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 還有這好事兒???
弘晝艱難忍住笑意,故作一臉沉思糾結的樣子。良久,才終於滿滿雖然不舍但更不舍孩子為難的樣子:“難得你小小年紀, 便有如此孝心。既然決定了, 那就好生去做吧。”
“不必擔心你額娘跟弟弟妹妹們, 有阿瑪在呢。保證把她們都照顧得妥妥當當……”
永瑛懷疑阿瑪在忍笑, 並已經掌握了證據。
但額娘說了, 人艱不拆。看破不說破也是種善良。而且他若全天都陪在皇瑪法身邊, 也確實就會比較擔心額娘跟弟弟妹妹們。所以,小君子永瑛起身打了個千兒:“如此, 兒子便謝過阿瑪, 多勞阿瑪費心了。”
“尤其二弟這兒, 您可務必多上點心,勤給他找各種書念。注意彆隻按著他性子來, 而是律、史、算、詩等均衡著。頂好全麵發展, 彆浪費了他的天分……”
殷殷囑咐好一陣, 讓弘晝忍無可忍地飆出一句:“到底誰才是老子?”
永瑛一愣,繼而拱手:“當, 當然您才是!兒子這不也是惦記弟弟,白囑咐幾句嘛!”
畢竟如今額娘有妊,精力有限, 難免有所忽略。那他能囑咐的, 可不就是這個看著不怎麼靠譜的阿瑪了嗎?
弘晝又是一眼瞪過去:“做好你自己的事,其餘的且不用你這個小人兒操心呢!”
兒子小小年紀就被帶進了園子裡,陪在皇帝公爹身邊。過上了伴君如伴虎的日子,還每天學不完的功課、練不完的武。簡直處處都是讓舒舒這個做額娘的,擔心、內疚與牽掛。
等閒難見一麵, 見到了自然萬般疼惜。
這才親香了幾日,兒子又要辛辛苦苦伴駕。舒舒且心疼著呢,哪兒受得了弘晝這樣啊?當即狠狠一腳踩在他鞋上,讓和親王抱著腳慘嚎。她還冷冷一眼掃過去:“安靜點兒,沒見本福晉跟兒子依依惜彆?”
弘晝震驚,一臉癡心女子遭遇了負心漢般的傷心難過。
被無限指責的舒舒連個眼神都不給他,隻拉著寶貝兒子殷殷叮囑:“好孩子,額娘知道你孝順,也懂事,還特彆的能耐。小小年紀,比些個曆經沉浮的大人也不遑多讓。”
永瑛被誇得眉目舒展:“兒子會好好的,撐起咱們和親王府這片天。”
便是阿瑪鹹魚點兒也沒關係,有兒子呢。但凡我在,便沒有敢,也沒有人能小覷了和親王府去!!!
永瑛在心中默默補充,嘴上卻礙於自家阿瑪的麵子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他相信額娘那麼聰明,肯定能懂。
還真懂了孩子這未儘之意的舒舒歎,緊緊把他摟在懷裡:“我兒子真厲害!阿瑪跟額娘有福,才又這麼出類拔萃的好兒子。不過,你到底還小著。且不用跑這麼快呢,好歹停下來,看看沿路的風景,體驗體驗普通孩童的樂趣。”
“也適當的,依靠依靠阿瑪額娘好不好?”
“或者現在讓阿瑪額娘先為你遮風擋雨,等你長大了,再給咱們爭氣?”
原還紅著小臉兒,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永瑛昂首:“額娘放心,兒子不累的。能跟在皇瑪法跟叔爺麵前學東西,兒子很開心。每天都,嗯,特彆的充實。雖然不能常陪在阿瑪額娘身邊,但有得必有失對不對?咱們不能光想著得到,舍不得付出啊!”
“而且這個習必須要學。等兒子學好了,能符合皇瑪法跟叔爺的期待了,就可以適當放緩,多點時間陪阿瑪額娘了。嗯……”
永瑛垂了垂眸,頗有點小擔心的樣子:“額娘儘可以疼愛弟弟妹妹們,但務必給兒子保留個位置。彆等著兒子終於學成,能當您的驕傲了,卻再也不是您的寶貝了!”
舒舒淚目:“怎麼可能?額娘就算有再多的孩子,力兒也是曾最被期待的長子。是額娘的驕傲,弟弟妹妹們的榜樣!永永遠遠都在額娘心上,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改變。”
永瑛緊緊地回抱住她:“兒子就知道,額娘最好了。”
母子相擁的瞬間,小家夥昂頭對重妻輕子女的阿瑪投去挑釁一笑。
弘晝:!!!
九州清晏。
雍正揉了揉酸疼的眼,呷了口茶:“蘇培盛啊,把燭火挑亮些。”
“嗻!”蘇培盛躬身應諾,挑亮燭火的同時輕聲勸:“皇上都已經忙了兩個多時辰了,還是略歇歇?永瑛阿哥都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懂得勞逸結合,方能身體與效率兼得。”
雍正斜睨了他一眼:“喲嗬,你這老貨,還知道用朕的乖孫來著勸歇了啊?可惜啊,那臭小子一心承歡他阿瑪額娘膝下,哪兒記得朕這個皇瑪法……”
“哎喲!”永瑛誇張地驚呼了聲:“蘇公公快瞧瞧,哪兒的醋瓶子倒了啊,小爺怎麼聞著這麼酸?”
雍正霍然轉身,果然就看著乖孫笑吟吟地走過來。
他這歡喜之下剛要起身相迎,又想想小家夥散了課急急慌慌往洞天深處跑的殷勤。起了一半兒的身子立即又重新坐回去,改為不鹹不淡地問:“喲,咱們永瑛阿哥今兒怎麼這麼閒?”
“怎麼會?”永瑛擺手:“孫兒日日讀書、習武,還要恭聽皇瑪法跟叔爺教導,認真完成作業。回到洞天深處,更得給二弟永璧讀書,敦促他學習。與阿瑪額娘麵前儘孝,簡直就是永瑛牌小陀螺。可忙可忙了!皇瑪法若是日理萬機,孫兒少說九千。”
雍正無可無不可地哦了聲,問他既然都忙成這樣了,怎麼還有空來九州清晏。
九五之尊的皇瑪法吃味了???
永瑛覺得萬分驚奇,不過這難不住這幾日常與醋精阿瑪鬥智鬥勇的他!
隻無懼皇瑪法的冷臉,笑眯眯拉著他的袖子,將他的大手貼在自己的小臉兒上:“當然是再怎麼忙,也還控製不住地惦著皇瑪法啊。二弟的嬤嬤、乳母、宮女跟小太監的,伺候得可儘心了。”
“阿瑪彆的事情不靠譜,照顧額娘卻很有一套。隻有皇瑪法,不肯愛惜自己身體,又等閒不肯聽人勸。所以啊,孫兒決定了,要搬回九州清晏來!像小時候一樣,與您同吃同寢,還拉著您一起跑跑跳跳。”
“咱們啊,按著翁庫瑪法的養生法子來。保險能養出個好身體來,不用任何歪門邪道也能長命百歲!”
這歪門邪道四字,可以說極為大膽僭越了。
簡直快狠準地,直接戳在了帝王的肺管子上。但凡換個人兒,蘇培盛覺得也該血濺五步!
但從永瑛阿哥嘴裡說出來,皇上保險隻有歡喜欣慰的份兒。
果然,雍正聽罷沒有任何責怪之意,隻笑問:“都五歲的大孩子了,還與皇瑪法同塌而眠,你不怕被笑話啦?”
永瑛小眉頭一皺,到底還是堅定堅決地道:“嫂溺叔援,事急從權。但凡能讓皇瑪法健健康康的,笑,就笑話吧!反正人生來就是要被笑的,錯不過你笑我,我笑你。”
“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呢?隻要舞不到孫兒麵前,孫兒都可以!”
這充滿了鹹魚氣息的話語!!!
直讓原本還要繼續逗弄孫兒幾句的雍正大急:“這才幾天功夫,就跟你那不靠譜的阿瑪學了這許多亂七八糟?得,朕看你也彆回洞天深處了,免得近墨者黑。”
永瑛雖然慣常跟弘晝明爭暗鬥,在舒舒麵前給彼此送小鞋送到飛起。
但出了他們家庭的小範疇,他還是特彆尊重自家阿瑪的。這不聽皇瑪法言談話語間對自家阿瑪頗有鄙薄之意,他還急忙忙要幫著辯駁幾句。
結果弄巧成拙,讓雍正越發認定隔開好孫兒與鹹魚子勢在必行。
就這樣,永瑛開始回歸九州清晏。
聽到消息的年輕宮妃們怨念不已,雖……雖然碧玉之年的她們對侍奉個爺爺輩的老男人沒甚興趣。但,橫豎已經進了宮,誰還不想成為謙嬪第二呢?
不拘是阿哥還是公主的生一個,不但可以提位份,得賞賜,晚年生活也有依仗了呀!
但永瑛阿哥一住進九州清晏,原就清心寡欲的帝王隻會更心如止水。把什麼旖旎念頭都拋到九霄雲外,隻琢磨如何快速高效而又不揠苗助長地,將小皇孫培養好!
而事實上,雍正的乖孫教養計劃還在草擬,永瑛的爺孫共同強身行動就已經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帷幕。
首先熬夜是不給熬夜的!
像雍正眼下這伏案苦批兩個時辰折子,隻喝杯釅茶再繼續忙碌到三更的情況就不允許。
小永瑛瞪著跟他皇瑪法有七成相似的鳳眼,認真而又倔強地道:“君子還一諾千金,皇瑪法堂堂天子,肯定更一言九鼎!才說了要學翁庫瑪法,怎能轉身就忘了?”
然後,在雍正的目瞪口呆下,小家夥就開始背誦康熙的養生心得。
第一條就是飲食有節,起居有序。
雍正能怎麼辦?
隻能遺憾地收了筆,真個跟小家夥一道洗漱、安寢。想著等他睡著,自己再起來加個班。結果……
就見永瑛笑眯眯從腕子上解下一條長長的……絡子?
“嘿嘿!”永瑛笑:“孫兒知道,皇瑪法您最為勤政。現在就是被孫兒說服了,肯定也存著等孫兒睡著了再起來批閱奏折的心思。多餘的話,孫兒也不說。就用這絡子把咱們爺倆的腕子係在一起,您一動,孫兒就醒。”
保證能第一時間,把您再給勸回來。
雍正:!!!
詫異而又抗拒,但扛不住好孫兒盛滿懇求的目光。隻能遲疑著伸了腕子,任由小子歡歡喜喜的,給他們倆的腕子上係上絡子。
爺孫倆同睡一榻,還真早早就入了寢。
起初習慣忙到三更半夜的雍正還不適應,可等燈火熄滅,隻留下床外一燈如豆。聽著乖孫甜美的微鼾,積日來的疲倦漫卷而來。不一會兒,他竟然也睡了個昏天黑地。
可把圍觀了全程的蘇培盛給激動的,連連念叨還是永瑛阿哥有法子。
也就是他的話,皇上還能聽進去些。要是小阿哥真說話算話,一直堅持下去就好了!
真是……
許久,沒見皇上睡得這麼早,這麼踏實了啊!
連雍正自己都很意外地瞧了瞧係在腕子上的絡子,他這,還真足足睡了一夜?結果他這一抬腕,拉動了絡子,還在睡夢中的永瑛秒醒:“皇瑪法不乖了?咱們說好的,要好好休息,早睡早起!”
“嗯,皇瑪法足足睡了一夜!”雍正笑:“不過現在該起了,免得誤了早朝。”
說話間,他還把腕子往永瑛麵前湊了湊。秒懂的小阿哥快速解開絡子,又珍而重之地,將之重新一圈圈纏在了自己手腕上:“招不在高低,有用就行。皇瑪法不信照鏡子瞧瞧,您今兒眼底的紅血絲就少了不少。”
“再堅持些日子,眼下青黑都能消了!”
好生用膳,再配上適當的鍛煉。自然延年益壽,還用什麼丹藥呢?
當然這個事兒吧,已經成了皇瑪法心底永遠的傷。便得寵如永瑛,也不敢隨隨便便拿出來調侃。
隻火速起身,命人上早膳。
雍正擺手:“這麼一大早的,也用不了許多東西。還是下了朝再……”
“那可不成!”永瑛搖頭:“額娘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尤其早膳!吃不好,一天都沒有精氣神。皇瑪法乖哦,咱們多少用一點。免得餓過了,不舒坦。”
麵對孫兒純然的關心,雍正還能怎麼辦呢?果斷喝了碗粥,用了個兩個包子並幾筷子小菜。
彆說,那綠豆粥熬得軟軟爛爛,裡麵放了少許糖。沙沙的帶著些許微甜,還真就是雍正喜歡的味道。適口的美食加上乖孫的陪伴,等於用到七八分飽的溫馨早膳。
睡得好,肚子裡有食兒的雍正精力百倍。
不但朝上處理事情特彆迅速果斷,便散朝後批折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一旁伺候著磨墨的蘇培盛笑:“果然如小阿哥所言,磨刀不誤砍柴工。休息好,用好膳再來,竟真的會事半功倍 。奴才鬥膽,請皇上以後都如小阿哥所言,起居有序吧!”
這話說得,誰還不知道高床軟枕的更舒服呢?可都如弘晝那小子一樣縱情享樂了,這偌大的江山要如何?
隔空被cue的弘晝狠狠打了個噴嚏:“啊,這,該不是皇阿瑪在編排爺吧?”
嗬嗬!
舒舒冷笑:“皇阿瑪那能叫編排麼?分明恨鐵不成鋼!誰讓你鹹魚鹹到橫無際涯,竟然讓本福晉垂髫小兒立誌奮發,誓要扛起和親王府的大梁呢?”
想想這個,她就很難對某鹹魚有個什麼好臉色!
又雙叒叕被嫌棄的弘晝瞪眼:“這,這孩子上進不是好事兒麼?福晉總不能盼著爺兢兢業業,然後養出一堆無所事事,隻能啃老的紈絝浪蕩子!”
“還是現在這樣好,雖然爺荒唐了點兒。可正因為這樣才不會顧及旁人的眼光。可以我行我素,毫無底線地寵福晉。還能跟皇阿瑪撒潑打滾地拒絕側室偏房……”
舒舒嘖了一聲,意味深長看過去:“怎麼著?在你眼裡,不納側蓄婢還是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優點了?”
難道不是?
縱觀大清建國百餘年,也就爺這麼個從始至終隻有一個福晉的親王了好麼!
不止稀有,還絕無僅有呢。
但想想福晉當日那番讓他至今想想依然滿心複雜的狂言,弘晝這個頭就怎麼也點不下去了。隻諂媚而笑:“哪裡哪裡?遇到福晉這樣的如花美眷,誰還舍得做那朝秦暮楚的負心人,讓你難受?”
“爺就隨便舉個例子,嘿嘿隨便舉個例子。想跟福晉說說,這孩子聰慧早立事,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兒。”
“比如咱們永瑛!!!”
被阿瑪狂吹的永瑛上了一上午的課,剛換了衣裳,正走在找皇瑪法一道午膳的路上。
雖然前麵太醫說了,皇瑪法服用丹藥時日尚短,並沒有看出對身體有什麼明確的影響。但是永瑛還是無法放心,專門查了許多醫書,又詢問了幾個太醫院的太醫。
這才自告奮勇,求皇瑪法答應讓他代為安排一日三餐。
當時雍正也沒想那麼多,隻覺得孩子一片孝心。結果,一連數日都在餐桌上看到水芹、冬瓜、白扁豆、蓴菜、綠豆、胡豆、田螺以及豬骨、豬血、羊血之類後。
也粗通那麼點兒醫藥的雍正淡定不了了:“好力兒,太醫都說皇瑪法沒事兒了不是麼?你啊,就彆這麼謹小慎微的,淨給皇瑪法安排這麼些個解金石中毒的食材了?”
永瑛對手指:“小,小心無大錯嘛!到底皇瑪法也用過幾日,這毒性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點兒的。隻是劑量小,脈象上不顯罷了。”
“可這並不是說咱們就可以掉以輕心對不對?”
“皇瑪法忍著些,再用個十天半月。好歹清清身體裡的毒素,不然孫兒怎麼也放心不下……”
連知悉情況的允祥都跟著打邊鼓,說難得孩子一片孝心。
四哥快惜著點兒,莫身在福中不知福。
雍正:……
被監督著早睡,用些個解毒的食材。還每日裡,被好孫兒拉著做至少半個時辰鍛煉。
跑圈兒也好,打拳也行。
哪怕是爺倆兒繞著九州清晏走走呢,也絕不放任他一天到晚的沉醉案牘。
如此這般堅持了二十一天,不消旁人說,雍正也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睡眠好了,精神足了,辦事效率都高了不少。眼底青黑不見,整個人胃口都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