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少年(2 / 2)

權臣妻 桑狸 6892 字 7個月前

宣闊的前廳兩側鱗次擺著膳桌,一直延伸到庭院裡,根據官位高低落座。

許太夫人高居主座,身穿檎丹十二幅銷金刺繡長裙,頭戴重樓子花冠,麵貼珍珠妝鈿,打扮得雍容華貴,端莊含笑地接受眾人祝壽。

薑姮和梁瀟坐在她身側,凡上階祝酒的,總要再躬身朝梁瀟拜一拜,膽子大些的,還會好奇看一眼薑姮。

這些年,她倒更像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少女,從未出現在眾人麵前,神秘莫測,身上纏繞著許多傳言,更加惹人遐想猜測。

薑姮留意看這些來祝壽的文武朝臣以及他們的家眷,都十分陌生,找不出昔年與靖穆王府來往的舊人。她想,七年前的那場禍事太大,凡與王府有來往的可能已經受到株連,生死未卜。

她這般走神,便冷落了身邊的梁瀟,他自袖底摸出她的手,冷臉問:“好看麼?”

薑姮低垂下眉目,想了想,用空著的那隻手斟滿酒樽,抬起送到梁瀟唇邊。

姿態柔軟溫馴。

梁瀟冷眸看了她一陣,就著她的手喝下酒,隔著裙衫懲戒似的摸了她兩把,才將這一段揭過不提。

過後薑姮再不敢去看彆人,隻乖順地低著頭,緊盯著梁瀟麵前的酒樽,若是空了就要立即滿上。

隻要有她在身邊,梁瀟絕不用彆人,事無巨細都要她伺候。

熬到宴席將散,兩人都有些累,梁瀟拉著薑姮要回後院歇息,剛走進內廊,梁玉徽不知從哪個地方閃出來,一臉躊躇,不住覷看梁瀟的臉色。

梁瀟白了她一眼:“說吧,怎麼了?”

“那個……兄長莫氣,母親她……她請舅舅一家來了,你放心,我將他們讓進西跨院了,絕沒有外人看見。”

薑姮感覺到梁瀟握住自己的手微顫了顫,指骨緊繃,驀得鬆開了她,對她說:“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不許出來。”

她點頭,乖乖地領著侍女走了。

梁玉徽顧不上替薑姮不平,得先安撫這尊閻王,緊跟著闊步流星的梁瀟,急道:“今日母親過壽,你看在她養我們一場不容易的份兒上,彆鬨得太厲害,都是些不懂事的人,打發了就是。”

梁瀟霍然止步,回過頭來看她。

他目中藏著碎冰,射出冷厲尖銳的光,道:“我早就說過,我不想再看見他們,為什麼偏聽不懂人話!”

這話太難聽,可梁玉徽卻不敢反駁。

她知道兄長為什麼這麼恨舅舅一家。

當年父王撂下母親和他們兄妹回京成親時,給他們留下了些銀錢。若用得好,那些錢足夠他們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了。

可偏她這舅舅不學無術,貪財好賭,將錢全都搜刮去揮霍一空。

後來兄長生病,無錢醫治,母親不得已賣了他們才七歲的姐姐。

那姐姐是母親和彆的男人生的,一直對外誆稱是丫頭。

梁瀟幼年時是姐姐在照顧,生了場病燒得昏昏沉沉,再醒來時卻已不見姐姐,他順著吳江河畔跑出去很遠,哭求人牙子告訴他把人賣到哪裡去了,人牙子也無從說起。

風月之地人口買賣是在尋常不過的事,他經手的人太多,實在想不起。

往事淒清幽冷,若細細咂摸,總會品出些帶血的滋味。

薑姮回了自己的小院,迫不及待換下沉重禮衣,穿一襲輕薄柔軟的紗衣,坐在窗邊翻看書冊。

隻翻了幾頁,便聽見西跨院那邊傳來哀嚎。

極渺的聲音,根本辨不出是誰發出來的,但薑姮直覺是許太夫人,因為除了她,這府中恐怕沒有人敢在梁瀟麵前這麼放肆。

這聲音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消弭於塵,回歸寂靜。

棣棠悄悄湊近薑姮,小聲說:“我覺得靖穆王活得真累,跟誰不知道他的底細似的,一天天徒勞遮掩。”

薑姮不理她,她又道:“我剛剛偷偷出去看了,女人孩子一大堆,抽抽噎噎地被趕上馬車,從後角門送了出去。”

“女人?孩子?”薑姮詫異。

棣棠道:“太夫人時常接濟她這弟弟,倒也娶了妻妾,生了孩子。有幾個女孩子十五六歲的樣子,管靖穆王叫表哥,我猜太夫人就是打的這主意……”

話音未落,寢閣的門被踹開了。

梁瀟麵容森冷地進來,指著棣棠:“把這丫頭的眼挖了,舌頭拔了,丟出府去。”

閣中人驚駭不已,一時定住,待看見烏壓壓的小廝湧進來,才想得起來伏地跪倒。

棣棠躲去薑姮身後,薑姮展臂將她護住,小廝們連抬頭看一眼薑姮都不敢,更遑論去與她搶人,躑躅難前,一時僵持住了。

梁瀟走到近前,目光灼灼盯著薑姮,道:“這丫頭偷窺主家,搬弄唇舌,合該如此。你早該懂事了,這裡沒人慣著你。”

薑姮不肯讓,護著棣棠步步後退,一直抵到牆邊癭木櫃上。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菩薩都讓他們如願了。

可是他們誰都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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