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打言官(2 / 2)

“好端端?”舒舒咬牙:“你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叫好端端?馬齊那個老不修,還不就是怕四哥還在禁足,你卻在兵部乾得風生水起。此消彼長之下,皇阿瑪更看重你。讓四哥涼快了,他也當不上新皇的二大爺了麼!”

“哎哎哎!”弘晝急急捂住她的嘴:“你說你,怎麼上來勁兒比爺還口無遮掩?這是能亂說的麼?”

舒舒白眼都快翻上天:“行行行,我不說,隻做行了吧!”

這一說,弘晝就更驚恐了。

特彆嚴肅正經地給她科普本朝律法,著重在毆打甚至戕害朝廷命官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看他把《大清律》講得頭頭是道,舒舒心中的某些猜想終於確定:“累不?”

“哈?”弘晝抬頭,不止億點點懵。

舒舒挑眉:“你咯,明明挺聰明的,非裝成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樣子。還時不時裝個荒唐,不累麼?”

弘晝一僵,俄爾戲謔:“喲嗬,果然情人眼裡出西施麼!在舒舒看來爺都是個文韜武略的了?”

“夫妻間當彼此坦誠,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舒舒正色:“那麼你告訴我,你是麼?”

呃……

弘晝想搖頭,但又被她這認真表情與坦誠二字挾住。沉默了半晌,才略有些局促地道:“這,這也算不上吧?真的,真的。爺雖然沒那麼笨,但也真不愛學習。皇阿瑪完全複刻皇瑪法的乾法,讀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再寫一百二十遍。”

“嘖,枯燥的要死。還每日裡寅進申出,幾乎一年下來無休。當個好學生可太累了。發現學得不好,皇阿瑪指望得也少、要求也低後,爺就徹底鹹魚了。”

“而且,但凡爺調皮些、搗蛋些,三哥不把爺看在眼裡,四哥也不防備爺了。齊妃、熹妃、年貴妃,哪個看著爺的目光都不涼颼颼了。跟額娘一說,額娘說,兒啊,隻有對手才讓人忌憚,誰在乎個打醬油的呢?”

“爺當時就悟了,打醬油還有這等好處?那,還摻和什麼呢!”

“奪嫡本來就是玩命事,一不小心就死在半路上了。像八叔、九叔,不但自己沒了,還連累額娘與妻子兒女。下場慘烈不說,瞧瞧皇阿瑪這成功了的,也沒瀟灑到哪兒嘛!整日裡三更燈火五更雞,恨不得通宵達旦地忙活。”

“結果呢?嘖嘖,雍正初年,天下就像雨天裡的爛屋頂。接住了這兒,那兒又漏了水。皇阿瑪整日裡殫精竭慮,想儘一切辦法,到最後混了個抄家皇帝的名頭,連傻弘時都覺得他手段過於殘酷……”

真是越想,越覺得當皇帝也不是個什麼好活兒啊!

唏噓感歎了好半晌,弘晝才又小心翼翼地看著舒舒:“好福晉,你看這能說不能說的,爺都跟你坦誠了。你……是不是,消消氣,彆去找馬齊晦氣了?”

“不可能!”舒舒斷然拒絕,特彆的斬釘截鐵。

弘晝震驚又氣惱:“爺這好話說了三千六,你怎麼就這麼不走心呢?是,那老小子確有私心,但人家樣子裝得好啊!又是兩朝元老,二等伯,武英殿大學士,還是修聖祖仁皇帝實錄的總裁官更加了太子太傅。”

“彆看他大哥馬斯喀、三弟馬武、四弟李榮保都不在了。但沙濟富察氏依舊樹大根深,往來姻親早就織成了個巨大的關係網。便是皇阿瑪要動他,都得反複斟酌,縝密部署……”

舒舒微笑:“你說這些,我都知道。可那又怎麼樣呢?再厲害,也不是他欺負你的理由!”

不能力敵,那就智取唄。

托後世知識大爆炸的福,舒舒不但知道馬齊這人,還知道他的一大黑點。嗯,足以讓十三爺急眼,皇上震怒的,關於馬齊的醜聞。

正好現在流言四起,都在編排她是個妒婦、悍婦。

就算十三叔公正嚴明,找出了幕後黑手。也絕做不到快速給她辟謠,還她個清白。除非她主動往宮中走一趟,環肥燕瘦地給弘晝求回一幫子來。短時間內讓五阿哥府花團錦簇,兩三年嬰啼不斷。

可,她也沒有讓自己變成綠巨人的愛好啊!

那麼就隻好用魔法打敗魔法,搞個更大、更勁爆的消息把水攪渾。

區區一個後宅女子的嫉妒心而已,多司空見慣啊?一個滿蒙姑奶奶素來彪悍,再怎麼學三從四德、女學經典,也是學了皮毛學不了骨。因爺們寵妾滅妻,親自上手綁了賤婢賣到樓子裡,擰著鞭子急眼連夫婿都抽的又不是一個兩個。

哪有身負皇恩的大學士卻賣國求榮,為點子小利將朝廷底線直接告訴鄂羅斯人的讓人瞠目?

消息一出,所有人震驚。這,這特麼要是真的,馬齊那老貨想要不死都難!

宦海沉浮許多年,再怎謹小慎微也不可能處處逢源,交好所有人。尤其雍正上位後,大刀闊斧好一陣改革。可是清算了不少異己,多少丟了官、沒了命,奮鬥幾代辛苦得來的爵位都成了糞土?

偏生馬齊作為旗幟鮮明的八爺黨,不但沒被清算還越發扶搖直上了!

這怎麼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正恨到吐血呢,就聽到這麼個勁爆的消息。

果斷第二天早朝就安排上啊!風聞奏事麼,誰還不是個禦史了?

不是也可以報告一下,畢竟茲事體大。是的話,皇上趕緊徹查,千萬彆放過了這個國賊。不是?那也趕緊徹查啊,好儘快還馬伯爺、馬大學士個公道不是?

現世報它來得就是那麼快。

五天前,馬齊還妙語連珠地帶著諸位同僚參倒了當朝皇子。將他從兵部攆了回去,禁足在府上學孝經、學禮記。五天後,同樣的養心殿,同樣的早朝,他就成了被參的那個。理由還是他剛剛結束的與鄂羅斯談判中,他因受賄故,泄了朝廷的底。

以至於朝廷談判失利,損失國土。

他們,他們甚至連他與哪個接洽,受了什麼禮,價值多少都說了個清楚明白。

露餡來得這麼猝不及防,讓也是初犯的馬齊頓時慌了手腳。雍正見狀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扣押,搜查取證,審問他的親信人等。總共都沒用上一日,赫赫揚揚的武英殿大學士就成了叛國罪人。

理應斬首抄家,成年男丁斬首,妻女等發配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

但皇上念他祖上哈什屯、米思翰等之忠,又憐他一生操勞隻此一過。遂法外開恩,隻褫奪所有官爵,抄沒家產。遷出京城,回盛京祖地,且直係子孫三代內不可出仕。

變化太快好像龍卷風,前腳弘曆還在暗暗嘉許馬齊這個伯丈人利落,後腳就被驚掉了下巴。

原他還想,雖沒達到預期效果,讓皇阿瑪震怒給弘晝賜個側福晉甚至勒令他休妻。但吳紮庫氏的名聲沒了啊!弘晝那兵部也去不成了,跟他一樣的被關在府裡。之前的些微差距很快就會被拉平,等禁足期滿,自己就可以靠優異的表現打敗他。

他雖有小過,但文武雙全,行事穩妥。福晉賢淑,妻族能耐。各方麵甩出弘晝八條街,是皇阿瑪所能找到的最好選擇。

可誰能想到呢?

殺雞用牛刀,結果雞沒殺成,還把刀給廢了!!!

將將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整個人都恍惚了。再沒想到,被禁足了兩個月之久,第一次被皇阿瑪喚到勤政親賢。還沒等他痛哭流涕,表達下思念又痛悔的糾結複雜呢,皇阿瑪就扔過來紙供狀:“看看,說說你的看法。”

弘曆:???

他怎麼看,他整個人都裂開了!

富察氏累世公卿,馬齊祖父哈什屯官至內大臣加太子太保,父米思翰也是康熙朝重臣,官至戶部尚書。便他本人,也曆任山西巡撫、左都禦史、兵部尚書、戶部尚書等。當過封疆大吏,管過整個大清的錢袋子。

誰缺錢,他馬齊也不缺,再不至於為點子貂皮便裡通外國。可這麼玄幻的事情,就這麼真實地發生了!!!

弘曆痛苦扶額,聲音都有些沙啞:“皇,皇阿瑪,這都是真的麼?”

“嗯!”雍正點頭:“朕也不敢相信,可人證物證俱在,馬齊本人也供認不諱。允裪夫婦進宮,分彆求到朕與皇後麵前。曆數富察氏滿門英烈以及馬齊本身種種前功,懇請朕網開一麵,你怎麼看?”

富察氏少輩都將將出仕,還遠未成長到能獨當一麵的程度。老輩子碩果僅存的馬齊就是富察氏定海神針般的存在,是弘曆妻族那邊最大的幫手。

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能保住馬齊。

但通敵叛國可是十惡不赦之罪,彆說撈了,但凡他表露出絲毫這方麵的意圖,皇阿瑪都能棄了他,轉而培養福慧。

賭不起這個的弘曆迅速做出選擇,馬上露出一臉的義正詞嚴來:“皇阿瑪皇恩浩蕩,不計較他曾身為八爺黨一事。委以腹心,處處重用。他不思肝腦塗地以報,反而為小利失大義,做下這等賣國求榮之舉。”

“兒子實在痛心疾首,懇請皇阿瑪從嚴從重處罰,勿以兒子與福晉為念。”

雍正:……

沉默良久,越琢磨越不是個滋味兒,連最愛的奏章都看不下去了。

遂打發蘇培盛著人宣怡親王入宮與他小酌幾杯。

正孜孜不倦查案,眼看就能查到關鍵性證據,還恩人侄媳婦個清白的允祥:……

雖不願,但不敢辭耳!

畢竟這個時辰,這個節骨眼,用腳丫子想都知道皇帝四哥不是單純找他喝酒,而是遇到了什麼難以遣懷。

好弟弟允祥趕緊收拾收拾入了宮。

果不其然,他的好四哥已經著人準備了滿滿登登一大桌子菜,桌上放了兩大壇子的狀元紅。見他進來,向來冷肅的皇帝四哥笑得如春花般燦爛:“十三弟快來,朕著人預備了許多美食美酒,咱哥倆不醉不歸!”

十三心裡都一咯噔:上,上次他聽到這話,還是幾年前。

皇阿瑪剛賓天沒多久,謠言四起,劍指四哥得位不正。他正焦頭爛額之際,身為親額娘的德妃非但沒有絲毫幫襯,還拒絕封號、拒絕遷宮。說出欽命吾子克繼大統,實非吾夢想所期之語,更嚷嚷著要與皇考殉葬。

四哥心力交瘁之間,也這麼跟他大醉了一場。

那麼今日……

允祥心下沉吟,麵上卻笑得如沐春風:“四哥有約,弟弟敢不從命?正好這陣子被福晉摁著修養,許久沒沾過酒了,嘴裡都淡出鳥來。”

心情再如何不好,雍正對一直跟自己同心同德的十三弟那也是態度和藹的:“倒忘了你才將將痊愈不久,喝不得許多。蘇培盛,給你十三爺換小杯,為兄痛飲你且隨意。”

十三笑:“說好的同甘共苦,四哥怎好區彆待遇?要麼都換小杯,要麼弟弟今兒就舍命陪君子。”

最後雍正到底顧惜弟弟身體,哥倆雙雙換了小杯。

就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十三也還是感受到了他親哥的傾訴欲:“按理說,弘曆能毫不猶豫地選了秉公執法,朕該欣慰。上位者,就是不能過於感情用事,可……馬齊前腳才為了他公開對弘晝發難,轉過身就被棄若敝履。”

“想想,朕就覺得高興不起來。這,也太涼薄了些。十二都從郡王擼成鎮國公了,還與他福晉一道進宮苦苦求情。便無果,心意也在啊。”

終究再鐵血的人,也不希望自己的繼承人是個六親不認的。

十三親手執壺,與他倒酒:“皇兄這般,也太難為孩子了些。情與法,本就是個亙古難題。換做誰都不免糾結,弘曆侄兒能舍小情而全大義,已經殊為難得了。”

畢竟馬齊對他而言,可不僅僅是個嶽伯父,還是條有力臂膀來著。

馬齊一倒,整個富察家都塌了一半。此一役,弘曆可說損失慘重。能沉著應對,關鍵時刻壯士斷腕,真的殊為難得了。當然,把他逼到這程度的侄媳婦更為難得。

十三笑,趁著四哥半醉空前好說話的時候,把舒舒策劃了馬齊事的真相抖落出來。

就盼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侄媳婦順利過了這一關。

“什麼?”雍正雙目圓睜,剛剛那點子酒水都化成了冷汗:“你是說,馬齊事件背後有吳紮庫氏推手?”

“唔!”被急急召見的舒舒攤手:“回皇阿瑪的話,準確地說,這就是兒媳的報複。讓馬齊那廝仗著自己兩朝元老,頗受皇阿瑪重用就朋比為奸,合著夥兒的欺負我們爺!兒媳還就不信了,他在岸邊走了那許久,真就半點沒濕了鞋?”

“於是略施小計,捉了他身邊長隨查問。誰想著就問出這等驚世駭俗之結果?”

“富察氏樹大根深,馬齊本人也黨羽甚多。冒然告官能不能是個疑問,告成後您會不會考慮頗多,有所掣肘也不好說。所以兒媳就,就效仿前頭汙蔑兒媳那惡人,來個輿論攻勢,用另一種方式上達天聽咯!”

神特麼用另一種方式上達天聽?分明就是怕朕打老鼠怕傷了玉瓶,有所掣肘。

雍正快氣到冒煙,但還是忍著脾氣問:“這事兒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弘晝你們倆商量的?”

“怎麼可能?當然是兒媳自己的主意!”舒舒笑,特彆的真情實感:“皇阿瑪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爺,雖不如何循規蹈矩,卻最是赤子之心,對親朋總有股子超乎尋常的包容。馬齊再不好,也是四嫂子的親伯父。”

“他哪怕看著四哥呢,也絕不會允許兒媳胡作非……啊不,為民除害!”

雍正怒:“你這做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大膽,是衡量朕個當公爹的不好與兒媳計較太過麼?”

沒等舒舒伏身為自己辯解幾句,弘晝高大的身影就牢牢擋在了她身前:“福晉所為都是為了保護兒子,為兒子出氣。皇阿瑪要怪,就怪您自己好了。是您跟額娘把兒子生得這麼俊逸非凡,魅力無邊。以至於福晉拿兒子當個寶貝似的,絕不許任何人欺負。”

雍正&允祥:……

雙雙頭大,都很無語地看著他:“要點臉,很難麼?”

弘晝撓頭笑:“要什麼臉?要福晉!皇阿瑪,您看福晉這次雖然用了那麼一點點非常規的法子,可歪打正著了啊!要不是她此舉,您還當馬齊那廝是個大忠臣,繼續委以重任呢!若那老小子命長些,活成三朝元老,光榮致仕。”

“繼任皇上再如您一般被蒙在鼓裡,照例恩遇。給個什麼文穆、文忠、忠正之類的美諡,入個什麼賢良祠。豈不是後世代代皆知您失察,把個賣國求榮的小人當腹心寵了一輩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呃,曆史上,馬齊確實三朝元老,備受重用,是雍正的軍機大臣之一,諡號文穆,入祀京師賢良祠。文中軌跡有所改動,讓他那一千盧布的貂皮賄賂大白天下了哈哈哈。

科道合一,是對言路的堵塞,挺危險的伏筆。就因為此,皇權進一步加重,禦史台的監察力越發微弱。

科道合一,禦史職責等都摘自網絡。

清朝皇子課業繁重全網都知道哈。德妃事摘自清史稿,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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