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必了。”
“全部都不要？難道先生就不受天熱的影響？”白菲昕突然發問，“中午有好好吃飯嗎？”
“有。”盧於賢笑了，然後認真點頭，“有好好吃飯。”
“我怎麼不太相信呢。”白菲昕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掃視他。
盧於賢非常坦然。任由白菲昕看。
“那麼如果我什麼時候突擊檢查發現您並沒有做到怎麼辦？”白菲昕眯起了眼睛。
“不會。歡迎掌院隨時檢查。”
盧於賢的唇角越翹越高。
“不要隻問我，掌院自己呢？”
“我？我不怕熱。”
“不是怕不怕熱的問題，是您一直如此……”
白馬書院剛剛開門的時候就是，把書院的全部資金都用來聘請他。她自己卻吃最普通的食物，而且看得出來她並不適應，衣服隻有那麼幾件，來回都靠走路。
雖然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抱了考驗的心思，一直在暗中觀察，但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回答。
當然後來發現大家誌向一致，那又是另外的事了。
可是一個人長時間處在這樣的關懷下，誰能夠不認為自己是對方最特彆的。直到……
盧於賢陷入了回憶。
“看來您確實沒有受太大影響。”白菲昕又打量了一番盧於賢，放心了，於是點頭。
“不過學生們還是很怕熱的。我原本還想著，問清楚您有什麼想添置的東西，也如樣配發給每一個學生。”
盧於賢的唇角一僵。心底有一點澀然。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最特彆的。
直到……直到越來越多的人進入白馬書院，並且都得到了掌院同樣的關懷……
她是那麼的關心學生，向他們傾斜關照。為他們傾注注意力。
是他主動關注，是他放出去了自己的注意力。
有的時候，注意力放出去了，就不是想收回來就能夠收回來的。
“還是應該給大家換一套衣服，采購一批蒲扇，食堂多做一點爽滑的食物，最好再添一份涼湯……”白菲昕琢磨著。
盧於賢點頭，動作很慢，“是應該如此。”
“衣服還是要做。您就不要推辭了。”說著，白菲昕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請您一定注意避暑。”
盧於賢在後麵點點頭。但是她急著去安排消暑的事情，沒有看到。
“快快快！！！”
“先生快拉起來！哎呀。”白菲昕猛地拍大腿，“溜走了。”
盧於賢這才慢一拍地舉起釣竿。可是魚早跑了。
他不緊不慢地往回收魚線，拎起末端，看著已經被吃光餌食的鉤子。和白菲昕麵麵相覷。
“被吃完了。”盧於賢像向白菲昕報告，語氣仿佛還有點委屈。
“嗯。”白菲昕愣愣地應了一聲。
他們兩個人臉對臉互相看了一會，然後噗嗤一下一起笑出來了。
“行不行啊，年輕人。”隔壁有其他釣魚的人伸長了脖子向這邊看過來。一副嘲笑的表情。
“盧先生隻是一時沒有釣到罷了。”白菲昕迅速站了起來，向對方抗議，“等會就超過你們！”
盧於賢看著白菲昕張牙舞爪的樣子，忍不住直笑。濃而黑的眉毛都整個彎下來了。
他原本是一副鋒銳淩厲的長相，但這會兒哪裡還有一點鋒銳的樣子。
隔壁縮回脖子不說話了，隻敢盯著自己的魚竿了。
白菲昕氣呼呼地重新在盧於賢身邊坐了下來。
他們兩個人倚著河邊，席地坐在一棵樹下，綠蔭蔥蘢，罩在他們頭頂，點點光斑透過樹葉間隙灑在兩個人身上。陰涼又暢快，一切都非常舒適。
這會兒白菲昕抓著盧於賢剛剛才偷偷從書院裡跑出來，還沒有任何老師和學生知道。
盧於賢還在笑。
白菲昕悄悄瞥了瞥隔壁裝了大半的魚簍，然後再瞧瞧自己這邊空空蕩蕩的魚簍。
“先生加油啊。”她歎氣。有點憂愁的樣子。
盧於賢還彎著眼睛，“釣魚在於樂趣，不是一定要釣到魚。”
“而且，掌院難道還不了解我的技術嗎？還對我抱有信心？”他笑著補充了一句。
“……”白菲昕認真地瞅了瞅盧於賢。
“不然掌院幫我釣幾條。”說著，盧於賢拿起另外一支釣竿硬是塞到白菲昕手中。
“我不懂釣魚啊。”白菲昕大驚失色。
“沒事。我也不懂。”
“……”
“要怎麼釣魚，有這個空檔我寧願發呆。”白菲昕愁得皺起了眉毛。
“沒關係，那就發呆好了。”盧於賢笑眯眯的。
“……”
於是，他們就一起坐在樹下，盧於賢眼睛盯著水麵，白菲昕雙目放空。
“掌院。”
“嗯。”
“書院放著不要緊嗎”
“不要緊。”
白菲昕還半走著神，回答全靠直覺，“工作可以等等再去做。現在，就然我在先生旁邊坐一會吧。”
盧於賢微笑著轉頭看了看她。然後把視線重新投向水麵。
他為什麼要做那麼多繁雜又討厭的工作。
盧於賢大概有兩個答案。
他自己覺得是答案一，但也有可能是二。他不太確定。
但是是什麼不要緊。
這會兒，就讓我靜靜地在你身邊坐一會。
盧於賢和白菲昕兩個人一人手持一隻魚竿，安靜地一起坐在同一棵樹下，微風輕輕吹過，綠蔭籠罩下來，夏天的蟬鳴聲有時遠，有時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