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正是萬物複蘇之時。
呼延海莫答應司露的婚禮,也在這明媚燦爛的春光中,如期舉行。
雲海草原上,碧藍的天空與無邊的草場相接,遠遠望去,天地連綿橫亙,不見儘頭。
駿馬在草原上奔跑,蒼鷹在山頂上空盤旋,新綠遍野,蒼茫寥廓的草原上,連呼吸都是清新舒暢的。
一頂頂寬大的氈帳早已在搭建好,房梁上、屋頂上都係上了彩綢,裝點出熱鬨喜慶的氣氛,用來招待這幾日從各部落趕來觀禮的人們。
阿貢拉山腳下,布滿鮮花的神台早已搭建好,神台高約六七尺,上設有八角金鼎祭天爐,四周刻滿了象征草原狼王的圖騰,除此以外還有寬闊的祭台,擺滿了牛羊豬等祭祀品,用紅綢係著,用來獻祭山神。
神台之下,裝飾著綿延不絕的彩綢,東風烈烈,五千六色的絲綢在風中熱烈飛揚,給人奪麗炫豔、目不暇接之感。
掛滿琉璃燈和淩仙花的架子,遍布在走上神壇的紅地毯兩旁,一眼看不到儘頭,花香四溢,風舞鈴動,發出叮咚脆響一片,宛若仙樂。
飛花滿天、鼓樂齊鳴。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熱烈澎湃的撫掌聲,一輪接一輪,此消彼長,幾乎要將整座神山都喚醒。
在所有人的矚目中。
身著婚服的司露和呼延海莫手牽著手,一步步往神台上走。
這婚服是製衣師精心設計的,披在身上宛若九天仙子的霞衣,長長的拖尾迤邐在地,足足拖出四五丈長。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五色祥雲,用金銀彩線勾勒刺繡而成,流光溢彩,美得驚人。
司露緩步走著,隆重又莊嚴,頭帶鑲珠金冠,閃閃發光,奪人眼球,烏發儘數盤起,露出一張五官明豔絕倫的臉旁,足以讓所有人都驚豔讚歎。
而站在她身旁的呼延海莫,亦著同色赭金婚服,頭戴金冠,手執王杖,氣度非凡,俊美無儔。
兩人並肩而立,雖然體型上差了一截,但看起來格外的登對,宛如天生的一對璧人。
在祭司的指引下,二人對著阿拉貢山,跪身伏地,祭拜了諸天蒼生。
平日從不信神魔的呼延海莫,這一次竟格外的虔誠,他對著蒼山深深叩首,雙手合十放在眉心,低首默念心願。
這一刻,他是真的祈禱漫天蒼神能賜福於他。
讓他和身邊的女人幸福美滿。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
祭司高舉雙手,對著神山呐喊道:
“阿拉貢的蒼神們,我願將整個身心都獻給您你們,望你們賜福給這對新人,他們是北戎的王和王後,是天底下最尊貴、最美好的人。”
“蒼神,願你們在天有靈,能聽到我的祝禱,使他們今後不離不棄、恩愛終生、白首偕老。”
一席高亢嘹亮的祝語,穿透力極強,落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所有人都為之震動,情不自禁地高呼起來:“求蒼神賜福和新王和王後!”
“求蒼神賜福!”
“求蒼神賜福!”
整個草場沸騰了,儀式就在這樣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收場。
緊接著,鼓樂笙歌漸起,載歌載舞的胡女們便閃亮登場了,她們踩著鼓點,身姿曼妙,將整個草原上的氣氛,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
烹羊宰牛,搭台試灶,炊煙嫋嫋。
流水席早已擺滿得滿滿當當,人們紛紛入座,高談闊論,推杯換盞,沸反盈天。
在如此熱烈的氣氛裡,司露由呼延海莫牽著,緩緩走下神台,循著漫天飛花的紅毯,慢慢走回王帳。
這一路很長,遠眺不及儘頭。
日色下,呼延海莫牽著她的手,時不時側目看著她,眼瞳變成了一藍一金異色,他五官深邃,麵龐英俊,笑容浸潤眼底,帶著滿腔真摯的愛意,深深凝睇著她。
這眼神裡,似有脈脈溫情在流淌。
“我說過要給你一場草原上最盛大的婚禮,怎麼樣,喜歡嗎?”
他極其認真的,在向她表露愛意。
可司露沒法回應他。
她回避了呼延海莫滿是愛意的眼神,輕輕垂下了眼睫,淡淡應了一聲。
“嗯。”
她的冷淡,呼延海莫司空見慣,早已沒了脾氣,對他而言,這倒也沒什麼打緊,他遲早會得到她的心,當下隻要她順從他,那便夠了,這樣他便能牢牢將她把握在手中。
至於得到她的心,也急不得這一時,司露性子倔強寡淡,那必將會是場持久戰,但他有信心,畢竟他天性喜歡挑戰。
兩人就這麼緩步攜手走在日色下,長長的衣裙迤邐在身後,日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遠處有溪流、駿馬、牛羊,放眼望去,繁花點點,風輕水藍,恍若明澈的天空之境,一片安逸祥和。
司露感受著大自然的賜予的無邊美景,仿若整個心靈都得到了澄淨。
若是拋開一切不談,兩人此刻舒舒服服攜手散步小溪邊,倒真像是一對草原上的恩愛眷侶,可以廝守終生,白頭到老的那種。
可這一切都是假象罷了。
就像這條紅毯終有儘頭一樣。
儘管這條紅毯鋪設的道路很長。
足夠讓兩人攜手,一直從人聲鼎沸的宴飲場來到安謐無人的營地。
但最終還是會走到儘頭——
那頂寬碩華麗的王帳。
侍女攙扶著司露進帳,替她卸下重重的金冠。
呼延海莫亦在一旁,由侍女替他更換袍服、發冠,他一會還要去參加宴飲,款待來自各部落的來使們。
好在司露可得一時清閒,無需出席宴飲,隻消等在帳內,靜待呼延海莫回來便是。
因為預知有一下晌的時間要打發。
她特意帶了毛球過來,就是當日呼延海莫送她的那隻異眼長毛波斯貓。
誰讓呼延海莫不允許她單獨出帳走動,又叫人嚴加看守的。
那她便
隻好呆在帳內逗逗貓,打發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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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司露邊由侍女替她更衣,邊同那圍在腳邊的毛球逗趣,發出綿軟若輕絮的咿呀聲,猶如柳葉撓人耳鼓,聽得呼延海莫真顆心都酥了。
“毛球最乖了,來,跳到我懷裡來吧。”
司露嗓音又蘇又軟,召喚著小貓跳到她腿上。那貓兒也頗通人性,司露的召喚一聽就來,輕輕一竄就坐在她腿上去,用頭輕輕蹭她的手背。癢的司露咯咯輕笑。
呼延海莫臨走時,就看著坐在妝台前抱貓梳妝的司露,隻覺她實在是容光四射,嬌軟可人,越看越令人心動。
光是靜靜坐在那兒,就讓人忍不住動了采擷的念頭。
他發燙的喉結滾了滾,壓住心下一片燥熱,沒法子,還得再等等。
不過,先親上一口也是好的。
司露並不知呼延海莫正在身後看著她,隻是任由侍女替她梳理長發,卻冷不丁被他在頰邊重重親了一口,聽得他用誌在必得的口吻說道:“今天晚上,你可不能再推拒我了。”
呼延海莫走後。
司露如坐針氈。
屏退侍女,她脫去了外衣,隻著一件薄薄的輕衫,將氈窗的簾縵拉開,立在了風口處。
春寒料峭,初春的草原上,灌窗而入的風裹挾著涼意,吹在身上很是寒涼。
她打算病一場。
以此躲避呼延海莫的要求。
許是覺得不夠冷,司露咬咬牙,索性將擱置在屋中的一盆涼水,兜頭蓋臉的澆在了身上。
帳外站有守衛和隨行侍女,為了不讓他們發現,她澆水的動作很輕,儘量不發出任何響動,隻默默忍受著。
嘩嘩的水珠順著額發一路流進脖頸裡,沾濕了滿身的薄衫,站在冷風口裡,司露牙關打顫,強忍著寒意,抱臂堅持著。
就一直這麼捱到了日落,在侍女進來送膳的時辰之前,她換上了一身新衣裳,不讓人看出端倪。
用完晚膳,司露已然覺得有些頭暈不適了,但這還不夠,需得發上高熱,才能更加真實。
草原晝夜溫差大,到了夜間,寒氣刺骨。
司露身著薄衣,提著一盞羊皮燈籠,走到營帳外,任憑寒意蔓延肢體。
“可敦,您要去哪兒?”守在門前的護衛徑步上前阻攔,那是呼延海莫交代的下的,不能讓王後單獨離開王帳。
司露提著燈籠,焦急萬分的呼喊道:
“毛球不見了,你們快幫我一起找!”
幾個侍衛自然知道輕重,那波斯貓是汗王送給可敦的禮物,意義非常,弄丟了他們所有看顧營帳的人都吃罪不起。
可他們還是沒忘記呼延海莫的交代,有些為難道:“讓屬下們去找吧,可汗說了,您不得離開帳子。”
司露急得團團轉,眼中有晶瑩淚花在打轉,哽咽道:“我現在焦急萬分,哪裡
() 還坐得住,且毛球隻識得我的氣味,你們若是不放心,就寸步不離跟著我一起找便是了。”
盈弱燈火下,纖柔的美人含著淚懇求,模樣卑微可憐,饒是誰都會心軟了,那些侍衛思量再三後,還是同意了。
於是。
司露就這麼提著燈,在侍衛們的陪護下,繞著營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不停呼喚著愛寵的名字。
“毛球,你去哪兒了?”
“毛球,快出來。”
草原上的夜寒涼徹骨,夜風灌在身上,冷氣直逼入體,從頭到腳都是寒津津的,讓人止不住顫抖,喊到最後,她嗓子都啞了。
腿腳也突然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侍衛們嚇得不知所措,趕緊上前扶她,“可敦,您怎麼樣了?”
司露渾身無力,頭暈眼花,就這麼被攙扶回了帳子裡。
躺在榻上,隻覺身子一陣寒一陣熱,折騰這麼久,終於開始發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