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子嗣(2 / 2)

權臣妻 桑狸 6976 字 4個月前

她按照古籍調出過已經失傳的敕貢杜若,鑽研得不分晝夜。梁瀟嘴上不說什麼,就找茬責打幫她研香的侍女,薑姮看這些小姑娘們渾身是傷哭得淒淒慘,於心不忍,就順梁瀟的意,不調了。

丹青、製墨亦如是,但凡她將要做出些成果,梁瀟就會想儘辦法阻擾。

他不許她出門,不許她去前院,不許她見生人。

也不允許她有長久的、癡迷的、會占據她大量精力的愛好。

梁瀟對她的控製,偏執且瘋癲。

是以七年,她可以說是一事無成,唯一可長久做的事就是在榻上陪梁瀟尋歡。

她的妝匣裡有價值連城的玉凝膏,每天沐浴後會有侍女給她塗抹全身,養出冰肌玉骨,香滑嫩膚,供梁瀟揉捏享用。

若她的肌膚沒料理好,若她的氣色容顏不好看,她身邊的侍女輕則被杖責,重則被發賣。

薑姮被迫舍棄過許多愛好,漸漸的,拿起了曾經最不喜歡的聖賢書來讀。

近來,她在讀《太平禦覽》,讀到祖逖彆傳那一節,因字句晦澀,進展甚是艱難。梁瀟瞥見她又開始俯首抄寫,略了一眼,笑起來:“你但凡少年時長點心,也不至於連這麼淺顯的字句都不懂,謝夫子若是在這兒,非叫你氣得背過氣不可。”

薑姮握筆的手輕顫,濃釅的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染開,毀了一張快要寫好的字箋。

她不寫了,將筆擱回筆洗,直勾勾盯著梁瀟。

梁瀟拿起她的團扇把玩,“看我乾什麼?又不是我不讓你用功讀書的,誰叫你天生頑劣驕縱,半點讀書的苦都受不了。”

薑姮時常遺憾,有人逼著念書時,她不肯用功,而當她想用功時,卻已無人可問。

蓋因她年少時過得順遂無憂,父親姑姑將她一生都安排好,泡在蜜罐裡,覺得讀書實在枯燥無用。

可當她慢慢長大,將日子過得一團糟,時常陷入窘迫無助的境地,才想起夫子曾經說過“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車馬多如簇”,想去書中解惑,才發覺學問並不是那麼好做。

她想起最初,大約五六歲的時候,正是啟蒙的年紀。

梁瀟長她四歲,本應早就開卷,但是姑姑不許,說他性子陰鷙,需得錘鑿磨礪,不如先習武。

說是習武,找的卻是不入流的混混給他做師父,言語鄙俗,行止粗糙,常把梁瀟打得鼻青臉腫。

許太夫人跑去老靖穆王麵前哭訴,反倒做實梁瀟浮躁懶惰,吃不得習武的苦。

那時薑姮年紀小,單純,什麼都看不懂,還羨慕梁瀟,他不用做功課,不用背誦那些拗口枯燥的文字,可以天天玩,還能自己獨占一爿院子。

終有一日,她耐不住功課的繁重,抱著書籍翻過那堵牆,找上了梁瀟。

她讓他幫她抄寫幾篇《論語》和《說文解字》,梁瀟翻了幾頁書,抬頭瞧了瞧她,眼珠滴溜溜轉著,拿捏了許久,才說:“我可以幫你抄,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他要薑姮去問夫子要幾本他做過批注的書籍,他看完了會把不懂的地方抄下來,由薑姮拿著再去問夫子,並且一定要想辦法讓夫子把解答以淺顯的字句寫下來。

幼時的薑姮嘴甜會撒嬌,哄得謝夫子團團轉,文人單純,不疑有他,隻當這孩子終於懂事要發憤圖強,儘可能滿足她的要求。

如此一兩年,批複寫了無數,卻不見薑姮有長進,謝夫子終於生疑,悄悄跟著她,發現了住在偏院裡那個傳說中不學無術、粗鄙頑劣的王府庶長子。

當時梁瀟偷偷苦讀許久,謝夫子問了他幾個問題,皆對答如流。

謝夫子觀其容顏衣著,是個乾淨清秀的孩子,斯文有禮,並不像傳言那般不堪。心中明了幾分,找了靖穆王,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總之後來靖穆王便允許梁瀟和薑姮他們一起讀書。

謝夫子是燕趙名儒,學富五車,朝中文官武臣皆奉為上賓,說話是極有分量的,薑王妃就是心裡不快,也不好說什麼。

薑姮曾經覺得梁瀟是運氣好,遇見了她這麼個善解人意又腦子少根筋的姑娘。

可當她也陷入當年梁瀟的境地時,才明白,當年的梁瀟,能自四麵圍堵艱辛卓絕的環境裡孤身殺出一條通往錦繡前程的血路,是多麼不容易。

要懂得忍耐蟄伏,還得有個好腦子。

薑姮怔怔看了一會兒梁瀟,低下頭,重新抽出一張宣紙,提筆蘸墨。

梁瀟把筆搶過來,“行了,彆寫了。”他拿過那本《太平禦覽》,給薑姮諸字解說祖逖的生平,末了,總結:“不過是個赤膽忠心,卻沒什麼好下場的人。”

薑姮歪著頭消化梁瀟的講解,突得生出些活絡心思,反複觀察他的臉色,試探道:“能不能給我請個女夫子?”

梁瀟正要喝口茶潤潤嗓,聞言揚眉,笑問:“你說呢?”

這是不可能的。梁瀟給她立下的規矩裡有一條:不許見生人。

薑姮不免失望,鬱鬱寡歡地垂目。

梁瀟將茶甌一推,站起身,“時辰不早了,安歇吧。”

薑姮隻有乖乖上前,為他寬衣解帶。

烹油著錦的,梁瀟手法暴戾陰狠,卻總是對薑姮不滿意,想喂她藥,又記起太醫極隱晦地囑咐過,那藥用多了會對子嗣有損,便忍住,湊到薑姮耳邊嗬氣:“這般敷衍我,是想我在你身上玩出些花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