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晝輕哼一聲:“我們有不模糊的合照嗎?”
記憶裡,他們倆最清晰的一張合照就是高中畢業照。他們兩個站在最後一排,一個在最左一個在最右,中間隔著八九個人,井水不犯河水。好像同窗三年,也沒留下多少情誼。
至於其他的,要麼是彆人拍的,要麼是意外同框,除了模糊還是模糊。
陸深也想到了,說:“好像沒有。”
“這都沒有,”池晝似乎對他的回答不太滿意,故意反問道,“不是說情侶?”
陸深偏頭看向他,“那你說怎麼辦?”
“要我說,”池晝一點點地撤鉤收網,將魚釣上來,“我們應該拍一張清晰點的情侶合照。”
陸深重複了一遍:“情侶合照?”
“對,”池晝專挑他不喜歡的說,咬字特彆清晰,“情侶合照。”
“那來吧。”
陸深欣然同意,一副“包容開放,任君采擷”的坦蕩模樣,他問:“你想怎麼拍?”
陸深把問題拋回來,壓力又來到了池晝這邊。
池晝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哪裡知道怎麼拍情侶合照。
從小到大,他的拍照姿勢都是那麼亙古不變的幾個,僅需靈活組合五根不同的手指:一根大拇指,比“讚”;食指和中指,比“耶”;拇指和尾指,比“六”,無一例外。
他慢吞吞地從陸深對麵移到陸深旁邊坐下,然後又再往陸深這邊挪了挪。
這個距離,比他們上課同看一本書時的距離還要近,肩膀幾乎碰在一起。
坐這麼近,夠親密了吧?
接著池晝又開始思索他那幾個固定的手指組合,比“讚”太傻,比“耶”也傻,比“六”更是傻到沒邊。
池晝頭一次發覺,自己屢試不爽的拍照姿勢,有那麼一點貧瘠。
最後他放棄手指組合,麵無表情地把手揣進兜裡。
指尖剛好碰到一張小紙條。
池晝本來都快忘了這回事,這下又想起來了。那張紙條是原聽瀾寫的,學妹的聯係方式。
“哢嚓”一聲,陸深拍出了他們第一張清晰合照。
池晝鬆開剛剛順手抓在手心裡的小紙條,湊過去看了一眼他們的新合照。
陸深幾乎是舉起手機的同時就按下了快門,快得像流水線作業。拍出來的照片雖然不模糊,但是看得出來毫無技術可言,純靠兩個人的顏值撐著。
“證件照嗎?這麼傻。”
“好像不是我傻。”陸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意思很明顯——顯然是池晝現在這個木頭一樣戳在椅子上的姿勢比較傻。
“……行。”
可以,不就是再gay點。
池晝將右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接過手機,“我來。”
他從旁邊的書架上抽出幾本書摞起來,再用小杯子頂在手機背後,勉強充當手機支架,讓手機立起來。
做完這一切,池晝乾脆又挪近了點。鏡頭裡,他們的肩膀直接碰到一起,手臂挨著手臂,貼得很近。
“就這樣嗎?”陸深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池晝,漫不經心地點評道,“跟剛剛沒什麼區彆。”
池晝看了一眼,也覺得是。
隻是距離近點而已,誰合照不是離這麼近?他跟他的舍友們拍照,比這更近的也不是沒有。
現在這樣隻能說很“兄弟”,但不夠“情侶”。
池晝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又心生一計。
“誰讓你看鏡頭?”
池晝伸出手在陸深眼前上下晃了晃,“你低頭。”
陸深聞言低了低頭。
然後池晝倏地湊上前來,故意撞進他的視線裡。
四目相對,池晝唇邊掛著的笑帶著挑釁意味,“看我啊,哥哥。”
陸深欣然迎接挑戰,垂下眼看著他。
瞳孔裡影射出對方的倒影。
近距離對視下,池晝才發現陸深下眼瞼中間有一顆不是很明顯的小痣,藏在下睫叢間,平時不湊近看不到。
池晝突然有點後悔了,這招是很“情侶”,但也有點太gay了。
池晝設置了延時攝影,按下快門鍵後還要再等十秒。
十秒時間,每一秒都在距離作用下被無限拉長。
池晝默念著“我不能被這狗比整到”,努力地渡過了這十秒。
不知多少秒過去,隻聽“啪”的一聲,手機順著小杯子滑下來,直接滑倒在書麵上。
鏡頭裡映照出天花板的模樣,一片沒有焦點的模糊的白,不過似乎已經沒有人注意了。
陸深移開視線,沒話找話似的:“拍好了嗎?”
池晝也慌忙轉移了視線,把旁邊書架上的書目從頭到尾囫圇吞棗地掃了一遍。
“好了吧。”池晝說,“應該拍到了。”
陸深沒有去拿手機看,池晝的手也還揣在兜裡。
誰也沒去驗證那張照片到底拍到了沒有。
視線兜轉一圈,又莫名其妙地同時繞了回來。
陸深注視著他,沒說話。
池晝隱約覺得氣氛有點怪,理智告訴他此刻應該說點諸如英語之類的正經話題,破開這種尷尬氣氛。
口袋裡,他的手指動了動,不小心又觸碰到那張紙條。
“喂。”池晝叫住陸深。
就在對視的這幾秒裡,池晝忽然問出聲:
“你有過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