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麼慘烈的畫麵, 弘晝就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再怎麼皮糙肉厚,那,能不挨揍, 還是不挨揍的好。
更可怕的是,皇阿瑪不但動手, 還巨囉嗦。車軲轆話反複說,能念到你耳朵起繭子。
如無必要,弘晝一般避免往他雷區踩。
畢竟三哥弘時事, 前例不遠。
舒舒歪頭:“那, 我回去換身侍衛裝,好歹彆這麼明目張膽?”
呃……
弘晝臉上垮了垮:“那有什麼區彆?你這耳洞, 這頭發, 這……”
目光從舒舒頗具規模的某處睃巡過, 再瞧瞧她那肥大旗裝也掩不住的窈窕腰身。特無奈地道:“這根本就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能騙得了哪個啊!”
“那就不騙唄!”舒舒無所謂地攤手:“橫豎這事兒是皇阿瑪親自允諾的,兵部官員再如何迂腐還敢抗旨不尊?而且皇阿瑪把你派去了兵部, 專管著給我弄兵器的武備司。他們怎麼表現,還不取決於你這個上官的態度麼!”
弘晝尷尬輕咳:“那, 那什麼, 福晉想多了。”
“雖,雖然爺奉皇阿瑪之命往兵部聽差。但是是在兵部學習,並不是直接管轄兵部。再加上……嗯,他們會礙於爺的皇阿哥身份有所畏懼。但想往那裡隨意發號施令卻是不行的,兵部, 是皇阿瑪的兵部。”
“嗐!”舒舒笑:“好端端的,誰又耐煩往兵部發布什麼命令?我啊,就想要個趁手的兵器。”
“把咱們兵器架擺滿了, 有剩餘的話,給府上侍衛、護院的也都安排上。兵法不是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麼?可見好兵器對於武者的重要性。”
弘晝:……
爺就知道,你的小心願不可能隻有區區兵器架那麼小。
不過,到底他試圖搶福晉的賞賜給四哥求情,惹得福晉萬分不滿,一天裡都已經磋了他三次。
為免一大早上的,又被磋成軟麵條。不但無法往兵部上衙,挨皇阿瑪罵。還要萬分羞恥地,被福晉抱娘們兒似的抱著回正院。弘晝特彆明智地藏好心裡話,轉而附和點頭:“是是是,福晉說得是。”
“若可以,為夫的一定達到你滿意。所以……”
“行行行!”舒舒擺手:“我不去就是,不給咱們爺添麻煩。不過咱可說好了,這是皇阿瑪應下的。爺拿回來的,必須得稱得上個好字。不然我可說什麼都要往武備司瞧瞧,怎麼一年年的,朝廷給了那許多錢款,卻養得他們把活兒乾成這熊樣兒!”
區區幾件兵器而已,弘晝才不信他都親自出馬了還能搞不定。
因此上把胸脯拍得山響:“福晉放心,包在爺身上。若達不成你滿意,爺就讓那幫奴才知道,五阿哥不但荒唐還很猖狂!敢跟爺打馬虎眼,爺就讓他後悔托生成人!”
舒舒隻笑:“我當然信爺。”
但信不過如今的煉鋼技術啊!
可惜這該死的古代處處搞性彆歧視,以至於她這個行家裡手竟然連武備司的大門都進不去。滿肚子的先進理念,想‘有感而發、靈機一動’下都不成。不過好飯不怕晚,不也就是等等?
弘晝哪知道她心中諸般想法?隻欣喜於自己的勸說成功。
難得歡歡喜喜地上值,走之前還不停跟舒舒揮手:“福晉回吧,爺這就去忙了。”
說完,他還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湊到了舒舒耳邊:“爺算著,福晉的好日子就在這幾天了。你可仔細點,彆老往演武場溜達,仔細找抻著,也彆碰冷水。讓翠桃青果那幾個丫頭給你弄點暖蜜水,做點紅糖糕什麼的。”
“嗯!”弘晝沉吟,仿佛做出多大犧牲般:“若你實在喜歡,喚章佳氏、崔佳氏給你唱個小曲,鬆緩鬆緩筋骨。不過你可記得多長幾個心眼兒,彆被她倆給迷惑了去!”
“好端端的,給自己找一對兒不自在……”
舒舒詫異抬頭,就看這家夥眼底滿滿擔心,特彆認真的樣子。
好像麵臨分彆,不放心自家乖女的老父親般……
呸!
明明是他更小。
兩輩子加起來,以古人普遍早婚早育的標準,舒舒大師都可以當他令堂了。
咳咳,雖然後世人均壽命延長。她達到了先天水準後,更能活數百年之久。換算一下,也就與他仿佛。但輸人不輸陣啊!
見這家夥還在原地,雙眼殷切地看著自己,明顯不得到準確答複不罷休的樣子。
舒舒扶額:“好啦,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個傻子,哪有那麼好騙?”
“倒是你呀,才剛剛被皇阿瑪派去兵部,得拿出愛崗敬業的精神來。連準時上值都做不到,讓皇阿瑪怎麼放心能對你委以重任呢?”
弘晝眨眼,想說不委更好哇!
爺早就怕了那動輒腥風血雨的奪嫡,也對皇阿瑪那恨不得把自己累死的生活沒有任何興趣。隻想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儘的鹹魚生活中,做個榮華富貴的皇家紈絝。
可話到嘴邊才想起,福晉還接了皇阿瑪口諭。
要奉旨敦促他上進呐!
在她麵前表露心跡,都等同於自首。不想被收拾的五阿哥笑,一臉受教的樣子,跟舒舒揮手告彆。其實啊,這人才剛一出門,就又晃去了茶樓。喝茶吃點心的,好一陣磨蹭,才在李無短的反複催促中,慢悠悠地往兵部衙門溜達。
李無短苦著臉催,他還振振有詞:“沒聽說嘛?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爺這是注意養生,養生你知道麼!”
李無短甕聲甕氣答:“奴才不知,就知道這會子已經快到午時了。隻知寅時打府上出來,這都馬上巳正。缺了早朝、遲了上值。若福晉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打……咳咳,奴才口誤,是督促,督促您!”
一時不察順嘴禿嚕了什麼的,李無短噗通跪地,小心肝都在抖啊抖啊的。
弘晝見狀撇嘴:“就這老鼠膽,還敢打趣爺?虧著爺性子好,又念舊,否則隻這一句,你李無短就能變成李命短你信不?”
李無短忙不迭磕頭:“信信信,奴才蠢笨,唯獨命好,攤上爺您這樣的好主子。否則的話,奴才這會子都不知道被填了那口井呢。當年奴才就瘦小,每次主子們選人,奴才都是被剩下那個。直到遇上主子爺……”
“得了得了!”弘晝皺眉:“快彆念叨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了,你啊,隻放機靈點,少給爺胡言亂語。”
“壞了福晉溫柔嫻雅的好名聲,爺也保不住你!”
李無短:!!!
天爺,溫柔嫻雅,那個詞兒能跟自家福晉有一個大錢兒的關係不?
不能啊!
可惜爺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隻說福晉對他多多好,多多真心。便偶有切磋,那也不過是彆樣的小情趣。不然依著福晉的力道,三兩拳都能直接送他去投胎。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隻是渾身疲累,沒有絲毫力氣。
卻不見半點傷痕,更沒有絲毫後遺症。
倒是緩過神來後,越發的精神百倍,連身手都比以往矯健迅捷了許多。
對福晉誇了又誇,仿佛占了什麼大便宜似的。提起來都眉眼含笑,語氣溫柔。更直言他們主仆多年,略有放肆些也就罷了。若敢嘚瑟到福晉麵前,哼哼……
弘晝冷笑:“可彆怪爺不念舊情,拿你當例子來懲戒所有人等,幫著福晉立威!”
這等狠話都出來了,李無短還能說什麼呢?
當然忙不迭稱是,然後緊跟自家爺步伐,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兵部而去啊!
大婚婚假,婚假結束病假。
自打大婚到如今兩個多月,屈指算算,弘晝就沒上過幾天值。每日裡陪她玩笑說話與切磋的,他陡然間一恢複上值,舒舒覺得整個五阿哥府都空了不少。
偏生他臨走時候那麼一交代,脆桃、青果兩個羞愧之餘也是徹底上了心。
攔著求著的,不讓她往演武場。
還把什麼暖蜜水、紅糖糕的,悉數安排上。章佳氏跟崔佳氏也都聞訊而來,一個要與她按摩,一個要唱曲給她聽。
上次舒舒是搞不清楚她們倆到底什麼路數,疑心她們以給福晉請安為名行爭寵之實。
就好像上輩子看的那些個宮鬥劇一樣,先藏起小心思討好,混個臉熟。讓女主人為了賢惠或者便於掌控故主動推出去,或者曝光率多了勾得男主子自己動了心思。因此,才有了那麼一試。
如今見她們弘晝跟耗子見貓似的,恨不得退後二裡地。舒舒疑心儘釋,當然不會再把好好的人當傭人使喚。
隻道自己沒什麼興致,不如坐下來一起說說話。
她都這麼說,章佳氏、崔佳氏兩個自然沒有異議。趕緊都笑著謝恩,在那玫瑰圈椅上虛虛坐了個邊兒。
舒舒勸過幾次,但無奈越說她們越惶恐。久而久之的,她也就不再勸。隻揮退了左右,讓脆桃青果兩個仔細守著房門,不叫任何人靠近。
吩咐一出,舒舒就能感覺到兩人明顯的緊張。趕緊笑著安撫:“兩位莫怕,本福晉沒什麼壞心思,隻是有些話不方便被彆個聽了去。”
章佳氏跟崔佳氏點頭:“婢子等相信福晉,再不敢有絲毫懷疑。福晉有何吩咐,但說無妨,婢子們應當赴湯蹈火。”
“那倒不必。”舒舒:“隻是有點事,要征求你們的意見。這樣,雖然這些年爺都沒有……”
“兩位依然是完璧,但本福晉打聽過。你們終究是頂著阿哥爺人事宮女的名頭來的,按例是沒有再行出宮的道理了。除非阿哥爺與本福晉做主,與你們仔細斟酌,再找個好人家。”
“爺心慈,不忍你們就這樣空負韶華。遂擬將你們擇良人嫁了,你們呢,可願意?願意的話,可對未來夫家有什麼要求?”
“但凡不是太過分的,爺和本福晉都能應下。給你們張羅合適的人選,備上一份厚厚的嫁妝,打發你們好生出嫁。”
哈???
再沒想到福晉所說竟然是這的兩人急急起身:“這,多謝爺跟福晉體恤,可婢子等已經入了宮,當了五阿哥的人事宮女,就沒有再出宮另嫁的道理。”
“否則的話,難免有人無視福晉善心,隻一味編排您善妒不容人。奴婢二人受福晉恩德甚深,豈可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讓您多受非議?!”
那一臉為福晉名聲故,婢子願意一輩子留在五阿哥府,伺候左右的堅定……
看得舒舒好一陣頭大,更要命的是:她們二人都是出自真心,沒有半點偽裝。
見她不語,年紀大些更能拿主意些的章佳氏盈盈下拜:“阿哥爺愛重福晉,瞧不上我等庸脂俗粉。但世情如此,莊戶人家多收個三五鬥還要買個妾回來。更何況阿哥爺天潢貴胄?”
“沒有婢子們,宮中也會賜下新人來。與其如此,福晉何不留下我等以作搪塞?”
舒舒笑:“不瞞你們,日前,爺也有過這般提議,但是被我拒絕了。為何?因為我覺得凡事有利便有弊,想要這好處,就必然得接受附加而來的壓力。再沒有好處我們得了,卻讓你們付出一生的道理。”
“你們還都是青春正好的姑娘家,理應過上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
這話說的,章佳氏與崔佳氏雙雙垂淚。
兩人一個沒了生母,在後娘手裡討生活的倒黴嫡女,一個可憐到誰都能踩一腳的柔弱庶出。被冷落、被委屈都已經成了常態,還第一次聽誰說她們理應過上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
非但如此,福晉還細細問過她們的喜好。
對未來夫家的期待與要求。
並親自提筆記下,鄭重承諾:“你們放心,我一定小心謹慎,反複斟酌,儘可能給你們選個合乎心意也合乎條件的良人。不過人心隔肚皮,實非肉眼可以看儘。若真有失誤,你們也千萬莫強忍著委屈。”
“直接回來找我,我與你們做主!當然沒事兒也可以回來,把這裡,把我跟爺當成娘家與娘家人。”
二人鄭重點頭,感恩不止。
雖說嫁人也未必好,但有福晉主持,她們好歹都是正頭娘子,能擁有自己的子嗣。以後,好歹也老有所依。
五阿哥人事宮女的名頭是短板也是優勢,但凡福晉認並肯憐惜她們。哪麼容許她們年節時過來拜望一二呢,夫家都不敢置喙,更不敢輕瞧了她們去!想明白這其中究竟後,二女感激涕零,對舒舒拜了又拜。
可快彆說是爺舍不得她們空負年華的吧!
入了阿哥所許久,便……
便一直沒能得手,也知道五阿哥到底是個什麼德行啊!那人啊,就沒長憐香惜玉的那根弦,甚至連為數不多的良心、耐心、包容心,也悉數用在了福晉身上。在他眼裡,她們頂著五阿哥侍妾的名頭守一輩子活寡才是理所應當的。
此番能改變主意,破例點頭,都不知道福晉費了多少口舌……
感恩福晉。
有了這樣的認知後,原就對舒舒萬分殷勤的兩人加了不止一個更字。晨昏定省之外,還都愛上了給舒舒做針線。陪她說話,給她做湯,為她做一切力所能及之事。
於是乎,弘晝遲到早退間,總能看到兩人對福晉殷殷切切。
看得他煩不勝煩,都忍不住催促:“不就是兩個婢子,何必讓福晉這般費心?咱們府上的侍衛、護院裡都有不下二十個光棍。你隨便點兩個,還有人敢反對?”
那隨意的語氣,讓舒舒著惱,抬手彈在他頭上:“關乎到一輩子的大事,豈能那般輕率?我又不姓賈,可乾不出那等亂點鴛鴦譜的事兒了!”
“那……”弘晝捂著生疼的額:“那你也不能將時間都用在她們身上啊!”
“爺這陣子本來就忙,可算有點空閒,你又說自己累得緊。一問好麼,都為那倆忙著呢。你這樣,咱們可什麼時候才能讓皇阿瑪跟額娘升級當瑪法跟瑪嬤?”
突如其來的一句,問得舒舒臉上通紅。
也是他最近專注著給她打造兵器,每日裡已經累得不輕。竟讓舒舒難得有了那麼幾分惻隱,沒再一頓磋磨將他折騰到筋疲力儘。
都以你累了或者我累了,作為理由來阻擋被嫩草生撲。
哪想到竟因此讓章佳氏、崔佳氏兩個吃了掛落呢?
哎!
舒舒輕歎,拉著人往書房。
弘晝:???
第一次就在這麼不常規的地兒,福晉會不會太狂野了點兒?可,直接拒絕,會不會打消她好容易才積攢起來的積極性?算了算了,男爺們兒麼,就是要寵著讓著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