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像是沉浸在深深的夢裡,任憑小潤子在寢裡東奔西走,她也全然沒有動靜。
小潤子出門,冷著臉將景泰宮裡因為肅方帝忽然拂袖而去,而驚慌不已的眾人都敲打了一遍,該做什麼做什麼去,誰也不必留著呆著。
半響,景泰宮裡才重新安靜下來。
外頭的雨也終於是停了,隻餘下滴滴答答的雨珠沿著簷角墜落下來,發出幾聲細響。廡廊下的燈被風吹得晃晃悠悠的,連帶著燈光亦搖曳起來。
小潤子悄無聲息地又回了皇後的寢。
屋子裡雖然收拾乾淨了,但可惜的是肅方帝殺了人,卻沒指明該如何安置這具屍體。小潤子將屍體用厚厚的麻袋裝了起來,擱在插屏後。他想了想,彎下腰去,將麻袋的口子打開來,仔細打量了幾眼這人的樣貌。
臉瞧著有些眼生。
下巴上青青的胡渣隻有短短的一點,像是剛剃過的。丟在邊的那衣裳,卻是內廷裡太監們穿的。小潤子早早當了太監,哪裡能不知道真正的太監是什麼模樣。他嗤笑了聲,眉頭一皺。
有人裝成太監的模樣,混進了景泰宮,這得是多大的膽色?
即便是皇後,也沒這麼大的膽子。
這一點,肅方帝知道,小潤子也清楚。皇後雖然敢在光天化之下把皇貴妃從台磯上推下去,但那是因為她知道,肅方帝是不會因為這種事便廢了她的後位。然而與人私通,皇後絕沒有膽子。
小潤子俯,伸手在屍體的臉上拍了拍,默默將這張臉給記了下來。
太醫院裡的禦醫,不論老幼,他皆能辨臉而識人。眼前這具已經漸漸冷卻的屍體,絕不是當值的禦醫。
小潤子又抽出他逐漸僵直的手來看,掌上有繭。厚厚的繭子,是習武之人。這般看來,怕是宮裡的侍衛。也不知是哪邊的人,竟敢冒著大不韙做出這樣的事。
小潤子又尋摸了一番。自然是沒有發現刻雲紋的牙牌。
這人既特地換上了內官服飾,那就當然不可能在上掛著表明份的牙牌。
總不至於是錦衣衛的人吧?
小潤子摸了摸屍體胳膊上鼓囊囊的肌,有些咂舌,腹誹著。
慶隆帝在位時,錦衣衛乃是他的禦用拱衛司,相當得臉。甚至於,錦衣衛的人能在宮裡頭走動而不至知會汪仁。
汪仁執掌東西廠,這個督主可不是白當的,他的權可一直都在錦衣衛之上,按理。錦衣衛指揮使見了他,那可也是要磕頭的。但慶隆帝後頭,對汪仁漸不放心,遂抬舉了錦衣衛,以求能製衡汪仁。
不過這事哪那麼容易成!
慶隆帝最後。不照樣瘋了?
搖尾乞憐的錦衣衛被bī)到了絕處,聽說這些子,很不好過。若非肅方帝還有心留著錦衣衛所,汪仁可不願意手下留。
小潤子對自家師父的本事,可清楚得緊。
他直起腰來,撇了撇嘴。
走至皇後前,小潤子將裂了的帳子重新掛了上去。破爛些也無妨,總好過沒有。裡頭的皇後睡得熟了,酡紅的麵色也漸漸恢複如常。
同皇後偷腥,那是必死無疑的事。可那人仍來了,想必是從誰那得了天大的好處又或是被誰拿捏住了要命的把柄,不得不前來赴死。小潤子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子正中。悠悠然猜測起來。
……
前往出雲的肅方帝也已步入內,臉色陣青陣白,直奔淑太妃那。
疾行了會,他忽然又定了下來,似乎在這幾步之間想明白了些事。
腳步慢了下來。他就有了抽空說話的工夫,問一旁戰戰兢兢的宮女道:“太妃娘娘出了什麼事?”
一路趕來,卻忘了問這個。
跟在後頭的幾名宮女皆沒有想到皇帝會親自趕來,一齊被唬了一跳,顫巍巍回道:“太妃娘娘腹痛,血流不止……”
肅方帝一怔。
“太妃腹痛?”
“回皇上的話,娘娘晚間睡下時還好好的,後頭不知怎地就發作了。”
肅方帝聞言,原本就放慢了的腳步這下子徹底凝滯了。
這事,看來要鬨大了……
出雲裡這麼多人都知道淑太妃出了什麼事,七嘴八舌的,哪能全部瞞得死死的?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沉聲問道:“禦醫可來了?”
“已使人去請了,還未趕來。”宮女見他問起禦醫,急忙回答。
肅方帝麵上的神色意外地平靜起來,叫人看不出絲毫端倪。過了會,他方道:“再打發人去請。”
“喏。”一群人齊齊應聲,有人飛快拔腳往外跑去。
肅方帝看著,有些頭疼起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轉個往偏而去。這些個破事,沒一能叫他舒心的!他亦不耐煩做這些事,越想便越覺得頭疼裂,當下揚聲吩咐下去:“去傳汪仁來!”
大半夜的,汪仁這會肯定美美地睡在上。
肅方帝一想到這就更火了,這些個子汪仁倒在他跟前擺起譜來了,動不動就說腰疼牙疼腦殼子疼的,推三阻四不肯來近前服侍,隻推了個小潤子出來。
小潤子當然也不錯,可到底資曆太輕,不能同汪仁相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