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化名為劉姨的地煞抬起手,帶著難以言喻的,擬人化的暢快:“那個家夥一直糾纏著我,眼看著頭七都快過去了,你們要走,可把我急壞了。幸好幸好,她心神不寧,讓我抓住了空隙。我總算,總算出來了。”
“全都留下來吧!三棟,也需要新的住戶!”
燈泡炸裂,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它尖嘯著,在林知織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膿包和液體像是活物,在樓道裡蔓延著,目標直指二樓的活人。
林知織默數著自己的心跳,想著剛才自己那些話,兩個隊友都聽進去了多少?
畢竟,她隻能爭取5分鐘,答題也隻能跟題隊友了。
好可惜啊,天亮還有半個小時。中途被強製判定退出合同,應該是會算作死亡吧,不用跟題了。
漆黑的長槍在手中顯形,造型內斂鋒芒,槍尖對著地麵,在光線暗淡的樓道裡毫不起眼。
朗基努斯之槍隻要擲出就必定命中。然而這死沉死沉的純冷兵器長槍落在手裡,林知織感受著自己的手臂都有點不聽使喚了,抬都抬不起來。
幸好地煞為了防止他們逃跑,樓道裡全是它分裂出來的那種不知名液體。林知織心想鬆手後,槍尖刺中地麵的液體,應該也算擲出命中吧。
竹竿女孩崩潰的哭叫著,她獨自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她真的很努力的想活了,可她也沒辦法了。
林知織感覺自己身後一熱,有誰抱住了她,眼淚滴燙著後頸,含糊不清。
“隊長,讓我來,我會努力的。”
“老大,退後,彆站這麼前!”
林知織心想誰都死不了,自己會最先死。
她不太怨恨竹竿女孩剛才在她落難的時候針對她,雖然很沒有理智,但是戰友身死,總是要恨些什麼的,比如說本來能救下他們的人。
所以無所謂嘍,她來開路。
這估計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擲槍的機會,察覺著腥風拂麵,短發揚起。林知織用儘全力想將長槍舉起,完成儘可能帥氣而漂亮的一擊。
一把長槍如同閃電,在空中劃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從他們頭頂劃過,拋擲的軌跡像是最彎最標準的月牙。
地煞痛苦的嘶鳴聲傳來,像是在被淩遲一般尖叫咆哮。將它死死釘在牆麵上的槍,通體發光,白皙而又聖潔。槍聲圍繞著絲絲的電弧,時不時閃出火花。
林知織愕然地看著事態的轉變,早在破空聲驟然響起時,她就已經收回了朗基努斯之槍。
現在她雙手空空,抬頭看著這把能將惡鬼釘死於牆上,讓惡鬼如人一樣哀嚎的槍。
白順著樓梯,一步步從汙水裡走了出來。
她的圍巾不見了,露出的臉龐鳳目細眉,鼻梁挺拔,薄唇偏淡,顯得有些不近人情,而高高在上的冷漠。她上身的衣服也破破爛爛,被完全撐裂。
一隻巨大的地獄太夫伏在她的背上,黑發頂著天花板,雪白的美人麵五官扭曲而誇張,紅色的眼線往上貫穿了半張麵。
豔麗的彼岸花生長在地獄太夫的身上,地獄太夫則紮根於白的骨骼,汲取著她的血肉,她與它共用著背部的皮,於腰間合二為一。
濃烈而綺麗。
雙麵的地獄太夫頭受製於樓梯的高度,無法正常抬起。它用美人麵趴在白的背上,對著林知織他們,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兩眼,咯咯地笑了起來:“我的好陛下,你總算肯放我出來透風了。”
白態度淡淡,沒理地獄太夫,而是望著地煞,語氣不善:“你非得逼我使用能力,行,如你所願。做個無法無天的惡鬼不好嗎?非得來我手上討這頓打!”
她走過眾人,俯身去拔回自己的槍。
林知織望向白的背影,目光複雜。她注視著白抬起的手,那一槍驚世絕豔,投出此槍的軀體也鍛煉的完美無缺。
林知織看著那背部隆起的肱二頭肌,和白用力拔槍時上臂流暢而優美的肌肉線條。不夠柔美,但是極具力量感與爆發感,是她夢寐以求,想要努力鍛煉的模板。
她憑借著極具代表性的地獄太夫,認出來了白的身份。正是因為如此,林知織的心情才如此的複雜。當一切攤開,連她本人都承認,白像是徹底長成的她。
就在白抬手的同時,地獄太夫也抬起了手,握住了長槍的後半部分,雙手同持,將其拔了出來。膿血飛濺,地煞的目光滿是驚懼,甚至不敢去看地獄太夫的美人麵。
地獄太夫笑著說了什麼,白唇色更淡了一些,她隨意的揮了揮槍:“反正人數還多,不要選她,其他我無所謂。”
頭顱轉動,美人麵替換成了白骨骷髏,原本美人纖細的柔荑也成了一節節的指骨,槍尖震鳴著,地煞更加驚恐,幾乎要成抖動的橡皮泥。
林知織的槍效果非常強力,但也隻是暫時擊退,都無法做傷鬼。
能傷鬼的,是由鬼來持的槍。
地獄太夫,是全公司出名的,屬於陛下的能力。傳聞太夫乃是東瀛花魁的彆稱,一位著名的花魁在華麗盛宴上攬鏡自照,卻未曾見到濃淡相宜的雪膚黑發,而是照出了一副白骨骷髏,自此頓悟本心,一麵惡鬼,一麵美人。
陛下身負內有人心的惡鬼,才正式擁有了斬鬼的能力。這是TSE宣傳的版本。
而阿爾德反複告訴林知織的版本,卻說——惡鬼終究隻是惡鬼,惡鬼是會吃人的,沒有一隻例外。能力越大,代價越大。能量是守恒的,不存在純粹的金手指。
地獄太夫的後腦勺頭發分開,美人臉皮滴溜溜的轉著,逐漸淌出血淚的眼眶再度打量著,還留在二樓的所有人。
那是看待食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