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有妊(1 / 2)

當時正是冬至家宴, 雍正與妻妾子女兄弟等,齊聚乾清宮。

觥籌交錯間,宮女端上了新做好的四吃活魚。剛一放那兒, 舒舒就有些微不適,偏疼福晉的弘晝還拿公筷往她碗裡夾了塊魚腹肉:“福晉嘗嘗?這廚子專司皇阿瑪膳食, 咱們難得蹭上一頓。”

他這動作一出,熹妃娘娘便笑:“記得雍正五年選秀的時候,皇上真是千般斟酌萬種猶豫的, 才給弘曆哥倆訂下親事。就這, 一顆心還總也放不下。”

“既怕賜婚有瑕疵,又怕兩對小夫妻過得不好。現看到這幕, 皇上該放心了吧?雖說大婚三年沒個喜訊, 但五阿哥還拿福晉如珠如寶。瞧瞧, 這吃個魚還得巴巴夾到碗裡呢!”

這話一出,登時所有目光聚焦弘晝、舒舒這一桌。

不忍弗了他這好意的舒舒夾起那塊魚肉要往嘴裡送,結果越發濃鬱的腥味兒就充斥鼻腔。嘔意洶湧而來, 快到讓她來不及告罪,更彆提什麼出門右拐。

直接就嘔了一聲, 伏了案邊。

從正月一直失望到現, 弘晝已經學會了不再期盼。轉而縱情享受跟福晉的二人世界,深深覺得孩子什麼的,晚兩年也好。

沒有期待,自然就不會聯想。

他隻萬分著急,怎好好的福晉就吐了。一邊伸大手幫忙拍背一邊問:“怎麼了怎麼了, 怎還突然惡心了呢?好生生吐這麼狠,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太醫,太醫呢?”

“快!皇阿瑪快傳太醫, 給福晉瞧瞧。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是飯菜不新鮮,還是某人屬龍王的管四海,生生把自己福晉給惡心著了啊!

自打孟春,四哥家的大格格終於殤一場風寒中。四嫂子悲傷過度厥了過去,卻被查出又有身孕。熹妃身為導致孩子病弱的元凶之一,還一臉關切地囑咐四嫂子死者已矣,要為腹中孩兒保重自身雲雲。

熹妃二字,就成了弘晝眼中第一惡心。

要不是惦記著舒舒,騰不出空兒來。就算是拚著被皇阿瑪訓斥、四哥不喜,弘晝也得問問:四哥一個還不夠您操心?居然還管到爺福晉身上了。爺怎麼不記得皇阿瑪有下旨廢後改立了您呢?

沒有,沒有就彆越俎代庖!

過問皇子子嗣事,除了皇阿瑪外。就隻有統禦後宮,有撫育諸皇子之責的皇後娘娘才可以。便生育皇子的諸妃,也概莫能外。

因為舒舒這場天昏地暗的吐,倒是讓熹妃躲過一劫。不然當著闔宮嬪妃與諸王的麵兒……

她這臉得丟遍大清!

好一陣翻江倒海後,舒舒覺得整個胃被吐空。可就這,剛抬頭要對弘晝安撫一笑。案邊又傳過來一陣難言的腥臭,刺激得她又開始乾嘔。

當年懷弘晝時就犯這個見不得魚腥毛病的裕嬪樂,忙使人把她們桌上的魚拿走。

果然,舒舒再抬頭就沒有了那種嘔吐感。

就著弘晝的手,用些個溫水漱了漱口。舒舒才白著小臉兒,微帶歉意地起身向雍正行禮:“兒媳失儀,攪擾了家宴,還請皇阿瑪贖罪。”

沒等著雍正開口,裕嬪便笑:“傻孩子,這等喜音是你能控製住的?是本宮的好孫孫啊,專挑著今兒給咱們大家夥報喜呢!”

哈???

舒舒瞠目,弘晝更是特彆斬釘截鐵地說了個不可能。對於每個月有限的,可以放肆的那幾日,五阿哥記得可清楚了!

福晉小日子也奇準,從不肯遲到,更不會缺席。

一直是月末那麼幾日。

裕嬪扶額,弘曆、弘昌、弘晈幾個要笑瘋。一哄聲地喊著:五弟/五哥,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五弟/五哥!

十三福晉兆佳氏一巴掌拍自己所出的嫡次子弘晈背上:“大丈夫生於世,當上報效家國雙親,下護佑妻子兒女。你五堂兄敦厚賢良,愛重發妻。你小子不說好生學習便罷了,還有臉取笑?”

弘晈:……

大笑的人那麼多,挨揍的卻隻有我一個。委屈,但是不能說。

還得乖乖拱手:“額娘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

自從雍正六年七月,二哥意外身亡後,他就成了怡親王府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每天被百倍嚴苛地教導著,徹底失去了天真爛漫的權利。

他這樣,庶子出身的弘昌隻會更卑微。

於是兩人齊齊道歉,隻剩弘曆自己尷尬難言。

就覺得,十三嬸子那一巴掌,其實不僅僅是抽了弘晈臉上。

太醫來得很快,也很專業。隻略略把了個脈,就拱手對弘晝說了聲恭喜。

而後恭恭敬敬跪禦前:“回皇上的話,雖然時日尚短,脈上還不甚明顯。但依著微臣多年診脈經驗,五福晉確係喜脈無疑。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值此佳節,聞此喜訊,雍正也不禁欣然:“吳紮庫氏為皇家孕育子嗣有功,賞!”

有他帶頭,皇後跟裕嬪當然也欣欣然跟上。

事出突然,十三福晉沒這個準備。直接摘了腕子上的赤金嵌寶龍鳳鐲:“好孩子,嬸子早盼著你跟弘晝侄兒能早日開花結果呢。如今可算聽到了好消息,你可不許與嬸子客套。”

沒等著舒舒反應,弘晝就笑哈哈接過:“不客套,不客套。今兒侄子與福晉大喜,誰祝福歡歡喜喜接著。明年過年,就抱著小家夥往怡親王府,給十三叔跟嬸子拜年,跟您們要紅包。”

兆佳氏笑著點頭:“好好好,紅包多著,就怕你小子不來!”

好一陣插科打諢後,弘晝就跟熹妃娘娘伸了手。

熹妃當然沒準備,反應上也不如十三福晉快。於是就看著弘晝苦笑,萬分落寞的樣子:“啊,好吧,是弘晝唐突了。向日裡,娘娘常說自己與額娘比鄰而居,姐妹情深,拿彼此兒子當自己的一樣。”

“四嫂子每次有妊,額娘高高興興地送禮。福晉有妊,弘晝還覺得您也……”

“畢竟剛剛,您不是還關心弘晝跟福晉什麼時候能傳出來喜訊?”

裕嬪一生就得弘晝這麼一滴血脈,自然愛若珍寶,容不得他受絲毫委屈。再者她是大氣,又不是傻氣。哪兒就聽不出來,剛剛熹妃藏關切後頭的挑撥了!

隻是場合人設等使然,讓她不得不大咧咧而已。

現兒子一委屈,她當然得安慰啊:“好了好了,要當阿瑪的人了,怎麼那麼小性兒?你四嫂子有妊,熹妃娘娘不得忙著照看啊?舒舒這邊,有額娘就夠了。”

“額娘有什麼不周到的,自有皇後娘娘慈愛。是吧娘娘?”

皇後笑:“那是當然,這本就是本宮職責所。不獨舒舒,老四家的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報與本宮知曉。”

被點名的四福晉富察氏溫溫柔柔起身:“兒媳跟腹中孩兒一道謝過皇額娘。”

再沒機會解釋,也沒機會把禮物補上的熹妃:……

氣到內傷。

偏一抬頭,就看到皇上正冷冷地注視著她:“富察氏跟吳紮庫氏年紀小,相關經驗也不足。皇後多派人關注著些,務必確保皇孫無恙。兩位皇子福晉有妊期間,任何人等不得無故往她們後院填人。若因此出了紕漏,傷及皇嗣,朕定嚴懲不貸!”

還有這麼好的事兒?

弘晝狂喜,趕緊笑嘻嘻跪下:“皇阿瑪放心,兒子不是那不長心的。再不會趁著福晉有妊的檔口,冒險往府上拉人。懼是懼,但絕對跟懼內無關!兒子主要是怕,一個眼拙,跟熹妃娘娘似的。”

“硬是把美人蛇當好玩意兒領了回來,結果……兒子盼了三年才終於盼來的嫡子,可容不得絲毫閃失!”

熹妃:!!!

目眥欲裂,想殺了弘晝的心有了。

偏偏守著雍正的麵兒,她不但不能,還得作一臉懊惱自責的樣子,懺悔自己的有眼無珠。

深知她那脾性的裕嬪皺眉,回到延禧宮,屏退了左右就伸手扯了蠢兒子耳朵上:“你說你小子,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非去招惹她乾什麼?”

弘晝瞪眼:“額娘您講講理好麼?分明她陰陽怪氣先!”

“好好的,非要影射兒子福晉。大婚三年怎麼了?難道這闔宮中還有人不知道爺與福晉正月裡才交了元帕?元月正式當了夫妻,十月裡就傳了佳音,已經很速度了好麼……”

裕嬪不想跟兒子討論尷尬死個人的快慢問題,隻拉著舒舒的手細細叮囑。

雖然千防萬防,還是二十歲之前就得當額娘。

但懷懷了,舒舒也就不想其他。隻認認真真聽著,並安撫明顯有些緊張過度的裕嬪:“額娘放心,兒媳身體強健著,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裕嬪搖頭:“善戰者歿於陣,越是擅長的地方才越容易摔跤,毀就毀這掉以輕心上!弘晝大大咧咧,你又是個喜歡舞刀弄劍的,真真是讓額娘怎麼想,怎麼放心不了。”

“梁嬤嬤跟隨額娘多年,忠心耿耿,行事也妥帖。從即日起,就借給你個一年。等伺候好你月子,再與本宮還回來。”

“這怎麼行?”舒舒連連擺手:“梁嬤嬤可是額娘身邊最最得力的人兒,她若離開,您得多多少不便?不妥不妥,再沒有這樣為了一己私利,讓長輩為難的。”

對此,裕嬪隻笑:“但凡你跟孩子好好的,額娘不便些又有何妨?”

“聽話啊,現什麼沒你跟額娘的好乖孫孫重要。”

舒舒故作緊張地皺了皺眉:“額娘一口一個好乖孫,要是……咳咳,我這是個小格格可怎麼好?”

隱去那句到了嘴邊的要是您兒子不爭氣,舒舒隻一臉擔心地看著裕嬪。

“阿哥當然好,格格也是寶啊!”弘晝笑嗬嗬把人攬懷裡,悄悄對自家額娘擠眉弄眼。讓她千萬千萬好話好好說,可彆給福晉添堵。

把裕嬪給氣得喲!

一手指頭戳他腦門子上:“你這小混賬眼裡,額娘就是個重男輕女的老虔婆?可真是,額娘自己是個女的,做什麼嫌棄兒媳、孫女。要嫌,也是嫌棄你這混賬。”

“民諺有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重點可不這種上?不信你看從古代到今,地隻決定收成,什麼時候決定過種類?”

咳咳咳咳……

弘晝差點被自家額娘這番虎狼之言給嗆死,回過神來就要勸福晉。千萬千萬彆跟額娘挑理,彆讓他變成夾心餑餑。

結果這一抬眼,就看到福晉笑微微滿臉崇拜地看著額娘:“對對對,額娘您說得可真太對了!有您這番話,兒媳可就放心了。不但不用擔心您不滿意,還能用這話糊我們爺一臉。”

弘晝委屈:“糊爺做什麼?爺巴不得有個像福晉這麼聰慧美貌的小棉襖,隻是……”

為免舒舒誤會,他還先來了個著重申明:“說好了啊,爺可不是重男輕女。隻是阿哥可以繼承爺的爵位,怎麼也是個貝勒,好一點還能親王、郡王。若他自己爭氣,當個鐵帽子王世襲罔替也不是不行。”

“但格格可就不成了,到底咱們有南不封王,北不斷親的國策。身為皇孫女,很難逃過撫蒙為滿蒙和平儘一份力的命運。”

想想千嬌百寵的好格格,花蕊蕊般的嬌娃。十幾歲就被送到漫天風沙的蒙古,穿獸皮、吃帶著血絲子的牛羊肉。等閒回不得京城,經年見不到一麵。弘晝心裡就一陣的逆反,恨不得福晉胎胎生阿哥。

提及這個,裕嬪也是歎息:“是啊,因此上,額娘就是再喜歡小孫女,也盼著舒舒生個小阿哥。”

舒舒:……

按著曆記載,和親王福晉是生了六子一女七個葫蘆娃的。其中那唯一一女,還自幼就被渣渣龍撫育宮中。封為和碩和婉公主,下嫁巴林蒙古的博爾濟吉特氏這德勒克,年僅二十七歲而亡。

但按著曆記載,和親王長子永瑛還是生於雍正九年四月呢!

這裡本就是架空的大清,她這隻小蝴蝶更是沒少煽動翅膀。

曆什麼的,應該早就發生了偏移。便不,誰也彆想她眼皮底下,欺負了她閨女去!!!

婆婆跟弘晝怕生了女兒要去撫蒙,她隻想著加加油,活成連皇帝要忌憚的存。寧可送自己親閨女去蒙古吃沙子,不敢打她閨女的主意。舒舒正色,戰意淩然。

特彆認真地跟還待遊說她的裕嬪保證:“額娘您放心,媳婦年紀雖輕,管理府邸卻很有一套。如今府中令行禁止,紀律嚴明,規矩著呢!再不會有您擔心的那些個情況發生,也用不著您割愛。”

雍正想來想去,還是擔心弘晝那混球。怕他荒唐,吳紮庫氏又無腦地護著他、信他,由著他荒唐。

倆一對兒的不靠譜,再讓孩子有點什麼差池。

回了養心殿後,就親自點了太醫、醫女、嬤嬤、這方麵頗有經驗的大宮女等。林林總總算下來,足有十人之多。親自帶著往延禧宮,打算讓他們出宮的時候帶著。

正趕著娘幾個屏退左右說話,雍正命人不通傳。

結果就聽了滿滿一耳朵,當即笑出聲:“令行禁止、紀律嚴明?這確定不是說朕的兵營?”

果然近墨者黑。

與弘晝那個自大的一起生活久了,連吳紮庫氏變得口無遮掩了!

帝王眼中這嫌棄過於直白,讓舒舒想要忽視難。而且……她這不是剛剛堅定奮起之心,要達到讓渣渣龍忌憚卻又乾不掉的地步麼?轉眼之間台階就來了。若生生錯過,豈不是辜負了上蒼的一番美意?!

舒舒福身一禮:“皇阿瑪的兵營自然更是軍令如山,但兒媳說的,確實是兒媳與我們爺管束下的五貝勒府。不信您問我們爺,算了,我們爺您大概爺不信。而且,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有些事情,就是要親眼所見方知其中震撼。兒媳鬥膽,請皇阿瑪跟額娘往咱們五貝勒府一觀。事實自會向您證明,兒媳所言句句屬實。”

弘晝雖沒瞧出來她的個中深意,卻也絕不喜歡好好的,被皇阿瑪、額娘派來的各色人等齊齊約束著。

趕緊連連點頭,殷勤幫忙勸說。

被裕嬪一腳踩鞋子上,他抱著腳丫子還委屈呢:“額娘踩兒子乾什麼?兒子又沒有亂說!您啊,彆因為旁人做不到,就覺得福晉也做不到。想當初,還沒有人覺得她真能從拆拆卸卸間,製出懷鐘呢。”

“結果福晉不但製成,還推陳出新了!製成了三根指針的手表,不但樣式美、佩戴方便,還把那些個西洋貨比到了九霄雲外!以往是咱們大清從海外進一些個奇淫技巧事,何嘗有咱們大清這類製品遠銷海外來著?”

“福晉不說開天辟地,也絕對繼往開來……”

一誇起自家福晉來,弘晝從不忌憚用上這世上一切的溢美之詞。真·平地五級風,讓人便不跟著風中飛舞,也至少風中淩亂係列。

氣得弘曆私下裡罵,也不知道這吳紮庫氏給弘晝吃了什麼迷藥。怎麼就跟八十年沒見過女人似的,竟拿那個悍婦當寶貝似的。以至於滿京城有五阿哥懼內的流言,連往來年班的蒙古王公也有所耳聞。

以往雍正還不以為意,現親耳所聞……

咳咳,他屬實有些遭不住了。

無奈小子倔強,直言他府上一切安好,隻要太醫、醫女便好。彆的根本不用操心,也不必那麼浪費。除非皇阿瑪跟額娘親自蒞臨,挑出來哪裡不好來!

雍正無奈,隻能抽出浮生半日閒來,攜裕嬪同遊了五貝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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