路上,已經聽聞了您的事跡。李先生不要,您也是足以匹配得上寶玉的人。請您一定收下它。”
卞和深深一揖到底,沒有抬起身來。
“請快起來。”白菲昕連忙扶起他。
白菲昕其實已經有點動搖了,但仍然不想收下和氏璧,她在想要怎麼勸一勸卞和。
卞和也看出來了,他露出了堅定的神色,“我不相信這世道會是這樣的。如果您不收下,我不會強求,但我也不會放棄。”
“回國之後,我要繼續把寶玉獻給王上!一次不行就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卞和握拳,一臉堅定,他臉上還帶著淚珠。
白菲昕震驚了。
卞和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但她是清楚地知道的。
在地球的時空,卞和第一次就順利把玉獻給楚王了,但楚王找人鑒定了一下,認為是石頭,於是就把卞和的左膝蓋削去了。等這一任的楚王退位,卞和不甘心,又把玉獻給第二任楚王了,然後發生了同樣的劇情,第二任楚王又把卞和的右膝蓋削去了。
卞和就失去了雙腿,他隻能抱著寶玉在山下哭,一直哭到眼淚都流乾了,眼睛流出的都是血水。這時正好第三任楚王即位了,他聽聞了卞和的慘狀,才把人召來,切開了石頭,這才為卞和正名。
而這個時空,卞和唯一的幸運是,他第一次獻玉沒有見到王上,然後他到處尋找人證明,於是見到了白菲昕。
他的腿現在還是好的。
所以聽聞卞和說要繼續獻玉,白菲昕瞪著眼睛不敢置信。
她立刻哆哆嗦嗦地勸誡起他,但卞和仍然一臉堅決。
白菲昕非常難過。
如果她仍然拒絕收下和氏璧,是不是卞和就要繼續原定的命運,而他命運的路途上,是不是她也推了一把?
白菲昕看著卞和年輕的臉龐,他會這件事情上蹉跎一輩子。
雖然現在石頭已經破開了一個口,卞和應該不會遇到同樣的刁難了,也不一定就會發生一模一樣的事情,但她敢賭嗎?她狠得下心嗎?
畢竟他遭遇那些事情的原因,不是石頭沒有露出開口,而是楚王殘暴。
“唉,”白菲昕歎了一口氣。
“是我錯了。”白菲昕點點頭。
卞和愣了一下。
白菲昕微笑,“是我小看您的心意了。但現在我明白了。請把寶玉給我保管吧。”
卞和點點頭,非常純真地笑了。
天空漸漸地亮了起來,並且越來越亮。
白菲昕站在大路邊,看著卞和越走越的背影,明亮的晨曦披在他的肩膀上,他走走還時不時地回過頭來衝她揮一揮手臂。
白菲昕也就衝他揮一揮手臂。
等卞和的背影完全看不見了。白菲昕也重新登上了馬車。她不由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啊?
明明是和氏璧,獨一無二的珍寶,為什麼就……人人都不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