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傲得讓人生厭,可司露不能表露,唯有耐著性子,問他:“那你想要什麼?”
呼延海邏緩步靠近她,一言不發,眼神卻是赤裸裸的,如狼似虎。
“我想要什麼,可敦難道不明白嗎?”
司露忍無可忍,她倒退幾步,眸中寒星爍爍,拔高嗓音與他對峙:
“我對貴國敬重有加,二王子卻與我斤斤計較,不肯讓步,是何道理?”
“二王子可忘了可汗的囑托,我是中原公主,是你們北戎最尊貴的客人。”
義正詞嚴的一番話,不僅是威懾,更是警醒,提醒他不要忘了身份。
呼延海邏收斂了笑意,變得嚴肅。
“可敦多心了,方才隻是玩笑,可敦既然親自登門請求,兒子怎麼敢吝嗇?”
聽他自稱兒子,便是知道界限了。
司露稍稍放心了些,看起來,目前他對老可汗還是畏的,隻要搬出呼延約卓,對他還是有些約束的。
“這是兒子的手令,往後隨行巫醫,可敦隨意調用就是了。”
呼延海邏遞了手令給她,態度也相當客氣。
“二王子,有人找您。”
氈房外,侍從傳話。
呼延海邏眸光微動,卻未發話。
“既然二王子還有客,我便先告辭了。”
司露得了手令,片刻不想多留,轉身掀簾而出。
迎麵撞見一人。
身形高大,長衣及膝,腰束皮帶,腳蹬皮靴,明明是普通的胡人裝扮,卻偏偏戴了頂極大的胡帽,帽簷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麵孔,隻能瞧見高挺如山的鼻和棱角分明的下頜。
應是方才那侍從傳稟之人。
他與她擦身而過,掀開簾子入了帳中。
司露不以為意,許是當地的部落中人,平日裡,二王子帳中的來客諸多,沒什麼稀奇的。
司露沒多想,匆匆提燈而去。
氈帳內,司露帶著巫醫走進來,春熙正在照顧病榻上高燒不退的春草,滿麵焦灼。
見司露帶著巫醫來,她喜極而泣。
“公主,這下春草有救了。”
春草燒得厲害,蒼白的小臉上半點血色也無,有些神誌不清,喃喃說著胡話。
司露剛走過去,她便緊緊攀住她的手,如攀附救命稻草一般。
她哽咽著,氣息微弱:“公主……我……是不是要死了?”
司露搖頭,鼻子卻一陣酸,春草春熙都是太後賜的陪嫁侍女,跟著她一路從中原來的,這半個月的相處,經曆了諸多波折風雨,彼此間都是情誼匪淺。
“公主……我想求您一件事,若是我死了……請把我的骨灰送回中原去……我不想留在這裡……”
司露鼻子一酸,握緊她的手,淚卻止不住滾落。
“什麼死不死的,巫醫來了,藥到病除,你不會死。”
春草受此病苦,隻因昨日去溪邊漿洗衣物時被一群胡人拉走,險些遭受□□,好在司露及時趕到,才將人救下。
許是驚懼過度,又在反抗時跌入湖中,泡了涼水,春草回來後便一病不起,還發起了高熱。
巫醫替春草瞧過病後,用胡語對司露道:“隻是高熱,開幾服藥便能好了。”
司露稍稍鬆了口氣,給她些碎銀作為打賞,那巫醫領了賞,喜出望外地去灶台煎藥了。
胡人把侍女視作下等人,不把她們的命當回事,疏忽怠慢也未可知,給些銀子是圖她個儘心。
一直忙碌到後半夜,春草喝下藥,終是平穩下來,慢慢退燒了。
司露放了心,這才回到內帳休息。
夜闌人靜,燭火搖曳。
司露憑欄望月,遠眺東方,睡意全無。
這茹毛飲血、民智未開的地方,她是一定要離開的。
她要回到長安去。
那裡有繁華市井、酒肆茶壚、璀璨燈火、開化民風……
那裡的女子可以無拘無束,長街縱馬,亦可簪花帶笑,肆意逍遊,女子可以同男兒一般橫槊賦詩、暢快舞劍,可以在春日縱歌、夏日習舞、秋日讀書、冬日踏雪……
她懷念從前那些日子。
隻是不知,如今遠在長安的家人、被派戍邊的父兄,眼下過得好不好?
想起太後對她的親口允諾,會替她照顧好家人,打點好父兄那頭的關係,她這才稍稍安心。
她打開桌上妝奩,取出一隻雕花黑漆楠木錦盒,打開盒蓋。
盒中,靜靜躺著半枚龍紋玉佩。
她將玉佩握在手中,當日她離京,子瑞哥哥被派去了潼關巡邊,也不知他如今有沒有回來。
得知了消息,他會不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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