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心願(1 / 2)

???

雍正愣, 弘晝懵,真誰也沒想到她的心願會是這。

連允祥都笑:“質量差?爺要是沒記錯,你們府上演武場那些兵器, 可都是弘晝費了好大勁兒才弄齊整的。其中有重逾百斤的方天畫戟,更是精鋼為刃, 青銅做杆。”

說起這,舒舒就有萬千無奈。

於是從閒來無事,夫妻倆相偕往演武場開始。到她見獵心喜, 想好好活動番筋骨, 結果才剛剛熱身,武器就不堪重負了說起。

聽得自認處變不驚, 沒什麼能讓他更失態的怡親王霍然起身:“你說你不但能舞那重逾百斤的方天畫戟, 還, 還把它的戟尖、月牙刃給弄彎、弄折了?”

舒舒點頭,表示非但她們爺。十三嬸,弘暾堂兄跟弘晈、弘曉兩位堂弟並雅麗奇堂妹也都眼見著的。

再弄不了假。

自己病愈, 福晉欣喜若狂,連忙開了府庫收拾了一馬車的禮品。帶著嫡子女往五阿哥府道謝這事兒, 弘晝是知道的。甚至若非皇上召見, 他也會同往。

聞聽這話,他便從懷疑變成了驚歎:“果然虎父無犬女,武將家的閨女也這般不讓須眉。可惜侄媳婦是巾幗,否則咱們大清豈不是又多一名良將?”

舒舒一頓,抬眼就看見十三眉眼間濃濃的惋惜。

良方見效, 困擾了他多年的鶴膝風終於被治好後。他身形雖然還羸弱著,精神卻大好。許是不被那絲絲入骨般的病痛折磨,終於能睡好覺, 胃口也大開的緣故。他眼下的青黑都淡了不少,整人都舒展開來。

就好像乾旱已久的樹木可算得到了甘霖,不但吸足了養分,還蕩滌了所有的塵灰。

讓人瞬間就想到生機勃勃之類的詞語。

舒舒歡喜而笑:“還未恭喜十三叔沉屙儘去,終於恢複健康。不過……”

“侄媳說句不討喜的,您到底大病初愈,身子還虛著。可得小心仔細,不能太耽於公務。需知好身體才是一切的基礎,您保養好自身,才能協助皇阿瑪完成諸般大業。否則,再多壯誌雄心,也難免出師未捷身先死之憾!”

這不僅僅是不討喜了,還頗有些大膽。不過允祥跟他身邊的雍正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善意與關切,倒是都沒怪罪。

甚至雍正還接著她的話茬囑咐他:“聽著沒?”

“連老五家的都知道勸你莫耽於公務,可見你這拚命十三郎的名號多響徹朝野。罷了,對你這固執的,勸也是白勸。回頭朕就讓皇後給十三弟妹下懿旨,命她好生照料你。務必儘快將你養胖,補好了。”

“否則你不許回戶部上衙,她則要進宮陪皇後禮佛、撿佛豆。”

允祥:???

就特彆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家親哥:“不,不至於這樣吧?如侄媳婦所言,臣弟久病初愈,身子虛弱也是有的。橫豎大病已經好了,剩下的調養就慢慢來唄。倒是朝中事物頗多,臣弟若是休長假,皇兄不就頗多勞累?”

那滿滿舍不得的眼神可把雍正感動的!

也正因為如此,越發堅定了:“朕便是再累,也想你健健康康的。聽話,把身子養好了,再回來與朕兄弟同心,一起為這大清江山儘心儘力。”

再想不到能親眼看到這等君臣相得、手足情深名場麵的舒舒:!!!

真·萬分驚喜,目不轉睛。

看得弘晝眉頭擰成川字,伸手在她眼前狠狠晃動了兩下。

舒舒:???

就很疑惑:“好端端的,爺這是乾什麼呢?”

弘晝尷尬輕咳,眼神有點飄:“無事,提醒福晉一二。禦前不可造次,皇阿瑪要賞是他老人家慈愛,咱們做小輩的不能貪心。按製,各宗室皇親等,所持有武器甲胄等皆有定數,不可逾越。”

“你這張口就要一批武器,多讓皇阿瑪為難?”

“來,咱們換更輕鬆簡單,皇阿瑪不用多加考慮便可達到的。比如將四哥放出來,讓他繼續入朝聽差。正好十三叔休假,讓四哥頂上來嘛!也免得皇阿瑪事事親力親為,平添許多艱辛……”

皇父利劍一般的目光射過來,弘晝嚇得一縮脖。

接著又雖然怕,但還勇敢開口:“本來麼,兄弟間的小口角罷了。舌頭還碰牙,更何況是人?皇阿瑪不信掃聽掃聽,保管再和美的家庭也有過爭執分歧。不講究的,上來脾氣互罵祖宗也是有的。”

“但氣歸氣,罵歸罵,再沒有一棍子打死的道理。”

“四哥再有不對,您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他肯定也認識到自己錯誤了,您就高抬貴手趕早把人放了唄!”

被婉拒之後就要明搶?

唔!

舒舒眯眼,承認自己小瞧了弘晝對他四哥的重視程度。不過想要從老虎嘴裡搶肉,並投喂給對家,這不是在拿老虎當病貓麼?

要不是怕人設崩得太厲害,已經手癢的舒舒在養心殿就要磋這混賬一頓了!

可惜可惜。

舒舒遺憾搖頭,狠狠憋了口氣,讓自己聲音中帶著點悶悶的,眼看就要掉淚兒的感覺。然後才慌亂又勇敢地拉住弘晝的手:“我,啊不,妾身說的一批就是十八般武器各來一,也有影響麼?”

“那是妾身欠考慮,讓皇阿瑪為難了。”

說完,舒舒還抬頭,半是惶恐半是失落地彎了彎唇角:“如此,皇阿瑪就當兒媳沒說過這話吧!也當我們爺沒說過。畢竟於公,皇阿瑪是君,四哥是臣。君為臣綱,莫說他確有不妥。便無,也是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於私,皇阿瑪是四哥生父。父為子綱,天然就有教養子女的權力與責任,斷不是咱們小輩兒可以輕易置喙的。”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規矩也長進了許多。

讓原就因她獻良方救了十三弟,而對她好感倍增的雍正點頭:“嗯,你倒是懂些道理,比弘晝那一貫感情用事的混賬強!”

舒舒再福身,護夫狀態開啟:“皇阿瑪這話兒媳就不敢苟同了,我們爺明明至情至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不更說明他的難能可貴?皇阿瑪與十三叔兄弟同心,當知手足之重。”

弘晝:!!!

今天,又是為福晉的大膽而捏把汗的一天。

就,讓他小心翼翼覷著皇阿瑪的臉色,隨時準備雙膝一彎,跪地求情。

可,外麵的天有點陰,他有點沒大看清,皇阿瑪是笑了吧?

是吧是吧 !

甚至還認同地點了頭,說因如此,他便不罰自己。但也絕不輕允,到底皇家與普通人家不同。皇子教育不但代表著皇家體麵、彰顯皇家氣度,更可能關係到一皇朝的興衰。

舒舒隻為了保住自家小傻瓜,管彆人家的渣渣怎麼死呢?

聞言忙讚同臉點頭:“是,皇阿瑪聖明,兒媳受教了。不過……五阿哥府上的武器真的很差,算了,爺說這不合規矩。當兒媳婦的,不能讓皇阿瑪為難。那,那就改小心願好了。”

舒舒嘀嘀咕咕了好一陣,才終於下定決心般,端端正正跪下去:“兒媳不才,將心願改成……”

“改成請您務必多多包容我們爺,便他偶有不當言行。也請您看著他一片赤子之心的份兒上,以說教為主。好好歹歹的,再莫動鞭子!前頭那幾下,現在都還沒好徹底。”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這眉頭微蹙,言語間都帶了些微顯而易見的小怨念。

可把弘晝給感動的哎!

直接熊撲過去,把人攬在懷裡:“爺的傻福晉哎!你咋忒實誠?爺皮糙肉厚的,被揍也就被揍了。皇阿瑪要惱羞成怒,再罰你禁足抄經可如何是好?”

噗,哈哈哈!

十三再也忍將不住笑出來:“弘晝這活寶,難得侄媳婦一片深情。竟然用這般難得的機會,換你小子不挨揍啊!果然老天疼憨的,你這憨子也得珍重惜福,莫冷落了侄媳婦這滾燙真心。”

畢竟真情難得,更何況這風譎雲詭的皇家?

弘晝被他這一笑臊得俊臉通紅,但也還是堅定點頭:“侄兒多謝十三叔提點!”

“嗐!”十三擺手:“謝什麼呢?佛家說一飲一喙,皆是前緣。若非你寫信求助害爺挨了罵,爺也不能到你們府上。得了侄媳婦良方,聽了那番金玉良言。如今病痛未消,自然也就沒這精神頭與你皇阿瑪閒話。”

“趕不上這遭,自然就沒法助你啦!”

“歸根結底啊,還是你皇阿瑪這婚指的好,弘晝侄子自己堅持。”

“嘿嘿!”弘晝撓頭笑:“這點上,侄兒也特彆感謝皇阿瑪與自己。但凡有一念之差,這麼好的媳婦可就歸彆家了!”

舒舒不說話,隻垂著眼睛裝嬌羞,當沒看見自家傻小子的豬哥臉。

直麵這一切的雍正卻被惡心得不輕。

但不管怎麼著,吳紮庫氏救了十三弟都是大功,必須有賞。在不打兒子與些許武器間,雍正想也不想就選擇了後者:“行,這事兒朕知了。不過武器打造這事兒可不歸工部管,得兵部下轄的武備司來。”

“正好弘晝那小子在工部也就是擺設,一天天的什麼事兒都不乾,隻知道練武。不如就去兵部轉些日子吧,幫襯你福晉將你府上的兵器架子擺滿了再說。”

對此,弘晝的意見倒是不大。

畢竟鹹魚麼,在哪兒鹹著不是鹹呢?兵部地方大,武器也全。

往來間都是虎背熊腰的軍漢,還能找到免費的陪練呢!教學相長間,沒準他的功夫大漲,說不定哪天就逆襲成功了呢!懷揣夢想的五阿哥憨笑點頭:“成,兒子聽皇阿瑪的!不過,四哥……”

可聽膩了他這車軲轆話的雍正擺手:“得得得,這事兒沒得商榷。再多說一句,朕就多禁足你四哥一天!”

那要是再嘚啵一炷香,渣渣龍不就一年不必出現在她眼前?

舒舒雀躍,很有點為弘晝加油的想法了。

有被威脅到的弘晝死死捂嘴,拚命搖頭。唯恐多說一句,就害他好四哥多受一天的禁足之苦。為防自己嘴欠把持不住,他甚至還急慌慌拉走了舒舒。都沒敢往四阿哥所去瞧瞧,唯恐惹了他皇阿瑪的眼。

隻又以寫信的方式,將所發生的種種與皇阿瑪的不好說服做了表述。

接到信的弘曆:……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保持住笑容,直到將李無短打發走的。隻越想越氣,越琢磨越酸。才將將能下地的他嘁哩喀喳一頓狂砸,等富察氏聞訊趕來的時候,偌大婚房內已經一片狼藉。

連她婚前一針一線,細細繡的百子千孫帳都被拽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可把富察氏心疼的,眼淚都含在眼圈兒。

卻絲毫不能發,還得輕手輕腳將手中的湯盅放在檀木八仙桌上:“爺這是怎了?好好的,發這麼大火氣!”

“好好的?嗬嗬嗬。”弘曆冷笑:“福晉從哪兒看出爺好好的?爺分明妒火鑽心,快把整人都燒沒了。還怎麼好得起來?同天犯事兒,雙雙被抓。爺就被抽得更慘,還被下令禁足、抄經、被勒令搬出宮。”

半年不能涉足朝堂,剛剛培養起的那點子人脈風流雲散。

想想,就讓弘曆心頭滴血。

可偏偏……

“偏偏五弟隻是被抽了幾鞭子,從阿哥所搬到了五阿哥府。不必抄經、不必禁足,更不耽誤入朝聽差。如今更仗著吳紮庫氏救了十三叔的便當,直接被皇阿瑪指派去了兵部!!!”

兵部啊,掌管武官選用以及兵籍、兵械、軍令等諸多要事的地界。

跟吏部、戶部一樣,都是弘曆的夢寐以求。

可戶部有十三叔坐鎮,吏、兵二部又過於紮眼。以至於他心裡想得跟什麼似的,也不敢表露出絲毫來。哪想到吳紮庫氏那潑婦,居然有能治好十三叔頑疾的法子?一夕之間,弘晝夫妻不但成了怡親王府的恩人,還得了兵部這塊肥肉。

怎不讓他嫉妒到眼珠子發紅?

“救,救了十三叔麼?”這石破天驚般的消息,聽得富察氏渾身一震,嗓子眼都有些發緊。

再一瞧瞧被塞到手中的信,真頭都大了。

她出身沙濟富察氏,家中名臣輩出。從小聰慧過人,又被精心教養。是以,政治思維敏銳。草草看了看信件,再結合弘曆的反應,就已經明了症結所在。

趕緊沉下心來,從不利中找有利。

先把自家爺勸好了,端正態度了,才能再談其他。

如是想著的富察氏不怒反喜:“爺該振些,這對您來說未必不是好消息。您瞧!”

“這兒,五弟這般寫的。弟弟無能,便好容易插上一杠子。不想話都沒說完,就被否了。為啥?咱皇阿瑪說了,到底皇家與普通人家不同。皇子教育不但代表著皇家體麵、彰顯皇家氣度,更可能關係到一皇朝的興衰,決不可輕忽。”

“而您允文允武,自來氣度不凡。連二伯都說您頗有聖祖爺遺風,體麵氣度可不就拿捏的毫無錯處?那麼……”

“能讓皇阿瑪如此堅決的,可不就隻有最後一條?”

關係到一皇朝的興衰!!!

什麼樣的皇子,才能關係到一皇朝的興衰?必然是待當朝皇帝百年後,能從他手中接過神器,執掌坤宇的皇子啊!

順著這思路一想,弘曆就忍不住萬千激動:“可……”

“皇阿瑪此番明顯更重視五弟!”

富察氏捂嘴,直接笑出聲:“爺此言差矣,妾身阿瑪在的時候,於諸多兄弟姐妹中,最疼妾身與九弟傅恒,對二哥傅清要求最嚴。平素二哥再如何優秀,阿瑪也隻微微點頭,甚少嘉許。”

“妾身隨便泡茶,九弟打油詩,都能讓阿瑪歡喜不已,顯擺到大伯二伯與三伯麵前。二哥一度鬱鬱,甚至趁著阿瑪酒醉問他自己到底哪裡錯了,竟惹阿瑪這般不喜。爺猜妾身阿瑪怎麼說?”

也是新婚福晉的聲音太柔太美,所述情況又與他有那麼些許相似。

特彆輕易的,就勾起了弘曆的好奇心。讓他開口追問:“嶽父怎麼說?”

“妾身阿瑪說啊!”富察氏挺胸抬頭,故一臉的威嚴肅穆。連聲音都特特放得低沉:“狗日的混賬王八羔子,蠢得看不出老子良苦用心,竟然還有臉來質問老子?”

“你妹子能在家中待幾年?多說十幾歲,就被指婚。爺千嬌百寵的好丫頭,就得一張蓋頭蒙了,抬到彆家去!上伺候公婆、下管理諸多雜事。運氣不好,嫁花心浪蕩子,還得約束那起子賤婢,不叫她們生事。”

“嫁平凡人家倒也罷了,老子還能帶著你們兄弟打上門,教那孬慫學乖。若是高嫁皇家,老子在女婿麵前都得行禮稱奴才,還怎生與她做主?”

“可不就得趁著還在膝下的時候,好生疼惜著點兒!”

“再說小九,自小聰慧絕倫,看著就是乾大事兒的!就因為晚生你幾年,就得以你為尊,瞅著你拿走家中大半人脈、七成家財。都虧成這樣,老子便多疼幾分又怎麼了?橫豎他小,便紈絝些也無礙。又不像你,肩負著咱們這一支的興衰。”

“不嚴著點兒,讓你多學著點兒,將來讓你這小王八羔子把全家都帶溝裡去?”

弘曆:!!!

影影綽綽覺得福晉在借已故的嶽父之口罵他,但……

福晉素來溫婉賢淑。

這不,剛學了一氣,她這玉白小臉都泛了紅,眉眼間滿是羞赧惶恐:“妾身阿瑪出身行伍,言語間難免有些武將粗豪。不過話糙理不糙,妾身真覺得您跟五弟神似二哥傅清與九弟傅恒。”

“而皇阿瑪心中,也未必沒有如妾身阿瑪般的考量。”

“爺讀孟子,其中不也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句子?凡夫俗子便如此,更何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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