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應對(1 / 2)

“還說沒有?”裕嬪又是一眼瞪過來:“整日裡我啊, 我啊的,是哪家教你的規矩?怪道連你老子都道你禮儀疏闕。本宮瞧著,是該給你找個積年的老教養嬤嬤, 好生學習一二!”

學好了,才不會再在這上頭惹禍。自己舒心, 她們母子倆也放心。

有那麼一瞬, 弘晝還覺得這法子使得。

可想想那些年,自己挨過的手板、練過的跪。心動就迅速變成了不舍:“額娘, 還是彆了吧!福晉禮節還是可圈可點, 隻喜歡自稱我。可……宮規等也說理應,沒說必須對不對?”

“她是堂堂皇子福晉, 又不是尋常奴婢。能讓她謙稱的本就屈指可數,稍加注意便是, 再不用特意找教養嬤嬤!”

舒舒福身:“兒媳謝過額娘好意,隻是……”

“爺還受著傷,皇阿瑪又命令三日內搬出皇宮。兒媳這忙得都快腳打後腦勺, 哪兒還有時間精力學那些?”

裕嬪本來心裡就存著氣兒, 結果兒子反駁完, 兒媳婦又來?

惱火加倍的她直接冷哼:“那就等忙完這陣子!”

“咳咳!”舒舒尷尬輕咳:“怕是一時半會忙不完呢, 皇阿瑪還罰了禁足三月, 抄經與背誦宮規。”

提起這個, 裕嬪就咬牙:“才大婚月餘,就惹得皇上雷霆震怒。親自開口罰你個兒媳婦,吳紮庫氏, 你,你可真行啊!”

舒舒福身:“當不得額娘誇獎,兒媳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

哈???

再也沒想到她會是這麼個反應的裕嬪驚呆, 指著她的手都有些發顫:“事到如今,你不但不悔改,還這般頂撞本宮?”

舒舒眨眼,十分困惑的樣子:“頂撞?沒有吧!額娘誇獎兒媳很行,兒媳謙虛了句,這,這不是禮節麼?至於昨晚之事,雖然事發突然。在禮儀上,兒媳是有些不周到。但再來一次的話,這牆兒媳還跳,人,兒媳還打!”

“橫豎兒媳跟您兒子拜了天地,喝了合巹酒,他就是兒媳的夫。當人家妻子的,哪有眼看著丈夫受屈受氣的?”

裕嬪擰眉:“今兒早起,熹妃姐姐就撥冗來了延禧宮。說話間提及這事兒,本宮才知道還有這麼一茬。話沒聽完就火急火燎來了五阿哥所,卻不知這其中細節如何。老五家的,你且細細講來。”

弘晝試圖插話:“額娘彆擔心,就一點小誤會。”

“沒問你!”裕嬪一個眼刀子過去,製止了還想跟著插言的花喜鵲兒子。轉而嚴肅臉看著舒舒:“吳紮庫氏,你說!”

才在心裡小賬本給挑唆人家婆媳關係的熹妃娘娘記了一筆,傻婆婆的質問就隨之而來。

舒舒微笑點頭:“額娘想聽,那兒媳就長話短說,好歹讓您心中有個譜兒。”

接著,唯恐辜負皇命,以至於愁腸百結、輾轉反側。月下沉思,無意間走到四五兩所的交界,好巧不巧聽到四阿哥口吐悖逆之言的老調再度彈起。

“額娘您不知道,兒媳當時多驚怕。妄議君上,這,這可是殺頭的重罪!還,還是弘時阿哥這麼敏感的話題。也許四哥用意是好的,惦著勸慰我們爺。可我怕啊!畢竟我們爺重情重義,正義感十足,向來熱血。”

“這要順著他的話頭,說了些什麼要不得的……”

裕嬪狂點頭:“你這思路倒是沒錯,確有這個可能!”

舒舒激動捂嘴,似是沒想到人間還存著這麼一知己般:“是吧,是吧?古人也說嫂溺叔援,事急從權呢!事關我們爺的安危,我這哪兒還顧得上其他?想也沒想地就翻牆而入,好歹給他們哥倆點警示。”

“也啊,想勸勸四哥,沒事兒少拉我們爺喝酒。免得酒後無狀,再出這等要命之言,生生帶累了我們爺!”

哈???

裕嬪愣,看著兒媳婦的目光仿佛看著個傻子:“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覺得弘晝該離人家弘曆遠點,莫耽誤了、帶累了他!”

在剛剛之前,連裕嬪本人都常因此而對熹妃母子有那麼一丟丟的愧疚。

因為執意要跟弘晝玩在一起,弘曆那孩子也是背負了許多。

舒舒嗬嗬,趕緊握住了裕嬪的手:“世人都被表象所騙,額娘可不能跟那起子膚淺之輩一樣!我跟您說啊……”

本來還想當個嚴肅婆婆的裕嬪:!!!

試圖掙開,保持冷漠疏離。

琢磨著不管怎麼樣,今兒也得再好好樹立個威嚴端肅不好惹的婆婆形象。可兒媳婦的小嫩手猶如鐵鉗,硬是任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掙脫不了分毫。剛要命令她趕緊撒開,又被她所言給漸漸吸引,放棄了掙紮。

早在舒舒講述起她那英勇一翻時,弘晝就命令所有宮女太監等悉數退下,讓張無缺死死守著房門。

所有人等不得入內。

這會子,殿內隻有他們娘仨,倒也不虞被偷聽。

早就憑著超強聽力確定了這點的舒舒暢所欲言,把弘曆麵上規勸弘晝上進,賺足了皇父欣賞、裕嬪感激,所有人讚許。實際上卻吃著裕嬪精心給兒子準備的吃食,幫襯她兒子作弊的往事都給說出來。

裕嬪:!!!

假的吧?弘曆跟弘晝打小就好,整日裡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都快趕上當初的九、十兩位阿哥了。怎麼就……

舒舒搖頭:“兒媳愚鈍,也想不出其中關竅。隻心急維護我們爺,翻牆而入跟四哥說了幾句話。卻不想他勃然大怒,對兒媳橫加指責。這,雖有不妥,但畢竟是我們爺的親哥。我也不好說什麼,免得因我之故,影響了他們兄弟感情。”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當著我麵打我們爺!”

提起這個,舒舒心裡的火就蹭蹭往起躥。

說話間都很帶了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看得裕嬪一個沒憋住,直接笑出聲來:“再沒想到,你這還是個護短的!”

舒舒臉上一紅,再沒有之前的颯爽果毅。隻如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般微微低頭:“那,那不是應該應份的嗎?爺對我好,我也儘己所能地對他好啊!外麵的風評怎樣於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隻知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但凡爺的心不變,我就牢牢站在他這頭!”

“四哥算什麼?皇阿瑪麵前,我還攔著不讓他動手打我們爺。可惜昨兒我,啊不,兒媳回來的早了些,不然說什麼也得攔著皇阿瑪,不讓爺受這等苦楚……”

弘晝笑著搖頭:“得得得,你可快消停消停。”

“知道你護短,舍不得爺受罪。可也的分什麼場合、什麼事兒。踹四哥一腳道歉可解,踹皇阿瑪一腳……搞不好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好不容易迎回來的福晉,爺可不想還沒做對真夫妻,你這卿卿小命就沒了!”

弘晝素來隨性,意識到舒舒跟普通閨秀不同,並不會被他的粗蠻嚇到後。這貨就放棄收斂,並更加的放飛自我。

小葷話張口就來,不帶半點磕絆的。

舒舒從後世而來,身邊哪個不比他放得開?早就習以為常,自然不以為忤。隻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的,少跟危險人士往來,杜絕危險話題。不然啊……”

“我怕你堅持到了圓房,有朝一日也難免扔下我們孤兒寡母!”

裕嬪:!!!

粉麵含羞,無限震驚地看著他們倆:“你,你們!怎,怎麼能這般口無遮掩,將那等不矜持的話掛在嘴邊上?”

弘晝舒舒雙雙紅臉,終就為忽略額娘/婆婆付出了代價。

見他們如此,裕嬪也有些羞赧。

三臉尷尬中,到底還是舒舒打破了沉默:“皇阿瑪給了時限,三日之內就要離宮呢!亟待收拾的東西多著,額娘您看……”

是不是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彆耽擱了咱們的寶貴時間?

但這在裕嬪看來,就是兒媳婦想讓自己幫忙卻不好意思說啊!當下笑道:“我看,我看弘晝傷著,你又是個剛大婚沒經過許多事兒的。倆一對兒迷糊精,很需要額娘這樣的老手幫忙!”

“這不好吧?”您剛剛還怒火卷起萬丈高,差點兒把我給烤了!

一轉身的功夫,就完成從惡婆婆到好婆婆的究極進化了?

速度過快,她有點接受不來啊!

裕嬪擺手:“有什麼不好?婆婆幫媳婦,這不理所當然?你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就是不該莽撞的時候莽撞,不該客氣的時候瞎客氣。”

“嘿嘿!”舒舒笑:“兒媳可不是莽撞,是緊要關頭沒想那麼多,就琢磨不能讓爺犯傻!爺本來就不擅文、不愛武,讓皇阿瑪頗多失望。萬一再……還不得被揍到額娘都認不出來?”

“是是是!”裕嬪好笑搖頭:“就你最惦記那個混不吝。”

“那可不?”舒舒傲嬌揚眉:“夫妻一體呐!而且爺說了,天字出頭是夫字,丈夫是妻子的天。當著我麵兒欺負我們爺,可不就是塌了天的大事?便是誰,也甭想好了去啊!”

裕嬪震驚,久久無語。

冗長沉默後,終是說了跟皇後一樣的話:“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我兒既然有幸遇到了,當珍之愛之,勿使這傻丫頭真心錯付。”

弘晝臉上又著起了火。

真是的,他平日裡口花花著。什麼葷段子,小情話的張口就來,儼然一個紈絝。怎麼到真章了,反而成了鋸嘴葫蘆呢?

弘晝撓頭,呐呐說了句:“額娘放心,兒子省得的。”

裕嬪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回頭趁著兒媳去忙活的空檔裡,到底還是沒忍住提醒:“你這福晉雖然禮節規矩上差了些,為人呢,也挺莽撞暴力沒什麼心眼。但一心護著你,為捍衛你的利益不惜杠上任何人啊!”

“單這一片真心,就已經勝過了所有。我兒務必珍之重之,切莫錯打了算盤。”

弘晝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兒抻著傷口。

氣得裕嬪抬手掐在他臉上:“笑笑笑,額娘講了什麼笑話麼?”

“沒有沒有沒有!”弘晝否認三連:“額娘金玉良言,字字珠璣。讓兒子如醍醐灌頂,都恨不得鐫刻成書畫,奉為座右銘,怎敢發笑?隻,隻覺得熹妃娘娘白白辛苦許久。嘴皮子都快磨破地給額娘攢火,結果……”

“生生給福晉攛掇過來個幫手!嘖嘖,她要是早就預料到這個局麵,非哭著喊著攔著您不可。”

這麼一說,裕嬪也不禁笑出了聲:“你這混賬小子啊,就是促狹。熹妃娘娘隻是心憂,唯恐些許小事誤了你們兄弟多年情分罷了,哪有許多心思?”

“是是是,額娘說得是!”弘晝笑著拱手:“是兒子偏隘,想多了。”

裕嬪:……

就很憂傷地輕歎了一口:“日後你們有了孩子,送進宮來額娘幫你們養著吧!”

不然這倆傻乎乎一起,得把她的好孫子養成什麼樣?

世人多如此,譬如喜鵲落在黑豬上——看得到彆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裕嬪也不例外。

但孩提時代就被她拿筷子蘸酒,嘗試著培養酒量的弘晝就滿是抗拒了:“這,這還沒影的事兒呢,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

情知自己是被婉拒了的裕嬪冷哼:“可不就是沒影兒麼?連洞房都沒入成,本宮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抱上孫子!”

有被鄙視到的弘晝咬牙:“用不了多久的,額娘且耐心等著吧。”

等爺這傷好了,就嘿嘿……

該提點的提點了,裕嬪才懶得跟兒子繼續這等尷尬話題。轉而幫襯著舒舒整理,指揮著人歸置東西、做好記錄等。

如她所言,有著從潛邸搬到皇宮的大型搬家經驗的裕嬪娘娘對此駕輕就熟著。

短短一天時間,還真幫襯著將一切收拾妥帖。

讓擔心丟三落四,甚至逾期收拾不好的舒舒大為放心。歡歡喜喜對她行了一禮:“額娘此番,可是幫了兒媳大忙。為表感謝,兒媳親自下廚,給額娘做上幾道小菜?”

這滿滿求賞光的小表情看得裕嬪身心愉悅,忙不迭地點了頭:“如此,額娘便等著咱們舒舒的好廚藝了!不過今日忙累,廚下又多繁瑣。好兒媳隻隨便煲個湯,略儘點心思便已經極好了。”

秒懂額娘意思的弘晝也跟著幫補:“是啊,是啊,重在心意。咱們這樣的身份,哪兒需要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呢?”

“沒得弄皺了福晉玉手,讓爺心疼!”

舒舒扶額,狠狠瞪了他一眼。特隱晦地瞧了瞧婆婆裕嬪的方向,就差把‘人走了,隨你怎麼騷,現在婆婆還在你給勞資矜持點兒’這句刻在臉上。

弘晝輕咳,俊臉緋紅。想說他真不是故意的,隻是習慣成自然。

俗稱裝紈絝後遺症。

舒舒不再理這寶貨,隻對裕嬪微微一禮,轉身進了小廚房。

是的,小廚房,本不應該存在的小廚房。

因弘晝反複求懇後而設,理由麼,就是膳房太遠。趕上冬日,彆說食材出鍋的新鮮口感了,連點熱乎氣都給你整沒了。再一熱,那不好好飯菜成了剩的?也太不利於大清棟梁的健康成長。

幾次反複間,大清棟梁沒見成長起來,五阿哥所的小廚房卻實打實存在了。

於是才有了舒舒此番的方便。

忙活了一天,又累又餓的。她倒也沒弄多複雜,隻煮了碧粳米飯。清蒸了尾鱸魚,涼拌了個什錦菜。給病號弘晝弄了個肉沫蛋羹,又炒了個時蔬。四道菜之外,還有個烏棗當歸雞湯。

有葷有素不費事兒,還符合今上的勤儉號召。

等她換了衣服出來,就看到裕嬪母子倆傻呆呆的表情:“原來你這孩子不但拳腳功夫俊,灶頭上的功夫也這麼俊啊?單看這色,聞這香,就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可不?”弘晝拿勺子舀了下肉沫蛋羹送進嘴,誇讚得特彆真情實感:“都說越簡單的菜色越見真功夫,福晉能把這普普通通的蛋羹做得這般香嫩可口,不見一絲絲的蛋腥氣。上下無差,俱都鹹淡適中,讓人欲罷不能。”

“其餘彆的菜啊,肯定也差不到哪去。皇阿瑪這個婚指得好,爺有福啊!”

呃?

說好的舍不得本福晉常常下廚呢!

舒舒白眼,也就礙著婆婆還在不好發作。否則的話,非讓他體會下什麼叫打臉,問問他疼不疼。

然而想方設法要給她派教養嬤嬤的婆婆還在,她啊,非但不能把心中所想付諸行動。還得做個賢良好兒媳、福晉。舒舒嬌羞低頭:“哪有額娘跟爺說得那般好?分明是您二位濃油醬赤的燉菜用多了,才瞧著這些個小菜也清新怡人了起來。”

“不過我這廚藝欠佳,用料卻都是極好的。來,額娘跟爺嘗嘗這烏棗當歸雞湯。太醫說此湯最能健脾養心,益氣補血。從而達到氣血雙補,固本調精的作用。”

弘晝想要拒絕,可福晉的廚藝實在太好了。

好到讓他無視自家額娘的調侃眼神,連著喝了三大碗,才終於被福晉搶了碗:“乖,不是不讓你喝。而是你這還傷著,不宜飲食過飽。喜歡的話,回頭我再做給你啊。你知道的,我生來力氣大。”

“可遇到爺之前,也不知道這是個優勢。還一度排斥來著,為此,我都不怎麼交際。”

“常年深居府中,也就看看書、做做菜地打發時光了。許是熟能生巧?我的廚藝還不錯,擅長的菜色有點多。以後有機會,常做給你跟額娘吃。”

“嗯,好!”母子倆異口同聲點頭,特彆默契地忘記了前頭的擔憂與拒絕。

真隻是客氣一下的舒舒:……

打從給裕嬪拱火,看著她風風火火往五阿哥所而去後,熹妃就一直使人盯著。就盼著她能爭氣點,好好給吳紮庫氏個大教訓。

結果從晨起等到午後,又從午後等到黃昏。

也沒等到諸如裕嬪大發雷霆,狠狠教訓了五福晉一把,前頭還和諧友好的婆媳反目成仇之類的消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