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大馬金刀地搬來椅子在蒼秋實身旁坐下,“啊,是啊,我知道啊,然後呢?你不是那種因為年齡就產生偏見的類型吧?……以及知道真名後你撇開我的速度還真是有夠快的啊!老子是什麼老鼠嗎?還是什麼瘟疫!有必要這麼避之不及嗎……”
他臭著一張臉嘟嘟囔囔。
“你要與我在一起,”
蒼秋實甚至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提醒他,“可是,年輕人,你圖什麼呢。圖我老?圖我沒得早?圖我走了還能找?可你在物質方麵又無甚短缺。
“我嘛……”
五條悟將臉枕在疊起來的手臂上,用仰視的角度看垂著睫毛澆花的黑發女性。
五條大少爺很少用這個角度打量人。一是身高問題,二是能力問題,三是性格問題。
比起仰視彆人,他更適合被彆人仰視。
如今,他看著蒼秋實,向上彎起的眼睫毛折射著殘陽的光,熔金的夕光從色散的容器中溢出、從而滴落進入她的雙瞳中,而天地之間最大的熱源被他與不知不覺中忽視,竟仿佛生來如此一般地,成了她開了悟的如畫自在眉眼的襯托,恰似一輪自性光。
她將光與熱給予手下的植物,恰到好處,正如她不多不少剛剛好地將幫助給予需要之人。
至低卑處,方知聖人性。
她八、九年前剛來伝見町的時候,這片老城區秩序混亂,走|私的二道販子,做|皮|肉|生意的流|鶯|暗|娼,擅長暴力的混混極道,可是一點兒也不少。
日本社會又講究一個“各掃門前雪”,莫說給彆人添麻煩了,就是意圖主動幫助他人,都會因為“你竟讓讓我背上了人情債”而被厭惡。
五條悟生來叛逆,活在封建死板的五條家,類比之下無比理解蒼秋實那時的格格不入與孤立無援。
……現在這裡一副正常的模樣,除了時代在進步,文明在擴散,政府加大力度監管之外,散發著包容光輝的她,在數年後一如既往,很難讓人不去揣測、她又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呢?
……啊呀,她啊,如伽藍中的慈悲俯視罪苦眾生、發下宏願渡人的佛。
太美了。
五條悟蠢蠢欲動起來:他也不過是個俗世中人。
她身上的那種複雜的端莊氣質,構成一種讓人很難移開眼睛的風情——可是實際上,又有誰會對佛心生玷汙的綺念呢?唯有五條悟與他心中的域外天魔舞的自洽,偏生想看她墮落進邪道、情動到無法自拔的模樣。
——她是個適合被仰望——不,是適合被觀瞻緬懷的人。
正因為如此,五條悟的手才會不自覺地輕輕痙攣起來——興奮轉化成了暴|力|衝|動——又被他強行壓製了下去。
不這樣的話,他的手大約會在下一秒就背離他的理性,轉而被他的咒(欲)力(望)支配,撫在她一觸即折的脆弱脖頸上吧。
然後,就是,“哢嚓”。
“啊——實際上是這樣的!”
摩挲了一下手指,白發少年一拍手,“目前我,絕讚離家出走中哦?”
“所以,要不要試試看富婆包養前途無量、前程似錦,但目前落魄的男子高中生的感覺呢?”
他璀璨的大眼睛眨了眨,正是一種無言的邀請,“我可以從現在開始進入角色哦?唔……‘ご主人様(go syu ji nn sa ma)’、這樣的?”
“……這是什麼自宅警備隊(死宅意淫)的說法?”
談不下去,談不下去——蒼秋實掛起了營業微笑,“樓下的電線杆倒是有不少富婆富老頭重金求子的小廣告。真想體驗的話建議下樓左轉喲。”
“那我包養你也可以!”
“啊呀,原來五條君你就是明憲宗轉世?”
“那你就是我的萬貴妃。”
五條悟笑嘻嘻地接上了這個曆史梗,“當然,有我在,你必不可能英年早逝。”
“我從不擔心我的命數,倒是你,這麼小覷他人,小心如旭將軍一般眾叛親離。”
“就算是木曾義仲,也有他的巴禦前為他奮戰到最後一刻啊,”他說,“你覺得我是發瘋的奧蘭多,可我覺得我不是;我倒是認為你好像公主安潔莉卡——讓最了得的騎士瘋狂地愛上她,追著她跑,卻永遠也抓不住她。””
蒼秋實一挑眉,五條悟看她的表情抖摟地滑落到人中上的墨鏡都要飛起來了,就等她問“你怎麼知道的那麼多”,然後回答“你問我怎麼知道?五條大人可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啊!再說了,不過區區這種曆史小常識!”
對於蒼秋實而言,曆史是常識,但她也明白不能把這個“常識”加諸於他人身上:“你是言情作者嗎?還是曆史宅?”
“你怎麼知道我有這個方麵的打算!”
五條悟比了個兩把手木倉的手勢,“我最近在思考投戎從筆的可能性哦!怎麼樣,你要不要來擔任我的助理?免筆試現在直接走麵試包過給OFFER哦?過了這個門可就沒有這個店嘍!”
啊,那張嘴好能叭叭。不好啊。
蒼秋實暗道。賣藥郎曾經提醒她,不要靠近咒術師。雖然在她看來,咒術師也是人類,但是顯然在他的眼中,她並不能算是;糟糕的是,現在的狀況是節奏一不留神就被、習慣於萬眾矚目、也擅長讓目光圍著他轉的對方掌握節奏了。
“你是覺得我異於常人,才被吸引的吧?可是這樣相處下來,你應該也明白了吧?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好人。”
“因為因為好才異常?因為異常才好?——誰會去思考那種先有雞先有蛋的傻瓜問題啊,”
五條悟硬是拿出了能把四隻腳的普通椅子坐出了轉椅——不,是坐出了旋轉茶杯的氣勢,“再說了,你還能異常過我嗎?我隻是確定,你必然會喜歡上我所以提前對你發布了錄取通知了而已。你隻要感到榮幸就OK了,嗯!”
蒼秋實:“……”
他這麼一副小孩子玩鬨的浮浪態度,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將自己的內心掩了個嚴嚴實實,蒼秋實捏不準,隻好不讚同地看著他。
“你生氣了嗎?”
他把下巴靠在椅背上,輕快地問。
“我沒有。”
“噢噢!秒答啊~~~”
天際杳冥的雙眸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我沒有。”
蒼秋實歎了口氣。是因為這次是“木”嗎……木曰曲直,人類身體受生長條達的性質影響,讓她的老是不知不覺地多餘了擔憂、想要控製,想要包容,想要愛……啊喲,這可是不行的啊。
被眼前這叛逆的少年來回挑撥而相應地越發漲大的那份母性,要是膨脹過度的話……發生了恐龍那時候的事情該如何是好啊。
她抿起嘴唇,看到白發少年一切儘在掌握中的、春風得意的表情,還是無奈道:“……好吧。但是隻有一點點罷了。”
“嗯~?隻有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嗎?”
五條悟眉眼飛揚,“這也無所謂——作為方才我耐心聽你扯那些我根本不認同的、狗屁不通的廢話的酬勞、接下來,該是我的場合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憲宗和萬貴妃,其他不論,光論情感,這一對很有晉江味道。
*木曾義仲是日本最後戰死悲劇將領,巴禦前打算與愛人一同赴死,但是木曾義仲不希望她死,便趕她走了。
*日本那種不給彆人添麻煩的說辭,實際上就是你也不許給我添麻煩的、不想承擔責任的想法具現化,我覺得這個有點太冷漠了,可怕。
*自己自足,搞了個封麵,沒有封麵感覺光禿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