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兩國戰火方停沒個幾年,或者他們也怕貿然前來被刁難?
橫豎幾國皆上表,將牛痘吹捧得天上有地下無。
然後才話鋒一轉,希望大清發揚老吾老,以及人隻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寬仁大愛,不吝賜教。
真·古代版道德綁架。
舒舒卻有些遲疑:按著真正的曆史線,牛痘法得十八世紀末才被英國醫生琴納發明。而如今卻在她的推動之下早了數十年,所以讓鄰國嗅到了其中好處,忙不迭趕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
萬千疑惑間,她隻輕聲動問:“那,你皇瑪法的意思是?”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厚往薄來,彰顯大國風範。”
舒舒咬牙:“我就知道!”
清幾乎全盤接收了明製,也學了自持□□上國,以蠻夷、化外之民等看待外邦的輕賤態度。
外交上,也從明朝承襲來的那一套。收了人家不值錢的土特產,厚賜金銀絲綢等物。賠本買賣做得極大,讓一眾周邊小國看出其中利益,積極踴躍地朝貢。也就是海禁,讓大清交好的國家比明少了太多,不然賞出去的錢糧都不知道能修多少次河道,賑多少次災!
為防被多疑皇帝抓住小辮子,舒舒極少在朝政上發表意見。
今兒還是永瑛頭一,哦不,第二遭看到額娘這般憤怒。上一次,大概在雍正十二年,知悉四伯為了重得皇瑪法歡心。給他老人家找了幾個煉丹的術士,在圓明園給他老人家煉丹。
介於那次的嚴重後果,太孫殿下都屏退了左右。一臉認真地求教:“額娘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當然大不妥!
舒舒以最近無聊,看了許多史書說起。說得永瑛小臉緊繃,若有所思,連弘晝都收起了一臉的玩世不恭。接下來的中秋節宴上,永瑛都頻頻走神。
過後雍正問起,他也隻拱手:“皇瑪法無需擔憂,孫兒無恙。隻是……”
“聽到了些個從未聽到的想法,想到了以前所未注意到的層麵。一時間有些恍恍惚惚,回不過神來。待孫兒好生翻看史書,找出相關佐證來,再與皇瑪法一同探討!”
雍正當時沒有勉強,回頭就問了毓慶宮左近的粘杆。
被問之人慚愧跪下:“卑職無能,因和親王福晉在,未敢靠得太近,唯恐被發現。所以,並不知道太孫屏退下人後,與和親王夫婦說了什麼。不過,在這之前,永琨阿哥提起鄂羅斯人遣使進京事。”
雍正皺眉將人揮退:“朕知了,你且退下。仍在毓慶宮左右值守,保護太孫,謹防他為小人蠱惑為主。”
“注意隱匿,莫讓太孫發現。”
“嗻。”粘杆輕應了一聲,悄然退下。來得悄無聲息,走得沒有半點痕跡。
連蘇培盛都不知道他來過。
也就舒舒母子五感過人,手上功夫也特彆的出類拔萃。才能特彆輕易地,發現對方的存在。並因勢利導了這麼一出,讓多疑的雍正先蒙上一層陰影。然後各種旁敲側擊,積極主動地尋求答案。
頂好歸納總結之間,自己先發現不妥不滿。
等永瑛提起某些問題的時候,才不會首當其衝地受到來自於他的阻力。
時間倥傯而逝,轉眼就到了九月金秋,鄂羅斯、琉球、安南等使團終於陸續到來。京城地界上多了許多膚色、容貌與穿著打扮各異的外邦之人。無限熱鬨間,連五城兵馬司的人巡邏都勤快了太多。
就怕這期間出了什麼紕漏,影響了□□上國的形象。
時任理藩院管事阿哥的弘曆早早就開始忙活,小到使節下榻種種,大到各使團在京期間的日程安排。呈上的貢品,以及賜下的回禮等。處處親自過問,細細寫了條陳。躊躇滿誌的,要把這個事情做好。
結果……
安排好的住處被駁回,夥食標準被裁剪。日程安排等,也都被精簡了又精簡。
擬定的回禮單子更是直接被劃掉了八成???
這要是接了,各國使臣要不告上金鑾殿,繼而影響兩國邦交才是怪事。
確定這一切都出自於太孫之手後,弘曆陰惻惻地笑了。狠狠揉了兩把眼睛,直接往養心殿而去:“皇阿瑪,兒子知道過往種種,讓永瑛侄兒對兒子有些誤會。但事關咱們巍巍大清的榮光體麵,您可千萬仔細,彆讓他任性妄為啊!”
還在窗前案幾邊奮筆疾書,完成皇瑪法布置作業的永瑛:???
當麵告狀,四伯夠勇啊!
可惜還是一如既往地自高自大,總以自己為中心。卡多少個跟頭,都不願好生思索,白浪費了那顆算不上笨的腦袋。
這不,都不用他開口,皇瑪法就先訓斥:“有話直說,少拐彎抹角地抹黑。永瑛年輕,做事不夠老道難免的。但要說他公報私仇,就太離譜了。那孩子隨了弘晝,最是包容良善。”
“斷不會因為點子舊事,故意針對於你!”
永瑛放下筆,笑嘻嘻到了雍正麵前:“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皇瑪法。四伯那些建議雖然是孤駁回的,但是孤確沒有公報私仇之意。”
“身為大清儲君,孤隻站在大清的立場上,為我大清利益考慮。”
永瑛素來隨和,等閒都以我、吾自稱。
今兒一口一個孤,卻是刻意提醒弘曆君臣有彆了。果然這自稱如鋼針一樣,綿綿密密地紮在弘曆的心窩子上。讓他暗恨老天不公,既然都已經讓他夢入璿璣了,怎不讓一切如夢中般進展?
就因為這股子恨意,讓他便明知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也還是忍不住給永瑛添點堵:“太孫說得好聽,可實際上,臣按規矩擬定的所有,都被您否定了個徹底!”
“是。”永瑛毫不避諱地點頭:“這些確實是孤否的。難道四伯不覺得,以往大清待各朝貢屬國過於優渥了?”
這其中條條框框,都是弘曆親自查驗書寫,心裡記得可牢。
隨便一回想下,就知其中究竟。當時一句臣也是遵守祖製,按章行事脫口而出。
永瑛點頭:“所以,孤並沒有說四伯的不是,隻是按著我覺得可以的標準,一一給您做出了批示。您就照此辦理便可,無需疑慮,更無需……為這點子小事兒來皇瑪法麵前……”
“侄兒向來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便以往有什麼齟齬,事情過去了,一切也都過去了。再不存在什麼仇不仇的,四伯彆誤會了!”
弘曆一抬頭,就看到自家皇阿瑪對永瑛那個小虛偽的讚賞表情。
氣得他心頭氣血翻湧,差點兒當場發作出來。
但想想皇阿瑪的偏心,他就是說了,怕也起不到什麼好效果。反而照小崽子這個安排去做,惹各使團發怒。無儘指責滾滾而來,運作好了,皇阿瑪未必就不會動搖。
弘曆越想越覺得這也不失個辦法,於是又狠狠揉了兩把眼:“皇阿瑪,您也覺得這事兒該聽永瑛侄子……咳咳,太孫的?”
在皇阿瑪淩厲目光射過來的同時,弘曆慌忙改口。
雍正點頭:“此事既然交給太孫,自然以他為全權負責。你的那些個建議,暫且保留吧!”
“兒子聽皇阿瑪的。”弘曆乖巧拱手,心裡卻做好了看永瑛笑話的準備。
然而……
這次可不同往常的朝貢,各使團都有所求啊!
要知道這會子,天花在歐洲肆虐。
人人談花色變。
掌握了能安全有效杜絕天花的技術,不但能保證本國人不受天花之苦,還等於掌握了致富秘籍。正虛心求學的時候,誰又會對掌握秘籍的老師不禮貌周到?
所有人等悉數順利入住理藩院,沒有對下榻之處有任何挑剔。
之後的膳食等,也廣受好評。
修整兩日後,雍正在乾清宮設宴,款待了各國使團。
作為大清的屬國,琉球、安南等不是第一次朝貢了,對相關禮節適應良好。鄂羅斯使節當場就叫出了聲,連說兩國是平等的。不是安南、琉球等屬國,自然也不用這般屈辱地跪在大清皇帝麵前。
其中語言過於僭越,隨行翻譯不敢妄言。
場麵十分尷尬。
關鍵時刻,還是太孫永瑛站起來,一席流利的鄂羅斯語直接問到了使臣當麵:“既然兩國平等,那使臣雲何不跪?還是說你在貴國,對你們彼得二世也這般無禮?”
使臣震驚抬頭,顯然沒料到永瑛這個大清皇子也能將鄂羅斯語說得這般滾瓜熟爛。
於是詫異問了句:“敢問閣下是?”
永瑛微笑不語,倒是翻譯趕緊與他科普。這是咱們大清的皇太孫,當今皇上的愛孫,天生神力、文韜武略,最是個不世出的英才雲雲。
把使臣都給說懵了:不是說你們清人以謙虛為美德麼?怎麼聽著這個介紹,一點也不謙虛呢!
但人在對方地盤上,自己又剛剛被捉了話柄,還有求於人什麼的。
他也就不敢再造次。
隻推說兩國禮儀不同,在他們國家,這樣是很恥辱的行為。
永瑛笑,又是一連串熟練地鄂羅斯語過去:“但入鄉隨俗不是麼?貴使不遠萬裡而來,卻連遵守主人家禮儀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那皇上與孤,又如何相信你們的誠意?又如何能真誠相待?”
“畢竟你們跟安南、琉球等不同,算不上自己人。禮貌相待,都已經彰顯我大國風範了。其餘的……”
太孫殿下沒有多說,隻留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他們自己想象去。
然後,還沒從太孫竟然精通鄂羅斯語的震撼中醒來的朝臣們,轉眼就看到剛剛還驕狂不已的鄂羅斯使臣雙膝微彎,向禦座上的雍正行了跪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