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貓和明很忙, 但就算是再忙,她還是從一個五穀不分的前·大小姐,兼現·創業者, 在極短的時間內手忙腳亂地成為了一個專業的護工以及食補專家。
童年乃至少年時期的經曆造成了她身上極大的割裂感, 這個姑娘在大部分方麵, 都如她的臉一樣的冷酷冷淡冷血, 對彆人發死人財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對自己也能賭命一般地下狠手。
對不放在心上的人,例如藤井社長,即使他是曾經的同學的父親, 他的死訊也不會對子貓和明造成一絲觸動,甚至,這對她而言不過隻是個做空的工具;對放在心上的人,例如蒼秋實,為了解決被綁架的她,她在小巷子裡看到許多貓形態的咒靈時, 雖是無可施法的絕境,但她也的確是自願任由自己被折磨,當怨念與不甘達到最大的巔峰時,便形成了擁有強大力量的特級咒靈、化貓。
……在情感的方麵,她就是個蹣跚學步的初學者, 對於判定為“愛”的深潭會頭也不回地一個猛子就紮下去。
說實話,養病的這兩個月蒼秋實當真是珠圓玉潤了不少,雙下巴都要快被疊出來了。
子貓和明親力親為做到這一步,自然不能說她兼顧了工作。事實上,要不是蒼秋實不讚同的目光,她的重心早已偏離她自己當初費力熬夜、奮力拚搏的事業。
蒼秋實並不樂意看到子貓和明脫離了自己就動搖慌亂的生活態度。
太過極端的感情, 便是熾情。
她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終端,那道成寺鐘,那火,那投水自絕的女公子清姬……沒錯,熾情是錯誤,是既傷人,又傷己的玻璃碎片。
有著寶石一般的虛假亮光,視若珍寶緊攥在手中的時候,隻會將自己割的鮮血淋漓,強塞到他人懷裡,自然也不會得到理想中的反饋。
那麼愛她,為何不用健康的方式去愛?
那麼愛她,為何不愛自己,不重自己?
說到底,她一開始接觸她的時候,就是為了希望能最大化地消弭子貓和明身上的裂口,希望子貓和明能順應人理地去活、能珍愛自己地去活、能正確幸福地去活。
……這個時候,五條悟的到來就到的恰到好處了。
“這個時候我全靠和明你養著啦。你不去工作的話,醫藥費該如何是好呢……?”
當然不是如此。
蒼秋實作為可靠的成年人,有一筆以備不時之需的資金:她也沒有傻到把錢全拿去救他人與水火之中了。畢竟窮則獨善其身,她與體內的、與她定下契闊的那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完成契闊中作為交換的那孩子的遺願之前,她必須得活著。
但是此刻需要這樣一個謊言。
因為人與人皆是過客,沒有誰能與誰從出生到故去形影不離,攜手一生。子貓和明必須有屬於她自己的人生,最重要的是,這也是這孩子自己所期盼、所追求的所謂人格的獨立。不若,她也不會籌劃那麼久地脫離靜江家了。
隻是子貓和明在前往目標的旅途中,卻被“蒼秋實的愛”給拴住了。
看來還有得走呢,道阻且長啊。
這麼在心中默歎了一口氣,蒼秋實發自真心地對子貓和明撒下了謊言。
“乾脆就讓‘悟’君來照顧我好了。”
蒼秋實輕輕地合掌,“反正他肯定要來的,攔也攔不住。既然他會來經常性地拜訪,那麼他可以幫幫忙。畢竟,我已經不像前兩個月那樣非要人照顧不可了。反正我已經在複健期,不少事情都能自己做,隻要他偶爾來一趟確保我沒有發生意外就行了吧?至於和明你,就專心地待在公司裡,專心地為業績努力就好了。”
“……先不論其他、這家夥怎麼看都隻是一個紈絝小開,”
子貓和明抿唇,提著一袋子的豬腿骨、蔥結、生薑還有酒,和五條悟僵持不下,“洗菜做飯——他顯然不行。”
“哦喲,我的菅公在上。我當真要懷疑這一袋子的豬腿骨是不是你就地取材從你身上拿出來的了,”
五條悟慢條斯理地卷了卷衣袖,“老子的廚藝豈是你這種鶸雞好評判的?不客氣的說,劉昴○看了老子做的菜都要阪田○時看到宇宙飛船降臨地球——驚為天人。哪怕我甚至隻是現學現賣。……唔,說起來你和阪田○時一樣都是萬事屋老板呢!四舍五入就是你被我驚豔到了吧!”
蒼秋實:“……哈哈哈哈,啊呀,這種邏輯真是嚇我一跳啊。我大致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那種可疑的已交往說法了。”
“——從來沒有踏入過廚房的厚顏無恥的家夥在說什麼垃圾話呢、會被你毒死的吧。”
對於五條悟招了招手、示意把食材交過去的動作,子貓和明扯了一下嘴角,戒備地擋在了蒼秋實的身前,“我怎麼可能把秋實姊交給你這種在大冷天就丟下她一個人,之後還大半年人影無蹤的家夥,那未免也太離譜了。”
“……啊哈哈!一個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半年前的我做的混賬事情你去找半年前的我討——乾嘛要那麼無理取鬨到對著現在的我扯皮啊!”
“說出這話的你才是無理取鬨呢!”
子貓和明礙於實力差距,隻好胸口劇烈起伏了幾次,才把怒火摁捺了下去,“……總之,我不同意!我可以讓鯰沢姐妹來照顧你——”
“這樣是不行的。”
蒼秋實堅定拒絕,“我們說好了,不能把其他無關的人扯進來的,和明。”
“——您……!”
子貓和明不由得露出了與親朋好友出現意見分歧、而對方不光怎麼樣都不願意聽從在她看來的正確選擇、偏偏還不能仗著武力強行說服的,生悶氣的表情。
蒼秋實受了傷,願意幫扶一手的,在這伝見町大有人在;問題在於兩個月前,清和學院中的那起墜樓事件的後續——
蒼秋實是有自己意識去接的墜樓者,而非被意外波及砸傷的倒黴鬼,更是藤井佳奈子跳樓前後事因的見證者。
比起選擇擇去追究藤井佳奈子的責任,蒼秋實更偏好追溯源頭解決問題——直白一點,就是她打算揭露三枝翔太的罪行,最好能送他進監獄。
當然,蒼秋實的原話是“用這個犯罪分子能懂的方式與他交流”。
而對待此人態度的天差地彆,又導致蒼秋實與三枝雛桃不歡而散;正是因為擔心會被三枝雛桃、乃至龐然大物的真行寺集團的報複,所以子貓和明這段時間才如此風聲鶴唳、誰也不信任地事必躬親。
“小和明你現在,事業正在上升的緊要關頭……這樣倒不如順勢而為,反正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呀。”
……但蒼秋實也不打算把五條悟扯入這場糾紛中。等子貓和明離開之後,她就會明說,向他道歉方才將他當做了個箋子。
她看人一向很準,三枝雛桃不會對她真的下狠手;保護她的話……強大到被那日的黑發少年警惕的子貓和明一定已經設置了充足的安保措施。也就是說,五條悟不需要出力,與她不會有什麼無中生有的多餘糾葛。
最好的局麵是,沒有盯梢,沒有報複,一切順風順水地結束;最壞的局麵是,這年輕人在相處中對她越發錯誤地迷戀……啊,但對這一點,蒼秋實還是很有自信的。
她的這份自信,不光源於觀察出的、五條悟具有強大的心理調節能力,更來源於,她深知真實的自己是個多麼乏味無趣的人類。
因為,她隻是按照規則律法道德而塑性……而這年輕人,所料不錯的話應當最厭惡以上這些正論不過。
覺察到的話,這少年很快就會索然無味地離去了吧,她想,反正,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報上名諱,想來本也沒有多麼上心,隻是一時興趣所致而已。
反正拒絕,他也會堅持不懈地、如半年前一樣按一定的時間規律來打卡,視拒絕為無物,那麼如此,還不如效率最大化。
“什麼順手——照顧您應當是榮幸!是要儘力去做的事情!”
子貓和明強調。
她理解了蒼秋實的部分思維,也知道這是現在唯一的最優解了。可是……
多餘的東西!
子貓和明在這一瞬間,詭異地和那日傍晚,帶蒼秋實與剛甦蘇的她回公寓的五條悟同步了。
蒼秋實在之後向五條悟致歉,可五條悟眼珠子一轉,居然笑嘻嘻地表示他大人有大量,根本不在意被被她利用去讓子貓和明安心。
……蒼秋實一看就知道五條悟絕對準備做壞事了。不過也是她有錯在先,也隻好敵不動我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