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垂花門,她仍不知謝姝寧準備帶自己做什麼去。
直到上了馬車,謝姝寧才慢悠悠地同她道:“我們出門逛逛去。”
玉紫駭然,想著馬車外火辣辣的大太陽,一臉不敢置信地道:“小姐,這曬上半天,可是了不得的!”
“尋個蔭蔽的地方就是了。”謝姝寧卻是渾不在意。
做奴婢的,萬事隻能聽主子的,玉紫聽到她這樣說,就明白過來她已是打定了主意,遂不再吭聲。
她不知道,這一回謝姝寧還是誆了宋氏出來的。
這大熱的天,就連宋氏都想不明白,向來怕熱的她為何會出門。
謝姝寧便隨口胡謅了些要為宋延昭買件東西,不好假手於人之類的話。
宋氏這才沒奈何,允了她出門。
殊不知。謝姝寧這回出來卻是另有打算。
很快,馬車出了北城,往西城而去。
京都以東南西北四處劃分地盤,南邊是皇城宗親勳貴所在,北邊則是世家官宦,東邊為商貿通行,酒樓客棧,鱗次櫛比。
而剩下的西邊,其實地方極少。
那裡聚居了京都幾乎所有的販夫走卒,貧民暗.娼。
總而言之。是有彆於剩下三方的淒苦之地。
謝姝寧一直想不明白。這會的西越明明民富國強。為何天子腳下卻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直到她在莊子上時,問了雲詹先生。
雲詹告訴她,這是為了一個“衡”字。
萬物萬事,若隻有好的一麵。那何來壞?若沒有壞,哪裡又還有好?
世上本無全事,也無完人。
所以即便是西越的帝都,也存在這樣的地方。
馬車逐漸靠近了西城,街道開始變得狹窄,途經之處的房舍也變得低矮。
謝姝寧的神色也忍不住漸漸凝重起來。
兩輩子了,她竟也還是頭一次踏足西城。
玉紫不由緊張起來,小聲道:“小姐,來西城逛什麼?”
誰不知道。西城裡一片“荒蕪”。
“來見個人。”謝姝寧並不多說。
玉紫惴惴不安,卻也不敢多問。
又過了會,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簾子被打起一道縫,探進來一張眉目清秀的少年臉龐。
玉紫不認得他,差點驚叫起來。
方才上馬車之前。她並沒有細看,這會瞧見了才發現車夫竟是個陌生麵孔。她正害怕著,卻見謝姝寧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喚了聲:“師兄,可是到地方了?”
外頭駕車的人竟是雲歸鶴。
隻見車外的人扯下腰間掛著的一本簿子,唰唰取出一塊炭來,往上頭寫了起來。
隨後,他就將簿子遞了過來。
謝姝寧笑眯眯地接了。
這一回的事,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才敢做,所以不能找朱大貴來駕車,旁人她卻又不放心,所以索性讓人去田莊請了雲歸鶴來。
雲詹經過那幾天的相處,已是頗喜歡她,便讓雲歸鶴來了。
這一來,就被謝姝寧當成了苦役。
她三兩下將紙上的字看了,將簿子遞回去,道:“師兄見過畫像,過會若瞧見了,可還能認得出人?”
雲歸鶴正視著她,緩緩點頭。
“小、小姐……今日究竟是來見誰的?”玉紫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心下不安,終於還是問了起來。
誰知,話音剛落,馬車忽然斜斜衝了出去。
玉紫捂著心口,驚魂未定。
謝姝寧卻直直往巷尾看去。
身著緇衣的少年蹲在牆邊,正在同地上一個渾身臟汙的小童說話。
謝姝寧便立刻想了起來。
她的二伯父謝元修,平日裡最是樂善好施,不知收留過幾多無家可歸的流浪小兒。
雖是留在身邊做小廝,但小廝的日子,可遠比在外頭做乞兒,要好上千倍萬倍。
她眼神如炬地盯著,心裡想著立夏想必是要將這小童帶回謝家去了。
卻不想,立夏隻往小童手中塞了隻錢袋,就開始讓人離開。
馬車越靠越近,馬蹄“噠噠”聲間,謝姝寧清晰地聽到立夏說了句,“走得遠遠的,離開京都,去彆處討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