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寧原本安靜地走在宋氏身後,聽到這話,眼皮一跳。
來不及細想,她便喚了聲:“娘親。”
宋氏跟七太太聽見,一道回過頭來。宋氏詢問:“怎麼了?”
“娘親,我不願意去聽經……”謝姝寧故意漲紅了臉,等到宋氏湊近才輕聲貼在她耳畔道,“原本想著不好駁了七嬸的邀約,可這會倒有些泛起困來,過會聽著方丈講經若是睡了過去,可不難堪?”
宋氏哂笑,輕輕一點她的額,“你呀!”
隨後她便吩咐起月白來:“快送小姐回去歇著吧,外頭還飄著雨,莫要出門去。”
這一講經至少得說上個把時辰,若她這會便困了,等下恐怕就真的要睡過去了。在佛前失態,乃是大不敬。宋氏自己倒無妨,可七太太在呢。七太太又是小萬氏的表妹,到時候哪一日若在小萬氏麵前說起,未免虧了謝姝寧的閨譽。
越是這樣的人家,自是越講究身份品行。
尤是女子,處世本就不易,又怎能不時時謹慎。
不過宋氏偏疼女兒,江南人又自來jiāo養閨女,因而平日裡但凡能滿足謝姝寧的,她都會儘力滿足。這會隻是不去聽經,當然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見謝姝寧轉身離去,七太太疑huò起來,扭頭問宋氏:“阿蠻這是上哪去?”
“說是自己年紀小,佛法高深,怕是一時聽不明白,倒不如回去借著這個把時辰多抄幾份經書好為伯祖母祈福。”宋氏微微搖搖頭,淡笑著解釋。
謝姝寧的確有在為長房老太太抄經祈福,這事宋氏倒也沒胡說,因而她語氣肯定,毫無異狀。
七太太聽了則重重點頭,稱讚她:“阿蠻自小便比彆個懂事些,原是六嫂教得好。”
宋氏忙說了幾句謙辭。
兩人說著話,緩步同彆的香客一道往戒嗔和尚那去。
相反的路上,謝姝寧的腳步卻是一步比一步更加匆忙。
月白不解,急聲問她:“小姐,可是出了什麼事?”
跟了謝姝寧幾年,月白到底也對她有幾分了解,見狀就懷疑是否出了事。
“回去再說。”謝姝寧並不答話,隻催促她走快些。
這一回來進香,諸人都各自隻帶了一兩個隨shì的丫鬟婆子,人極少。畢竟是寺廟裡,一切從簡,人多反倒是更不方便。因而就連三老太太身邊也隻帶了一個春平,一個已經成了媳fù子的秋喜。
江嬤嬤在臥g靜養,原本就該是桂媽媽跟來。可江嬤嬤卻嫌她不中用,便點名讓謝姝寧身邊的卓媽媽一道跟著來,此次暫且先在宋氏身邊伺候。
所以,謝姝寧身邊能用的人,這會就隻有月白一個。
兩人飛快地在廡廊間穿梭。
雨絲漸漸細密起來,被風吹著打到了兩人身上,月白忙幫她擋住。
謝姝寧卻渾不在意,漸漸提著裙子一路小跑起來。
天sè慢慢晦暗了下來,用不了多久,怕是就要黑透了。
臨近廂房,謝姝寧的步子卻慢了下來。
月白猝不及防,差點撞上了她的後背,險險穩住腳步,“小姐,雨下大了。”
謝姝寧“嗯”了一聲,眼睛卻在昏暗的光線裡四處打量起來。因謝家來的人不少,這會普濟寺也並沒有多少留宿的香客,這一片屋子裡就隻住了謝家人。旁的幾名香客就都住到了普濟寺舊的廂房中,並不在這一塊。宋氏的屋子在最打頭的地方,三老太太卻住在另一頭。這會兩間屋子裡的燈都未亮,裡麵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其餘的幾間屋子也都暗著,這會怕都趕去前頭了,哪怕陳氏也不會例外。
當真是空無一人,月黑風高。
突然,三老太太屋子的門被開了細溜兒一道縫。
謝姝寧忙扯住月白的袖子,兩人隱到了拐角處的yīn影裡。
好在從這個位置望出去,視野仍算是開闊。謝姝寧站在前頭,月白躲在她後頭,就不大能看清楚外頭的景況,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小姐,究竟出了什麼事?”
“噤聲!”謝姝寧飛快地從齒間擠出兩個極輕的字來。
月白老老實實將嘴給閉上,一動也不敢動。
傍晚時分,寺裡的各處的燈籠就都點上了。
此刻在風雨中,晃晃dàngdàng,昏黃的燈光也隨之顯得dàngdàng悠悠,搖曳起伏。
有個纖瘦的身影像是隻飛蚊閃了出來,動作輕巧地合上房門,腳步匆匆地往另一頭去。
謝姝寧心裡“咯噔”一下。
原本看不清麵貌的身影飛快地自燈籠照耀下的昏黃光暈裡掠過。驚鴻一瞥間,謝姝寧已瞧清楚了,這人是春平!
三老太太既然讓人特地告知了七太太幾人,戒嗔講經的時辰,就斷不會自己不去。可春平向來是寸步不離她的,這會三老太太去了前頭,春平卻在這裡鬼鬼祟祟的行事,事情當然不對勁!
謝姝寧盯著春平的身影,驚出了一聲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