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欠我的還不夠多麼(1 / 2)

為了給沈寧賠罪, 秦夫人邀請他去家裡聚會,說是朋友之間小規模聚會,這種帶著私人性質的邀請遠比商業場合更加親密。當天下午, 謝寅帶著沈寧去了秦家。

這是他們第二次來秦家了,上回沈寧還穿著傻乎乎的誌願者服裝。

秦夫人舉辦了一個類似茶話會的悠閒小聚會, 的確非常私人, 請的人不算多,但也占據了大半個客廳。客廳鬆散的安置著好幾個沙發和吧台, 零食點心隨意分散。

沈寧到的時候,早到的人早已經尋著位置坐下了。仿佛流水順著支路分開,這些人自然而然地分開兩邊。一邊是以秦先生為首的富商世家,另一邊則是無甚優雅儀態的畫家們。

其實這些畫家也得各自成名, 衣著光鮮, 不遜於一般有錢人, 其中不乏德高望重,備受吹捧的人, 可就是巨大的氣場差彆,猶如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使得兩派人涇渭分明。

沈寧的目光在畫家堆裡掃過,在掠過一個人影時瞳孔微顫, 很快收回視線, 若無其事地放在虛空上。喬語顏原本和兩個畫家在聊天,看到沈寧他們過來,就走過去道:“謝總,沈先生, 你們來了。”

“沈先生, 身體好些了麼?”

“已經沒事了。”

“我小姨和姨父都已經跟趙家的人打過招呼了, 這回趙修有苦頭吃了。”她見謝寅在跟其他人聊天,又偷偷湊上去說:

“不過我姨父說,謝總好像不同意趙家對趙修的懲罰,在得到讓他滿意的回複之前,他都會一直打壓趙家。趙家是做連鎖超市的,和謝氏集團關係緊密,謝總要為難他,趙家撐不了多久的。”

“啊,這樣啊。”

沈寧乾巴巴地回答,老實說,他對謝寅會做出什麼舉動都不太感興趣,畢竟謝寅是跟他同等地位的“主角”,主角嘛,做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反倒是喬語顏,以為他是太感動了,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小聲說:

“謝總真的很在意你,我很羨慕你。”

沈寧:“”

他隻能誠心誠意地說:“你以後也一定會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的。”

另一頭,謝寅手上端著一杯紅酒,正和秦先生打招呼。秦客賢生意做的並不怎麼大,但在本地根基極深,關係網錯綜複雜,算得上是很好的掮客。

“小謝總啊,聽說你最近正在跟海濱開發的案子,這案子很多人盯著啊,你可要加把勁啊。”

謝寅笑道:“多謝多謝秦叔關心,海邊開發案的確競爭很大,宇都國際和京市的原氏集團都想做,不過我們正常做生意,儘力而為便是。”

“是,你說的是。”秦先生點點頭,道:“原氏勢力再大,也是外地來的,我不擔心,不過我聽說宇都國際手段不太乾淨,你最好小心點。”

旁邊也有人人湊上前道:“的確,宇都國際的錢董可不好惹,他做事手段偏門,令人防不勝防,當然了,謝總你我是不擔心的,正好讓姓錢的吃一回癟。彆老是仗著自己年紀大經曆多就胡作非為。”

謝寅搖搖頭,仿佛失笑:

“宇都的錢總我也很熟,他這個人有時候的確偏激了一點,不過大家都是做生意,想來不會做的太過分,破壞感情。”

做生意哪裡有什麼感情,大家對對方的實力手段都是心知肚明,見此也不再深究,秦先生打哈哈道: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秦客賢和謝寅又說了幾句,就去招呼一個新來的客人了。

謝寅和幾個熟人打了招呼,目光在全場快速掃過,在某個角落的男生背影上停留片刻,忽然提步走到秦夫人身前。秦夫人正和兩位女士在聊天,看到謝寅過來,驚喜道:

“謝總是有什麼事?”

謝寅嘴角擒著一抹淺笑,神色溫柔而謙和,恭順地道:

“秦夫人,能幫我介紹下那邊幾位貴賓麼?昨天在展館看到了許多令我觸動的作品,不知道是否有幸交個朋友。”

“謝總還對油畫有興趣?那當然是可以的了。”

秦夫人和兩位女士道了聲歉,帶著謝寅往畫家們那邊走去。沈寧正在一個角落挑選點心,目光在草莓慕斯和巧克力戚風蛋糕上流連,謝寅走近,在他後腰輕輕扶了扶,隨即放開。

“過來,秦夫人帶我們認識新朋友。”

沈寧不得不放下他的糾結,怔怔地跟著他上前。

離得最近的幾個位置上,有幾個畫家圍在一起聊天,有的坐在沙發上,有的直接坐在沙發扶手上,說說笑笑,毫不拘束的樣子。等到秦夫人走近,他們才站起來。

“不用,大家不用客氣。”秦夫人招呼道:“我就是帶朋友來認識認識。”

“這位是天海地產的謝總,還有他的朋友沈寧,他兩位對油畫都很有興趣。”

幾個人紛紛點頭:“謝總,沈先生好。”

謝寅站在與沈寧一隻手掌距離的位置,神色格外溫和,一點疏離高冷的態度都沒有,彬彬有禮地道:

“幾位老師好,我昨天在展館看到許多老師的畫,好多讓我印象深刻。我年少時也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油畫,隻是家裡原因,沒能繼續。我記得那個時候國內油畫大師是以央美的齊康橋

和鄭飛老師,還有國美的杜泉老師為首,齊康橋老師的《白楊》,還有杜泉老師的《牧羊少女》都是傳世之作,大家都想去這幾個學校跟老師學習,現在還是麼?”

謝寅說話很有技巧,他不是高高在上地說欣賞,好似這些畫就是畫出來讓他品評一樣。他表現得一臉懷舊又遺憾的模樣,好像真的對油畫很有好感,誰都不知道他其實當天去了展館之後就和人找了個地方談生意去了,估計那些在他口中“深受感動”的畫都是最後抽時間瞧的。

不過其他人可不知道,大家隻看到了一位言談高雅,舉止謙恭的年輕人,對於這樣一位既有格調,又能欣賞藝術,還有實力花大價錢購買他們畫的人,他們自然來者不拒。

講了幾句後,終於有人注意到沈寧,道:“這位沈先生也喜歡油畫麼?”

沈寧不得不開口,他說道:

“嗯,喜歡,油畫中包含的強烈情感衝擊讓我震動,我很喜歡被震撼的感覺。”

幾個人笑道:“原來是是喜歡感性主義的畫,有特彆欣賞的畫家麼?”

謝寅低頭看著沈寧,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沈寧思索片刻,道:“國外的我喜歡莫奈,梵高,雷諾阿,提香,米勒,這實在太多了。國內我很喜歡吳冠中老師,陳丹青老師”

其中一人笑道:“看出來你是很喜歡印象派了,那還喜不喜歡馬奈,喜不喜歡塞尚?”

“哦,還有倫勃朗啊?”

沈寧很久沒有被人這麼調笑油畫方麵的事了,他不由害羞了下,有些無奈地說道:“這也沒有辦法,這幾位都是大師,很難不喜歡。”

“理解理解,我們也喜歡。”

“看來我輩還需要努力,才能讓年輕人說起油畫家就想到我們啊。”

沈寧臉上發紅,略微僵硬地補充道:“其實齊康橋老師的作品我也特彆喜歡,他的作品以奔放浪漫為特色,那種情感一直是我追求的。還有羅青老師,他高超的素描水平以及對細節的控製力,在油畫史上也是數一數二。”

一直跟沈寧說話的那人感歎道:

“看來你對油畫很了解啊。”

沈寧這才感覺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他下意識看了眼謝寅,看到他目光對著前方,和另外兩人在聊天,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他這邊。

他一瞬間心情微妙,總覺得好像當麵露出馬腳。想了想又覺得算了,他露餡的地方那麼多,不缺這一點。

以他的角度,其實正好能看到對麵和幾個老朋友聊天的吳碩豐,這位寬厚溫和的老者臉上滿是笑容,神色很是愉悅,沒有一絲陰霾。沈寧視線不自覺地追逐著那個身影,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緒勾著心臟,讓他胸口鈍痛。

“沈寧。”

“沈寧——”

沈寧猝然回神,呆呆地抬頭:“啊?”

謝寅低著頭,麵色平淡地看著他,道:“過來,幾位老師在賞析畫了。”

“啊,哦。”

這些畫家們也分學院派和散人派,散人派的暫且不說,學院派的各位老師可是各自帶了學生們的作品來。這幾個學校最滿意的學生基本都收為了他們的關門弟子,指不定將來的國內油畫界就是他們挑大梁了,機會難得,當然要拿出來秀一秀。

沈寧也好久沒參與油畫相關集體活動了,上去湊熱鬨,看這些各大學院教授心愛的弟子畫技如何,是超現實主義還是抽象派。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幾位老教授爭執起來也跟小孩子一樣,互不認同,最後放聲高喊:

“老吳,你過來,來給我們評評理!”

“喲。”

一個硬朗的男聲從角落傳出,圍觀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讓國內目前第一階梯的吳碩豐過來講評。

“你們這幾個老頭子啊,一把年紀,還跟小孩似的”

“誰跟你一樣啊,徒弟都帶大了,也不收個小徒弟,這不都無聊。”

“我老了老了”

老人的身影從一米開外的地方經過,沈寧心臟劇烈跳動,身體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半步。瞳孔傳來仿佛被強光灼傷的痛感。

“來來來,讓我看什麼?”

“你來看,這兩幅畫!哪幅畫更好!”

吳碩豐沉吟片刻,開口道:

“這畫技各有千秋,一副是形態更加細膩柔軟,一副整體結構更流暢,完善度更高,這”

“彆說這有的沒的,你就說誰的更好吧,你要是評分,給誰第一給誰第二!”

說話的人顯然跟他老叫道了,知道他習慣當和事佬的的本性,逼著他用老師的眼光去評判。這一個班級總要有個第一名的吧,否則年末頒獎的時候給誰啊。

“那還是那還是左邊這副吧。”

“好,我贏了!”

兩個年齡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人,卻舉著手臂歡呼,一旁圍觀的人不由都笑起來。一人道:

“吳老,你就沒帶什麼作品過來?”

“我帶倒是帶了一副,不過不是我學生畫的,是我一個學生偶爾看到,覺得跟我年輕時候的風格很像,帶過來給我看的,隻可惜,人家不肯賣。”

“老家夥,我還不知道你麼?遇著喜歡的,肯定臨摹了吧?”

吳碩豐笑眯眯道:“臨摹是沒臨摹,不過我跟人家說想帶去給國內的大畫家瞧瞧,人家小姑娘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你真是”

吳碩豐的一個學生帶著一個畫框過來,沈寧心口驀地跳動了下,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中等大小的畫框被男人細心地抬到桌麵上,靠著牆掛著,幾個就近圍觀的人在第一輪看完後退開幾步,露出裡頭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