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晨食一一被擺在桌上,花樣並不繁多,但勝在廚娘手藝好,味道很是不錯,眾人就都用了不少,個個吃得肚腹圓圓方才止了筷。尤其是幾個隨宋氏同來的刀客,更是老實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恨不能端起鍋子來吃。
再過一會,他們就要出發了。此去路途慢慢不提,他們距離到達惠州也沒過幾日,來去之間間隔得緊,難免有些疲憊。
宋氏則是因為馬上就要回京,心情愉悅,不覺就也多用了小半碗的粥。
行囊是前一日就已經收拾妥當的,過會搬到馬車上安置妥當,他們就可以出發。
可時至巳正,將將就要近午時了,謝宅裡卻還是一片靜悄悄的。
打胡同裡進去,謝家正門口守門的兩個小廝耷拉著腦袋靠在牆根上,身子軟塌塌的,沒半點精神,似是睡熟了。再往裡,隻見沿途之中一片寂寥,竟是無一人走動。走過垂花門,便見一邊一個婆子歪在地上,其中一個癡癡的,連口涎都流到了領子上。初冬的寒風一陣陣吹過,吹得謝宅裡一片蕭索,除了樹上葉子簌簌作響之外,竟是連一點人聲也沒。
廚房裡,灶下的火已經熄了,灰燼已冷,呈現出一種蒼白又虛浮的顏色,被火鉗推到了一旁。
廚娘坐在小木桌前,趴在那,一動不動。
門外不遠處,洗著油膩膩碗碟的丫鬟整個栽進了水盆裡,衣衫濕了大半,可她雙目緊閉,仿佛根本不知此事,維持著跌倒的動作並不挪動一分。
天空上忽然積聚起了一團團的烏雲,響起了幾聲悶雷。
一場大雨,似乎已經迫在眉睫。
然而天色未明時便已經洗淨晾上的衣裳還在風中搖曳著,無人來收。
不多時,豆大的雨珠便“劈裡啪啦”地落了下來,空氣驟冷,街上行人儘數散開去,很快就隻剩下了空蕩蕩的一條青石板路。
謝宅裡亦寂靜得像一座墳塋。
忽然,大雨中出現了一個人影。他漸漸走得近了,自傘下露出張臉來,赫然便是謝元茂。
他打著刷了桐油的紙傘,筆直朝著廡廊而去。
瓢潑大雨間,他猛地像足了一柄刀,劈開了雨幕,鋒利、直接、目的明確。
少頃,他站在一間屋子門前,將**的雨傘丟在歪在門邊緊閉雙目的芳竹身上。
芳竹的手還攥著一角竹青色的簾子,軟軟地垂在那。
簾子一角從她掌中被抽了出來,謝元茂抬腳入內,右手處寒光一閃,他似是想起了一件事,驀地轉過身去,俯身抬手,往芳竹脖子上重重一劃。鮮血立時噴薄而出,謝元茂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頭一回殺人,他還是有些怕的。
他沉著臉顫巍巍地將匕首在芳竹的衣裳上拭了拭,旋即直起腰來,繼續扭頭往裡頭走去,腳步微微有些踉蹌起來。
他從來不是個膽大的人,這一回也不例外,隻是莫名的,看著手指尖尖上沾著的那一抹血紅,他胸腔裡的那顆心又“怦怦”跳得猶如擂鼓。
恐懼混雜著興奮,像頭一回服用五石散時的滋味。
他垂著手,深吸一口氣。
屋子裡亦是靜悄悄的,他並沒有立即去找宋氏,而是搜羅起了那個叫芳珠的丫鬟——
找到了!
芳珠摔在了地上,腦袋朝下,手還往前伸著,可見暈過去之前,曾經努力掙紮過一番。
謝元茂在她身旁蹲下身來,幽幽道:“可惜了,中了鹿大夫的藥,掙紮也不過是白白浪費力氣。”話畢,他將芳珠給翻了個身,抬手就往她心口捅了下去。
忽然,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唬了一跳,慌張地伸手要去掰開,正巧瞥見芳珠瞪著眼睛望著自己,嘴角湧出些微血沫子來。他慌得六神無主,隻拚命往她身上紮去。
也不知紮了幾刀,那隻手方才無力地鬆開了。
謝元茂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大汗淋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