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宛如獵物般被人處處惦記著的感覺委實不好。
司露加快了腳步。
一堵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她的去路。
抬眸,呼延海邏直勾勾的眼神,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
“神女,我們又見麵了。”
他低低地說著。
司露的身子一下子繃直了,頭皮都有些發麻。
呼延海邏毫不避忌旁人的眼神,湊到她耳邊,輕輕吐息:“神女,這幾日躲去了何處,叫我翻邊整個營地尋你不著。”
司露僵硬脊背、汗毛豎起,卻聽他又如蛇吐信子般幽幽道:“不過,就算你真是天上的神女,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我也不會讓你再逃出我的掌心了。”
司露忍無可忍,退開幾步怒視著他,揚聲道:“二王子,請你放尊重些,王帳之外,你我的一言一行可汗都能聽見,你是想讓我叫可汗出來教訓你嗎?”
司露試圖搬出老汗王威懾他,可呼延海邏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語調慢悠悠、似帶調笑,“可敦,兒子對您,可是向來恭恭敬敬的,從沒有過半點怠慢啊。”
“那便再好不過。”
司露氣得牙癢癢,自知眼下是拿他不住的,還是避開為上,遂撂下這句話,匆匆轉身、疾步離去。
可許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未走出多遠,發上的朱釵自發間滑落。
墜在地上,發出叮鈴一聲脆響。
而與此同時,她墨發如瀑般散下來,在風中輕揚,如緞入綢、如詩如畫。
美得讓人心窒。
眾人矚目不已、不少王子臉上,垂涎之色頓顯。
司露恨不得肋下生雙翼,遠離這虎狼環伺的境地。
她連簪子都不想要了,垂首提步、匆匆離去。
“可敦,等等。”
沒走幾步,卻又被人喚住。
一回頭,四王子呼延海町彎腰拾起了她方才落下的那根玉簪,朝她奔過來,胡袍下,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她頭頂的日光。
司露不得已駐在原地。
“您的簪子掉了。”
呼延海町笑眯眯的,目光貪婪地在她臉上流連,把簪子放在鼻尖,若有似無地嗅了一口,方才遞給她。
當下大王子徹底失勢,再無翻身可能,沒人能管得住呼延海町的昭昭色心了。
若說從前他會收斂,那全是因為大王子在一旁警醒,如今大王子不在了,他早已色令智昏、無所顧忌了。
司露看著他垂涎三尺的神情,隻覺心底泛起一陣又一陣惡寒,一把從他手中取回簪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謝謝。”
呼延海町的目光追著她離開,半寸都未偏移過。
而凡此種種,都被一旁的托塔閼氏看在眼中。
她先是為自己的兒子惦記司露而感到憂心,可後來看到呼延海町也是如此,當下心生一計。
不如將禍事轉移。
她從前在部落,見過太多因爭奪美人而惹出災禍的事。
在她看來,她的兒子是要登上王位的,絕對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衝昏頭腦、乾出不可挽回的錯事,她也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禍事轉移。
方才她躲在暗處,看得真切,呼延海町對那女人也是眼神露骨、萬般垂涎。
既然如此,也就彆怪她第一個拿他來開刀了。
*
車馬粼粼,西風烈烈,王旗招展。
王帳班師回城,隻在一日之間。
回到王庭,司露馬不停歇。
先是把內宮守衛的輪崗排班完全摸透,再將各處宮門、甬道的密鑰取得、複刻,而最後還剩下的,便是獲得加蓋了王印的通關文牒。
有了通關文牒,方可順利走出王城,奔赴中原。
可她一連數日都沒能得見老汗王。
巫醫隻說汗王靜養期間、外人不得打擾,司露卻隱隱覺得,有些秘不發喪的意思。
汗王這頭既然指望不上,司露彆無他法,隻好硬著頭皮去尋二王子,畢竟這些日子,王庭大小事務都由他代為管理,也便是說,王印除了汗王外,他也能動用。
雖說已經尋好了充分的理由,但走至二王子殿外,司露又有些打退堂鼓起來。
她這樣,無異於羊入虎口。
呼延海邏定會覺得她是主動送上門來,有意討好,對她更加肆無忌憚。
算了,惡心便惡心這一回吧,最多就是聽他說些汙言穢語罷了。
眼下老汗王還咽氣,呼延海邏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在王宮、在眾目睽睽下對她做些什麼。
如此想著,司露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掌心,走上前讓守衛進去通報。
很快,便有呼延海邏身邊的侍從來引她入殿。
“可敦,您這邊請。”
司露踏進內殿,殿內金碧輝煌,光彩燦燦。
呼延海邏正靠在圈椅上,雙手搭著扶手,笑眯眯地看著她。
而在他身旁,伏案處理王庭政務的,卻是呼延海莫。
可見呼延海邏空有一身蠻力,是個隻會征伐的莽夫,對於政務之事,他一竅不通,唯有靠呼延海莫。
這大概也是他獨獨會對呼延海莫那麼客氣的原因。
見她進來,呼延海邏殷勤地起身相迎,不懷好意地笑道:“可敦怎麼有空來了?”
司露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垂著眼睫警惕道:“來找二王子辦件事。”
話音落下,正伏案的呼延海莫微微一滯。
呼延海邏卻是大笑起來,一拍胸脯道:“可敦有什麼事儘管說,包在兒子身上。”
“那就先謝過二王子了。”司露淡淡一笑,“我殿中有侍女要回家探親,需借王印一用,加蓋通關文牒。”
不少侍女的家在王城之外,進出王城,確實需要通關文牒,這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