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甘霖也無疑地、拯救了一個人的心。
“即使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一定,一定一定——隻要你向我尋求幫助的話,我就一定會注視著你走向正道,我就一定會成為你值得依靠的後盾。”
——七海建人突然明白了她的這番話的含義,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唯獨將這一幕銘記的如此深刻。
“這棵樹上,還有‘我’當年留下的比劃身高的刻痕啊。”
“……樹也是會長高的。”
沒有期待過他的回答,但是在他突兀地給出反響後,她十分自然地朝著他回眸一笑,“是啊,我印象裡,我長大的時候,樹都從幼苗長成參天的巨木了。”
“……不對——你是揠苗助長了嗎。人的生長速度怎麼都不會被樹超越吧?”
“嗬嗬嗬,我過去的事沒有什麼好談的。振作起來的話,我們就出發吧?”
對於這個問題,她用曖昧的笑遮掩了過去,“還有,明白了嗎?我可是和真依的父母一輩的人啊。所以,就不要在我和灰原君中間當‘僚機’了——流行是這麼個詞吧?”
“光從講故事的繪聲繪色程度上……也不能說你和灰原不合拍。”
七海建人無法坦然對上她無奈寬和的目光了。
“嗬嗬,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了……我也是,很喜歡‘我’。但是,我還是要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倒是多和同齡人、同伴一起啊……”
……但是,按心理成熟的程度算的話,那麼,她和灰原好像也不那麼搭配。
七海建人的私心發出了他聽不見的小聲嘀咕。
……已經不單純是因為朋友的拜托了,也不光是無法對人命喪失熟視無睹。七海建人,打從心底地想要Akimi活下去。
受到了恩惠——這是私情。
所以。
當在灰原雄在本殿殞命後,一行人成功地逃離神社、被佐原誠與鈴宮監督帶路、匆匆走在山路上的時候。
就像七海建人不理解為什麼佐原誠在看見他們帶著被他敲昏迷的Akimi,會神色一變地勸說他們快逃、不然就快藏起來一樣。
他也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山道上會突然多出麵帶白布的村民將他們前後夾擊,不由言說地、其中一個便舉著老式獵|槍打爆了因為身體虛弱而被他抱在懷中的Akimi的腦袋。
“——————————欸?”
獵|槍的威力很大,Akimi的頭顱大半都被轟爛了,隻留下小半邊殘月似的弧形頜骨。
第一槍並沒有擊中Akimi,做出“射擊”這個舉措的四津村村民手法並不嫻熟,準星顯然也沒有瞄準,所以,第一槍他擊中的是甚至還來不及用咒力防護住自己的金發少年。
“……?”
七海建人被打中了大腿,所以他隻能單膝跪在地上,像對井蛙語於海者那樣困惑地、看著因為Akimi死去而高喊著“畜生腹出來的東西還想跑!”“難道還想讓我們睡不好覺三十年嗎!”“終於、終於——為了四津去侍奉四目神大人吧!”的村民們。
他們戴著畫著血色四目的白布,似乎這道白布遮掩住了他們的麵龐,便使得殺人者不再是需要為重罪被刑法懲處的人,而是成為了四目神在人間的代行者。於是這個行為不僅合法,還是履行了神諭的光榮。
他們很高興,他們一定在笑,聽啊,那被框架在另一道德體係下、野蠻荒誕的歡呼。
那是什麼東西……唯一能確定,他們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是人吧?
“————————”
無法再注意身邊的同伴們或崩潰、或叱罵、或憤怒,七海建人呆怔地注視著自己懷中逐漸僵硬起來的人。
……不知為何,想到了那日,五條前輩在甘味記請客點了兩道甜品。
好像是,草莓奶昔香蕉船,來著。
他不是甜黨,所以他的那份自然歸“貼心後輩”的前輩解決了。意料之中的結果。
雖然五條前輩解決甜品的速度很迅速,但是在他坐在甘味記裡翻閱書籍打發時間的時候,他麵前的那道草莓奶昔香蕉船還是融化了一部分。
現在,不斷滴滴答答向下流淌著、因為混合了血漿而變成了草莓奶昔質地色彩的腦漿,殘缺的香蕉船盛不住,所以溢了出來,稀爛的粘在了他的白襯衫上、還有手上。還依稀帶著溫熱。
“……………………啊、嗚啊!……嘔……!”
他沒忍耐住,劇烈地乾嘔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被擊中大動脈後的失血過多造成的大腦缺氧。
眼前彌漫起了熟悉的黑暗,似乎有人藏匿在人群樹林中放了黑槍擊中了他……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在乎這個了。
不再打暈Akimi,但還是用上不可逆轉的力量差,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帶出了四目神社,接著,聽從佐原誠的意見,將咒力附著在腿腳之上、加速,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匿在了相良家他的客房中。
這次他沒打算帶走飛鳥井木記,為了麻痹自己的神經,冷酷地想著如此一來就不會招來詛咒師,可是第二日,對方還是來了。
他臨陣以待對上了參拜婆,偽裝成農協調查員的詛咒師謹慎地以所謂的孫子為容器,降靈了禪院甚爾。
然而,這次,禪院甚爾的知性複蘇地前所未有的快——在他看見被七海建人護在身後的Akimi的時候。
“……不是她啊。”
這樣的,禪院甚爾在扭斷了試圖控製他的參拜婆的脖子後,注視著黑發女性幾秒後,這樣淡淡的說了一句。
“禪院君?”
Akimi撐住了被打斷了腿骨、冷汗涔涔的七海建人,她將方才發生的戰鬥從頭看到尾,自然也明白眼前的黑發青年並非活人,“……為什麼死了?你應該,和那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
她很困惑。
她認識禪院甚爾,並知曉他的一部分過去。也知道在伊藤的綁架案中,他也有出手。如果不是爆發了咒靈的事故,說不定她就死在那裡了。
但他並非主謀,而是推波助瀾者。就算是始基,降下那樣的“報應”是不是也有些太過了?
“誰?”
禪院甚爾在七海建人警惕的注視中伸了伸腰,他並沒有要求回答,隻自顧自地接著說道,“雖然長著一樣的臉——既然不是她,也就沒有留手的必要了。”
毫無疑問,青井亞清並不認識他……所以他口中的……啊,原來如此,是其他的可能性(if)嗎?
對於給自己下了臨終通牒的人,Akimi並沒有慌亂,甚至平靜到不可思議了:“我可以問一下,在你眼中,我與‘她’有什麼區彆嗎?”
“你看我的眼神。”
體術強橫的男人在眨眼間已經掠至跟前,將手摁在了她的脖頸之上,在她的耳邊說了最後一句話,“不是她啊,一眼就看出來了。”
啊。
在扭斷頸椎的“哢嚓”聲響起的瞬間,她明白了。
為什麼禪院甚爾會死。
終端的她行走在人類製造的時間軸上,但是統括管理、縱覽時間軸的始基應當觀察到了吧,這個男人將會在未來——估計不止一次地殺死她。
此世人類死亡後,可以異體異態短暫停留世間,然而終端的擬似外殼停止生命活動後便會直接回歸,不存在怨念作祟的可能。
因果是存在的,但是,世界上沒有因果法則、因果理論、因果律之類的東西。
每一樁行為、每一種情緒也不一定有理由。
剝離人的一切屬性——社會屬性與生理需求——的人是空虛的,因此人類的一生都算得上是在給自己“染色”:追求生命的意義,或者,賦予自己生命以意義。
因果論認為任何事物的產生與發展都有一個原因和結果。而原因和結果又是不斷循環,永無休止的。由亞裡士多德提出的形式邏輯的演繹法、由培根等近代經驗主義詭辯論哲學家總結的歸納法,得出了所謂的因果關係。
隻有用形式邏輯這種單向線狀邏輯才會存在因果論。
蝴蝶效應便是是指在一個動力係統中,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引起整個係統長期而巨大的連鎖反應。但這是一種混沌現象。
事物發展的結果對初始條件具有極為敏感的依賴性,初始條件的極小偏差將會引起結果的極大差異。乃多因一果。某一事件是很多微妙因素的反應產物。
考慮到社會影響等諸多要素,終端倒推、得出的假設是,始基應當是以人類為標準,按照形式邏輯編造了一個程序。當類似涉及終端的、並對社會群體產生烈性惡性影響的案件發生之時,代號為“天理昭彰”的程序便會啟動修正,營造“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現象來撫慰人心。
即,這個男人必然會在從前失去他的重要寶物。
哪怕,殺掉這個世界的終端的,並非是這個世界的禪院甚爾。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作者咬著小手絹求評論的怨念,要化成咒靈了哦……?
*蝴蝶效應與因果論來自百度百科。
*野獸係PAPA黑在脫離禪院家遇見秋實的時候就感知到了她身上的“危險”,百分之百會選擇避開。兩個人在主線就隻是認識,以媽咪為紐帶知道有這麼個人。
同為直覺敏銳到不行的DK五則魯莽地A了上去。如果是教師五的話,會比年輕的時候稍微謹慎一點點。
*生命,對於普通人而言是見證數次花落花開,對於秋實[原初]而言,是見證數次樹枯樹榮。這點也在和明篇提及過啦~
*假如秋實小姐是“神”:親愛的人類,與其相信因果,不如我們來考慮考慮概率吧?
*解釋一下,沒有因果論因果律,但是存在人類社會因果,而始基是冒名頂替的外來客,回歸後因果會波動絮亂,因此有了處理身後事的“天理昭彰”程序,結果是在各種可能中挑選一個最合理中最善於人類總體發展的可能性固定下來,現象基本上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或是“這個社會怎麼了,我們要反思”。
*鋪墊終於完成!下一章的旋律會積極起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