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宴在經過內心強烈的掙紮後,方才慢慢緩過來,他強忍著心中的震動,麵色複雜地問她:
“露露,若朕說不介懷,你願意回到朕的身邊嗎?”
司露一時怔住了。
半晌方道:“那敢問,陛下會將安兒置於何地?”
李景宴喟息一聲,兩相權衡下做了妥
() 協。
“朕可賜她李姓,給她公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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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露想了想,婉拒道:“多謝陛下美意,但我隻願安兒這輩子姓司,她不需要什麼尊貴的公主身份,我隻想讓她做個普普通通的司家女,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
李景宴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露露,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了嗎?”
司露決絕道:“陛下,流年已逝,物是人非,你我命中注定是有緣無分的。”
李景宴卻始終不肯妥協,“露露,朕不信緣分,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從前朕便是這麼做的,如今亦不會放手,朕會等你,等你回心轉意。”
“陛下……”
麵對李景宴的強求,司露隻覺疲累。
李景宴又道:“朕得空便會出宮來瞧你,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同朕說就是,朕還想同從前一般,與你親密無間,聽你喚朕子瑞哥哥。”
司露見他如此說,便索性直言不諱道:
“那陛下可否徹查當年軍械走私案,還我司家一個清白?”
李景宴沒料到她會真的提出要求,愣了愣,片刻後道:“露露這是故意逼朕走?”
司露緩緩跪下身來,裙裾鋪陳在地,宛如潔白的雪蓮,她目光灼然,不卑不亢道:
“陛下,臣女深信家父為人,他忠君報國,絕對不會做出走私軍械一事,還請陛下徹查當年冤案,還我父親清白。”
李景宴唯有搖頭歎息,將她攙扶起來,說道:“露露,朕何嘗不明白你的心思,可此事關係重大,朕一時之間也無從著手,我們從長計議,好嗎?”
聽他這麼說,司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李景宴走後,司露心緒四起。
回想著方才李景宴的神情和話語,隻覺心中的疑雲愈發深重了。
正如李景宴所言,方才她確實是的故意,不過不是為了趕他走,而是為了觀察他的反應。
這些年,她沒少去查證當年事情的真相,軍械走私案牽連甚廣,事情也太過蹊蹺,而長公主的死,更是疑點重重。
而這所有的疑點,順藤摸瓜查下去,最後都指向著同一個地方。
當年的東宮。
*
是夜,北朝皇宮,太華殿內。
燭火熠熠,爐煙冉冉。
呼延海莫是深夜來至此處的。
他每每半夜難眠時,都會前來此地,宮人們早已司空見慣了。
唯有在此處,呼延海莫方得尋得片刻安寧。
太華殿的宮人們,都是從前在北戎王後殿中伺候的。
此刻,他們瞧見高大威武的王,身披曳地錦絲睡袍,胸膛半裸,墨發披散,就這麼徑直走向裡間寢屋,推門而入,就臥於皇後的鳳榻上。
床幔深深,帶著馨香,寬大的鳳榻上,錦被、軟枕皆是從前北戎王後用過之物,呼延海莫躺在
() 床上,感受著司露的氣息,沉入夢境——
眼前是無儘的黑暗,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
他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不斷的往下墜,似要掉進遙不見底的深淵。
直到一道嗓音傳入耳畔,帶著少女的純淨清甜。
“呼延海莫,這本不是你的錯,你不過是想要活下去,自保而已,你有什麼錯?”
隨著這句話,眼前的黑暗漸漸開始揮散,出現朦朧的畫麵,漫天流螢的深林裡,少女杏眸透亮宛如水晶,與他說著震動人心的話。
“呼延海莫,你不要命了嗎?”
清淩的嗓音再次響起,畫麵旋轉,出現了一處崖壁洞穴,少女沐著光,滿身華彩,焦急匆忙朝他奔來,照看他滿身的傷痕。
“呼延海莫,我們回家吧。”
燃燈節上,無數天燈隨波逐流,飄向天際,滿目璀璨,少女牽著他的手,笑眼盈盈說要帶他回家。
“呼延海莫,你真好。”
在他贏下摔跤比賽後,少女激動朝他衝來,柔軟的雙臂環住他的脖頸,烏黑的發絲輕蹭他胸膛,眉飛色舞地誇讚他。
“呼延海莫……”
“呼延海莫……”
畫麵的最後,定格在少女揚臂衝他招手的一幕。
漫天杏花煙雨,人來人往的長街之上,重重亭台,層層樓閣。
少女一席雪紗煙羅裙,烏發如綢如緞,飄在長風中,回眸一笑時,眉眼清透無瑕,含著笑意,彎出好看的弧度,那種大方張揚的美,足以讓天地失色。
她伸出藕白的長臂衝他招手,眸色晶亮,璀璨如星。
“呼延海莫……”
隨著少女一聲聲靈動的呼喚。
呼延海莫徹底從黑暗中走出來,他緩緩從睡夢中醒轉,睜開了深邃幽靜的眸子。
刹那間,幾乎是不受控製的。
一大顆晶瑩珠淚,沿眶滑出,滾落錦枕,消匿不見。
司露在呼喚著他。
那是熱鬨繁華的長安街頭,她從前生活過的地方。
因為這場夢,呼延海莫徹底陷入了瘋魔。
瘋魔讓這股妄念在心中生根發芽,化為執念,變作堅不可摧的力量。
他要去尋她。
哪怕翻遍整個長安,他也要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