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渾身像被拆了重組一樣的弘晝艱難地對舒舒甩去個充滿控訴的眼神:“明,明明是你提起的,爺覺得不錯才……”
“自己勾的火,憑什麼又打爺?今兒,今兒你要不說出個合理的理由來,彆說爺告去養心殿。說你彪悍無禮,竟然下狠手對夫主實行毆打!”
那一臉‘怕了麼?怕了就趕緊給爺道歉,說再也不敢了’的要挾表情,簡直都讓舒舒憋不住笑。但為了徹底掐住這小火苗,讓頻頻給自己辦葬禮這事兒絕跡於他的未來中,舒舒還是轉身。
用帕子擋在眼下,裝得一手好哭:“多,多大點兒事啊?竟然讓你不顧夫妻之情,鬨到皇阿瑪跟前。到時候皇阿瑪龍顏大怒,勒令你休妻,我,我豈不是這輩子都見不到我兒?”
素來剛強的福晉都抹眼淚了,弘晝哪還維持住哪怕是表麵上的囂張啊?
當即停止叫囂,重又變成伏低做小的那個:“好了好了,可快彆哭了。你還不知道爺?最是個嘴硬心軟的。每次都叫囂得厲害,又有哪次真正狠得下來心來了呢?要不然,也不能縱得你這般豪橫不是?”
“滿京城數數,哪家的爺們能被福晉打這麼慘。不但沒告禦狀,嚷嚷休妻。還反過頭來擔心福晉,唯恐她哭壞了眼睛的?也就隻有爺了!這麼絕無僅有,你還不好生珍惜著點兒……”
舒舒默,還真被這家夥說到淚目,並反思了下自己的行為。
認認真真地給他道了歉:“你說得對,是我太自以為是了。都沒問過你的想法,就強著你,要你往我覺得好的路子上走。都沒認認真真地想過,這是不是你要的。擁有那些後,你是不是真的能快樂。”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福晉。虧著你不跟我一般計較,處處讓著我。都,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百般安慰我。嗚嗚嗚,我,我做得真是太不足了……”
弘晝掙紮著起身,把人牢牢抱在懷裡:“好了好了,好福晉彆哭,你已經很好了!”
“你看,你救了十三叔,獻了坩堝、轉爐煉鋼的方子,還有那訓練護院、侍衛的法子。更造出洋人都造不出來的手表,帶著爺名利雙收。讓個光頭阿哥生生被提拔成了和親王,還給爺生了那麼棒的好大兒……”
“哪裡有不足?不但遠超等閒閨閣,還讓天下須眉男兒都無地自容。爺打小就懶,膽也小。剛剛開蒙那幾年,正逢皇瑪法晚年,各方角逐最最激烈的時候。也說得上小小年紀,看儘宮廷險惡了!”
“所以,所以在皇阿瑪登基之前,我就有了當個富貴閒王的想法。三哥被出繼後,這想法就更根深蒂固了……”
弘晝湊在她耳邊,壓低著聲音,一字一句的說儘了自己的心路曆程。舒舒這才知道,好生生的鮮魚如何停止活蹦跳脫,變成鹹魚並以鹹魚為樂的。
於是再度道歉,直接被以吻封緘:“傻,爺那是知道自己沒有優勢,也當不了皇阿瑪那樣的勞模。可若可以,哪個還希望自己隻是鹹著?”
“現在這樣有錢有閒有爵位,嬌妻愛子的才是畢生追求啊!”
“就是福晉彪悍且武斷,總也學不會有什麼想法先跟爺說。非得試圖武力降服,讓爺受了太多皮·肉之苦……”
提起這個,舒舒就不免氣短。
琢磨了好一陣,才壯士斷腕般地往前湊了湊:“事,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一萬個對不起,也彌補不了你挨過那些揍了。要不你打回來,以牙還牙一下?”
弘晝白眼:“當爺跟你一樣沒有心?”
“那,那我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若日日都讓福晉下廚,爺不白勞心費力的,踅摸那麼些南北名廚了麼!”
“不然做針線?你不是羨慕四嫂子給四哥做的衣裳麼!我雖不常做,針線上卻也能拿得出手的。”
“謝了,但王府針線上那些個奴才也不是白養的。”
舒舒各種提議,弘晝花樣否決。很快耐心告罄的舒舒扶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倒是說說看,到底要怎麼辦,我都聽你的總行了吧?”
就等她這一句的弘晝點頭:“行!不過茲事體大,一時之間,爺也沒想到比較穩妥的方式。先休息幾日,養好這身傷再說吧。”
提起這傷,舒舒就不免有些氣短。
於是耐心等待,九月初七這晚,小永瑛兩個月頭上。表示已經想好了的和親王將孩子扔給乳母,屏退了所有人等,開始了他的算賬計劃。
舒舒當初就沒有禁住誘惑,讓永瑛早早就在計劃外來了。
如今都已經上過當,哪兒還願意再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呢?忙搖頭各種拒絕,生怕一胎還沒長大,二胎就接踵而來。
弘晝笑:“放心,爺讓太醫配了男用的避孕方,兩年內,福晉都不必有這方麵的憂慮!”
哈???
咳咳,不怪舒舒震驚。畢竟後世那麼安全無害的小工具,還有不負責任的渣渣不願意佩戴。何況是苦得要命的中藥?而且是藥三分毒啊,多少會有副作用。
再者人家天潢貴胄,在這人分三六九等的封建社會,就是整個大清金字塔尖兒那幾位之一!
能做到如此,絕對更難能可貴好麼?
滿心感動間,舒舒就特彆的容易地讓對方得了逞,還超乎尋常的主動。讓福晉進入孕晚期就開始,一直做苦行僧到現在,長達半年之久的弘晝歡喜不已,特彆的儘心儘力。
不但鴿了說好的翌日早朝,甚至躍躍欲試著連重陽節的家宴也一起蝴蝶掉。
舒舒皺眉:“你也給我適可而止點兒!”
弘晝委屈:“明明說好都聽爺得,結果這才兩晚就要反悔,福晉這承諾也太不值錢……”
前頭舒舒感動於他對自己的保護容忍,自然格外好說話。不然的話,開個小色腔兒而已,她難道會輸麼?直接安撫滿滿地拍了拍他肩膀:“聽話,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過猶不及的道理咱得懂。”
“你看過那麼多醫書,安能不知不能旦旦而伐的道理?”
在外各種口花花,到了福晉麵前就半分功力都使不出來,日常被調戲的弘晝:!!!臉紅如布後,很是控訴了幾句。然後就要拉著人回轉臥室,好生證明下自己的厲害。
都已經憋在府中整整兩個月的舒舒當然不乾!
果斷試衣裳、找飾品的各種忙活。按品大妝,漂漂亮亮地參加宮宴:“自從額娘升為妃位,我這當兒媳的還沒好好給她請過安呢。前幾日還能說額娘體貼,爺愛重,非讓多養些日子。如今都兩月有餘了,還怎好繼續嬌氣下去?”
這理由過於充足,弘晝也沒法反駁:“那行,一道去!不過……這幾年,爺這磋磨可沒少挨,福晉心裡有點數。彆以為一晚兩晚的,就可以補回來!”
舒舒:……
所以春去秋來,嫩草也開始變黃了麼?這可真是個讓人憂心的問題,希望稍後的宮宴中,皇阿瑪能小小爆發一下噴到小子懷疑人生。光速滾去工部報道,再沒心思想那些個少兒不宜的。
然而盼次孫心切的雍正注定指望不上。
他老人家不但自己不發雷霆,還在言官提出和親王翹班多日,實在不成體統時。輕飄飄地點了頭,輕飄飄地說了句小子確實荒唐,看來是規矩學得不夠!再多在府上待一個月,好好學學規矩再說。
不是禁足,不是圈禁,隻一個充滿靈性的待字。簡直變相縱容,額外又給弘晝放了一個月假!
把正沉醉溫柔鄉,半點兒都不想上朝、上值的弘晝歡喜的,差點兒把兒子謹遵皇阿瑪教誨說成謝主隆恩。但就這,那眼角眉梢間的濃濃喜意,也隻有瞎子才看不出來了。
讓福慧搖頭,好一陣恨鐵不成鋼。
弘曆則表麵扼腕,心中再多幾分放心:這樣的五弟,這樣的爛泥扶不上牆,就算有再多的得天獨厚又怎樣?皇阿瑪兢兢業業一生,所思所想都是為了大清江山。再怎麼樣,也絕不會把畢生心血交給這麼個荒唐玩意!
倒是身體越來越好的福慧,後宮那個兩個疑似有妊的小貴人,才更是他該防範的對象。
弘晝哪管四哥跟八弟心裡都琢磨些個什麼呢?他隻歡歡喜喜對舒舒挑眉:等著吧,讓你‘還債’的日子多著!
舒舒一個沒注意手上力氣大了些,好好的粉彩三才蓋碗就分崩離析。上座的皇後跟裕妃齊齊開口:“弘晝家的/兒媳婦沒事兒吧?”
“勞皇額娘與額娘掛念,兒媳沒事。隻一時不慎,毀了這上好茶盞,實在罪過。”舒舒低頭,眉眼間滿是心疼。雍正年間的官窯呢,後世隨隨便便一件都能賣到超高價的存在。就在她手裡哢嚓一聲,變成了碎片。
皇後笑:“再珍貴的茶盞也不過死物,哪有你重要?好孩子沒受傷吧,皇額娘傳太醫給你瞧瞧?”
“不用不用。”舒舒笑著伸出白白淨淨,連個劃痕都沒有的雙手:“兒媳多謝皇額娘體恤,但真的不用,不必浪費。”
裕妃不放心,還把人喚到身邊好生檢查了下。確定無礙後,才笑著虛點了點她額頭:“你啊你,可真是。都當了額娘的人了,還這麼冒冒失失的!”
舒舒羞赧一笑:“回額娘的話,就因為當了額娘,才這麼神思不屬啊!今兒,可是兒媳生產完,第一次出了和親王府,第一次離開您好孫兒。心裡可不就萬千惦記,唯恐他有什麼不妥當麼?”
“以前聽人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兒媳還覺得過於誇張,現在瞧瞧分明是描寫不足嘛!”
很是感歎了幾句後,舒舒才又說了番裕妃的不易,並表示要跟弘晝一起好生孝順她。直聽得裕妃眉開眼笑,說比喝了什麼瓊漿玉液都更舒坦。皇上這個婚啊,賜得簡直天下第一的好……
就坐在身邊,將她們婆媳這番互動與老跟班耿氏燦笑看在眼裡的熹妃:!!!
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紅了好麼?
兩人的兒子前後腳出生,同年開蒙,同年進無逸齋,弘曆甚至還被康熙爺撫養宮中一段兒。從長幼、才能、朝野風評等,哪一樣弘曆不是勝過弘晝百倍?
便一樣的賜婚,吳紮庫氏的門第人品等,也拍馬都趕不上富察氏。
何以大婚後,兩人的境遇竟有這等翻天覆地的變化?兩朝元老,備受倚重的馬齊事敗,整個他那一係都黯然退出朝堂。赫赫揚揚的富察氏不說風流雲散,也是根基大傷。
隻些初出茅廬的小子們,努力支應著,慢慢等下一個驚才絕豔。倒是那吳紮庫氏一次又一次地狗屎運,竟將弘晝那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推上了親王之位!
一切好像調了個個兒,生生將主場的她們娘倆變成了被比較、被壓倒的那個。讓熹妃極度不適,迫切的想回到弘曆弘晝兩人剛剛被指婚,還沒有大婚時的狀態。
雖然此方世界靈氣稀薄,讓舒舒再怎麼也達不到曾經的巔峰狀態。但練武之人麼,本人五感就敏銳。
熹妃娘娘的惡意又那麼明顯,真真是,讓她想要忽略都難。心中防備,並暗示婆婆裕妃也提高警惕後,舒舒便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
宴會繼續,歌舞升平。
重陽節嘛,又名菊花節。賞菊、簪菊花、喝菊花酒、飲菊花茶、吃菊花糕什麼的,可都是老傳統節目了。
皇家也不能免俗。
皇後甚至把家宴做成了菊花宴,席間飲品、菜品與糕點等,無不與菊花相關。宴會場地的乾清宮中,也錯落有致地擺了成百上千種的各色菊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雍正還難得起了雅興,著所有人作或者背誦菊花詩。
兀自淺酌中的弘晝扶額:“好好的過個節,皇阿瑪就不能放過兒子這個差生麼?不管是背詩還是作詩,都非兒所願,亦非兒所長啊!這題,這題您該找四哥。”
“畢竟誰都知道,四阿哥擅詩文,文思如泉湧。保證用不了七步就成,都不帶讓您久等的!”
雖然皇阿瑪似乎,大概,可能不大瞧得上四哥詩文質量。
但弘晝是真佩服的,也真亟待甩鍋。所以這推薦起來,自然不遺餘力。讓弘曆滿意而笑,覺得這個弟弟沒白疼。他這正找機會呢,好弟弟就巴巴送來了台階。
不著痕跡地碰了碰身邊的大阿哥,被養得白白胖胖如糯米團的小家夥就站了起來:“詩?菊花詩?寶兒也會呐!寶兒給皇瑪法背好不好?”
富察格格長得好,弘曆也是個俊的。
強強聯合之下,四阿哥府上大阿哥自然也是粉雕玉琢,特彆的可愛。尤其那黑白分明,其中盈滿渴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看過來時。真的很好有人能贏下心腸來,說上一個不字。
同不是那狠心瑪法的雍正微笑:“你叫寶兒?”
小家夥迷茫眨眼,這個問題沒教過,不知道怎麼答哎!他身邊的弘曆忙打千兒:“回皇阿瑪的話,府上兩個阿哥都還未有名。隻混取了寶兒、康兒兩個乳名叫著,也算是兒子對他們小哥倆的些許期待。”
大阿哥庶出,地位尷尬。所以喚作寶兒,免得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奴才們小覷了去。
二阿哥生來孱弱,故取名康兒,希望他健健康康、無病無災長大。
這兩個乳名中,也是盈滿了弘曆的父愛。隻……
雍正皺眉,讓庶長子生於嫡子之前,本就是對嫡妻的不公。再珍而重之地取個寶兒的乳名,帶著小家夥來重陽家宴賣弄。弘曆這小子,是還沒喝就已經昏了頭麼?
默默定了要敲打傻兒子的計劃後,雍正又點頭允了小家夥背詩。
小家夥認認真真甩了甩小袖子,打了個萌氣十足的千兒:“孫兒謝過皇瑪法,孫兒要背的是野菊,阿瑪的詩哦!特彆,特彆棒!野菊,野菊小於鈴,依依傍砌庭。知時舒晚 ,為客發幽馨。洗濯曾經雨,參差似列星。詩情兼畫意,緣此暫留停。”
一字不差地朗誦完後,小家夥還自帶鼓掌技能。
可把舒舒給笑得喲,巴掌都快拍紅。雖然渣渣龍詩才不行,人品更不行,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但孩子真真是好孩子啊,特彆的可愛。看著他這小樣兒,她就不禁幻想起自家兒子長成三頭身的時候會有多萌無敵了好麼?
她都這樣,弘晝隻會更誇張!
夫妻倆一對兒沒心沒肺,可把雍正跟裕妃愁的,將乖孫兒接到宮中撫養的念頭落地生根,須臾破土發芽,轉瞬間就長成了參天大樹。
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許久,卻為侄子做了嫁衣裳的弘曆還在看似矜持實則得意地笑:“這不是前兩日往潭柘寺上香麼,帶了他一道。路遇野菊爛漫,兒子詩興大發作了這首野菊。”
“哪想著就吟誦了三五遍而已,這三周生辰才沒過幾日的小家夥就悉數記下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白天去探望病人了,動工比較晚,來遲的比較多,我道歉並爭取沒有下次~
四四:有個大膽的想法,願把乖孫養成愛新覺羅·羽
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這都知道曹老板說的。
野菊詩真滴是渣渣龍寫的感謝在2021-08-17 23:05:17~2021-08-19 00:2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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