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抬手,撫平他糾結的眉峰:“事已至此,你多想也是無用。這,或者也正是上天賦予那孩子如此多天賦的用意所在呢?”
“身為額娘,我當然也希望孩子以後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生在皇家,自由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按著永瑛如今這個受寵程度,若不能順利登頂。以後不管是誰坐上了那個位置,也無法對他沒有絲毫防備吧?”
所以不管是為了扛起大清這個重責大任,還是為了保護他們一家的安全,永瑛其實都彆無選擇。
隻是他直接從今上手中接過權柄,還是先讓弘晝乾個幾年,再傳給她這個嫡長子的區彆。
而現在看著自家這位的鹹勁兒,跟皇帝公爹對永瑛的看重,第二個選擇已經就不存在了。
弘晝沉默,良久之後才說道:“那,爺要怎麼做,才能不給孩子拖後腿?”
答,繼續荒唐唄!
隻有他荒唐到皇上不會考慮,群臣也不會幫他考慮,將來這個越級傳位所受到的阻力啊,才可以忽略到不計。
弘晝撓頭,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認福晉說得確實有理。
於是繼續安安心心伺候月子,任由工部那邊幾度派人來請,也跟沒事人一樣。
被告到宮中,也一副積極認錯,絕不悔改的樣子。
記得雍正揚言要廢了他的親王,他特彆無所謂懼地叫囂:“廢啊,您倒是廢!不當親王了,兒子就不用起五更爬半夜地來上朝。更不用辛辛苦苦,去往工部應卯。每日裡在家陪福晉,逗孩子,小日子要多逍遙,有多逍遙。”
“不過您可想好了,廢了兒子,您那好孫兒便也不是世子了!”
“你,你個混賬東西!”雍正氣結,瞪著他那眼睛裡都有騰騰的火焰。
可就是這,帝王也沒上來倔脾氣,沒直接一道聖旨廢了他,將他擼成光頭阿哥。
而是直接轉身拂袖,生生罷了早朝。
讓見慣了一氣之下,能將長成皇子裡邊最年長的三阿哥弘時出繼、除籍一條龍的滿朝文武:……
簡直跌碎一地眼鏡。
等知道小皇孫替父道歉,幾句話哄得皇上龍心大悅。竟說自己也有不對,脾氣忒急了些。並於當日下午便再度傳了和親王爺進宮,父子祖孫三個共用佳肴。席間,在小皇孫的極力撮合下,父子兩個重歸於好時。
眾人心中便都有了一杆秤,越發和親王父子無限拔高,放到一個隻可諂媚不能得罪的位置。
當然除了知道詳情的允祥,暫時還沒有人腦洞那麼大,敢往朱元璋越級傳位朱允文的方向想。
畢竟弘晝這個二代還在。
隻以為皇上欲效仿當年明成祖朱棣事,因著好聖孫,要捏著鼻子把皇位傳給不大喜歡的荒唐皇子。
弘晝就這麼我行我素地荒唐著,才不管彆人如何忌憚又怎生諂媚。
反正他心裡自有一把尺,一杆秤。
言語諂媚的,悉數聽著,高興了還要誇誇對方的眼光。請客吃飯試圖拉進關係的統統推掉,王爺他絕不為任何無所謂的人耽誤自己寶貴的老婆孩子熱炕頭時間。
行賄的,悉數收下。
轉頭連人名帶贓物一起送到禦前,保險對方不管在設圈套還是真投機,都會被刑部或者宗人府審得明明白白,絕對勿忘勿縱。
給王爺送美人?
哦不,經過去年那茬子,已經沒有人傻成那樣了。
反正靠著這連番的騷操作,弘晝特彆成功地得罪了許多大臣。也讓剩下的絕大多數望而卻步,再不敢試圖跟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爺搞好關係。
但是東方不亮西方亮。
和親王在朝臣之間就如他的理想,鹹魚般臭不可聞。但在民間,這位就是活菩薩、再世包青天好麼?
因為他跟福晉的奇思妙想,有了牛痘的廣泛傳播。
如今從南京到北京的,越來越多人積極參與到種牛痘防天花的行動中去。以往讓人聞之色變,趕上就是十室九空的天花惡疾,如今得到了極大遏製。
托牛痘微毒,便是幾個月大的幼兒也能用得,效果也是一樣的好。
以至於養兒才一半,出花才算全這句老話啊,漸漸成為過去。並終將隨著牛痘的普及,湮滅在時光的長河裡。這,這豈不都是和親王的功勞?
可彆說福晉發夢,福晉主意。沒有王爺點頭,一個女流之輩再能又怎樣?也彆說都是皇上聖明,皇上都聖明了十年,也沒聖明出個牛痘來不是!還得靠王爺的萬金求方,嘖!聽說不止牛痘,還有什麼草膠、彈簧的,也都是好物,都是王爺重金賞出來的……
那些狗官想坑害王爺,拖王爺下水。結果咱們王爺就這般大公無私,反手就把贓官參了!
斷案如神的十三爺一審,嫉惡如仇的皇上那麼一判,整個大清的天啊,都如這國號一樣,登時清朗了不少。弘晝這個曾經的荒唐王在普通百姓心裡被拔高,拔高,再拔高,簡直光芒萬丈。
連他本人都頗為撓頭,連連在君前表示自己就是個引子而已。這些事兒能辦成功,全都離不開皇阿瑪的功勞。
為了證明自己的鹹魚身份,丫硬是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升級成旬日未必辦上一天公。
非說要好好陪陪幼子,鍛煉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讓他變得跟自己一樣鹹魚。
這樣,以後麵對厲害的額娘跟更厲害的兄長時,才不會壓力過大導致心理扭曲。
氣得盼著孫子個個都成龍的雍正擰鞭子,硬是從勤政親賢追到延禧宮。硬是揍得他鬼哭狼嚎,各種保證不將幼子帶壞。
而私下裡麼?
他依然我行我素,給才幾個月大的永璧傳授鹹魚大法。
被舒舒瞪,他還振振有詞:“生而為人,就沒有不嫉不妒的。就算爺少不更事的時候,還琢磨過怎麼一樣的皇孫,皇瑪法偏把四哥接進宮中教養?一樣的兒子,皇阿瑪怎麼就更喜歡年側福晉所生的那幾個?”
“這小子是我兒,多多少少肯定隨了他老子的性子。保不齊也想,都是一樣的兄弟,怎麼大哥就那麼的能耐?不但隨了額娘的天生神力,還有阿瑪那張巧嘴,更近乎於過目不忘。一母所生,他就平平凡凡一個……”
“想多了,人都容易憋屈。那從小鹹魚就不一樣了,他會覺得好棒啊!小爺有那麼優秀的哥,一輩子不用積極努力,隻跟著哥吃香的喝辣的就好。從裡到外的幸福感,孩子歡快,還促進兄弟感情,何樂而不為呢?”
嘶!
舒舒倒抽了口涼氣,差點就信了他的邪。
好在最後關頭及時醒悟,直接抬手擰上他的耳朵:“少跟那兒胡言亂語了!若是以後,永璧果真隨了你,情願做條小鹹魚。而永瑛這個當兄長的也不以為意,願意養著。我這當額娘的,肯定不多說什麼。否則……”
舒舒眯眼,麵露凶光:“哪個若敢刻意養廢本福晉的兒子,本福晉就敢生生廢了他!”
說這話的時候,和親王福晉可半天都沒避諱,直直看著某人某處。
嚇得弘晝生生一激靈:“你,你可彆胡來啊!這,這可不僅僅是爺一個人的事情。真有個閃失,也夠你哭的。”
舒舒碩大的白眼翻給他看:“反正你記住了,不許再把你那套灌輸給我兒子。不然的話,就讓你看看本福晉有多虎。”
弘晝:!!!
從那以後,徹底收斂。隻安心做自己的鹹魚,不再妄圖傳染任何人。
經過幾個月的縝密觀察後,永瑛終於放了心。
雖然弟弟還是沒有長出濃密的黑發,甚至原本那點稀疏枯黃的胎發也都陸陸續續掉光。
圓乎乎的小腦袋,亮的都快反光。
但經過幾個月的蛻變之後,小家夥長出了黑黑的眉毛,長長的睫。
小鼻子也越發挺翹了起來,小嘴紅如櫻桃。原本光禿禿的牙床上,還冒出了一對白白的小牙。
除了沒有頭發減點分之外,絕對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可愛。比謙嬪娘娘生的小皇叔大了不止一圈,可愛千百倍!!!
是永瑛見過的,最最好看的小孩兒,沒有之一。
但是阿瑪說得對,差距過大是會拉開距離的。就好像他跟四伯,當年說是好到穿一條褲子。雖然永瑛很不理解,他們身為龍子鳳孫,生來便錦衣玉食,為什麼會有兩人穿同一條褲子的奇怪愛好。
卻明白自家阿瑪做了和碩親王,四伯卻還是光頭阿哥這事兒,肯定是個重要原因。
為了不讓自己跟弟弟之間有這樣的隔閡,永瑛決定多給弟弟補課。
讓他趁小,趁早追上來。
小家夥一信額娘,二信皇瑪法。尤其舒舒,用她遠超現在的知識、理念等去教導孩子,對他進行頭腦風暴。機會雖不多,效果卻非常斐然。以至於,在永瑛心中,相處機會少的舒舒反而占據最高位。
她所說的那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更是深深印刻在永瑛腦海中。
讓他深信士農工商,都是一個國家必不可少的重要基石,沒有什麼高低貴賤。所以不管弟弟對哪項感興趣,又擅長什麼,他都可支持!但是這前提,是要先確定弟弟喜歡什麼,擅長什麼。
才好因材施教。
為了這個,永瑛都使出了雍正最抗拒不了的撒嬌大法:“好瑪法,求求您了,你就答應了吧!孫兒保證努力學習,積極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並好生與額娘一道,多練練,嘗試將這一身力氣運用到極致。”
“您就答應孫兒,讓孫兒五日便一休息。多多回去,跟弟弟好好培養感情吧!”
“和親王府就咱們哥倆,您總不希望將來孫兒和弟弟相逢對麵不相識?”
又過了一年,又長了一歲之後。小家夥的口齒越發伶俐,也越來越能切中要害。
但雍正自忖年老,精神體力都一年不如一年。恨不得將畢生所學直接話本子裡麵醍醐灌頂般的,一股腦都塞給永瑛。
哪還願意他五日便一休息,生生浪費許多時光呢?
當然好瑪法如他,是不會強烈反對孫兒所求,徒傷害他們祖孫感情的。
隻頷首:“你這顧慮倒對,多深刻的感情也扛不住日久天長的疏於往來。但五日一休,過於耽擱你學業。而且把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也並沒有多出來許多讓你們兄弟相處。”
“正好皇瑪法衡量著往園子裡去,不如讓你阿瑪額娘帶著弟弟,再住進洞天深處與你做個鄰居?”
是的,沒錯。
縱然萬般不舍,雍正也不好再留過兩年已經六歲的孫兒一起同榻而眠。
所以年前,他就派人收拾了毓慶宮,剛過了年,永瑛就住了進去。
此舉還引起了好一場軒然大波,文武大臣們都不顧此刻還在封筆中。就忙不迭的一個個上了表,言說毓慶宮乃是康熙朝太子住所,意義非同小可,還請皇上萬萬三思。
雍正雖有此想法,但是實際上未成熟,肯定不會貿然宣布。
免得好好的,徒增一些不必要的煩惱與危險。
於是隻舉重若輕地回道:“一處宮殿而已,有甚了不得?”
“不過是朕舍不得小皇孫們住進阿哥所,便往來請安一次也都頗為辛苦。於是便將三人都安排到了毓慶宮中,不過是當皇瑪法對孫兒一點疼愛而已。難道諸位也覺得有什麼不可嗎?”
這哪個敢說?哪個又能說?
不要自己項上的大好人頭了嗎,非跟這杵著,試圖阻止天家親情。
特彆惜命的群臣潮水一般跪下,連說皇上疼愛皇孫之真誠、體貼、麵麵俱到,簡直亙古未有雲雲。
於是,三個小皇孫就開始了宮中毓慶宮,往圓明園時在一起紮堆洞天深處的日常。
此刻,他也正拿這一點來著誘惑永瑛。試圖讓他回去說服他阿瑪額娘,一家子都住進圓明園。這樣不但五日一休能避免,還能合理占用點兒假期時間。
而且,永璧都喊兩歲了,臭小子也該重新致力於為皇家開枝散葉了!
再聰明,永瑛也隻是個孩子,哪兒知道大人竟然險惡至此?聞言認真地想了想:“嗯,這個好。皇瑪法快給孫兒批假。孫兒這就回府跟阿瑪額娘商量商量,早成功一日,就早跟弟弟朝夕相處一日。”
“不過您知道的,阿瑪素來固執。除了額娘,再沒人能讓他輕易點頭。而難處就在於,咱們說服不了人家。能說服的額娘又是全大清最最有名的護夫。”
“彆說勉強阿瑪,她不反過頭來幫襯阿瑪收拾孫兒那都謝天謝地了。所以……”
永瑛攤手:“任務實在艱巨,非常人所為。但為皇瑪法分憂解難故,孫兒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隻求皇瑪法能多給幾天假,讓孫兒有一個相對穩妥周全的計劃!”
這哪是什麼計劃?分明就在趁機給自己謀福利!
雍正雖然喜歡孫子的聰明伶俐,卻不代表他喜歡小子把心眼使在他身上。
當即擺手:“好孫兒何必那般糾結?隻安心陪皇瑪法進園子便可。你阿瑪那裡,朕一道聖旨下去,難道他還敢抗旨不遵?”
永瑛笑容漸漸勉強:“皇瑪法您這說的哪裡話呢?於公,您是阿瑪的君。於私,您是他的父。他生來就要聽您的,哪能有什麼反抗?隻會感激涕零,謝您皇恩浩蕩!”
涕零,弘晝是真的有些個涕零了。
當然非關感激。
他隻特彆單純地,不願意隨駕在園子裡啊!!!
雖然那裡春有百花秋有月,一園之中可以賞儘四時美景,還代表著無上的盛寵。
但在外頭,他能隨意犯懶啊。早朝翹掉,工部摸魚。
隻要他願意,一月歇上二十幾天!
進了園子裡,活在皇阿瑪的眼皮子底下。早朝甭想缺了早朝,工部的相關事務也不能丁點不沾。好好的鹹魚被逼著每日裡兢兢業業,乾不好還有特彆大的挨打風險。真是,想想就讓人無限唏噓有沒有?
可惜在這個問題上,舒舒都不與他一道兒。
聽聞皇上下了聖旨,要他們一家四口隨扈圓明園後。舒舒眉開眼笑,連著說了好幾聲皇上聖明。然後就馬不停蹄地命人收拾東西,真·迫不及待地要進入到一家團聚模式!!!
作者有話要說: 二阿哥也有自己的擅長哦,但他不是大力寶寶,且無齒之徒狀態,所以還沒有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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