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章(1更)(1 / 2)

權臣妻 桑狸 8299 字 5個月前

保育院還是老樣子, 吳娘子照顧一大群孩子,中間跨了個年關,因城中人要守國喪, 不敢像往常一樣張燈結彩,嬉笑玩樂,隻是關起門吃了頓團圓飯, 飯後顧時安挨著檢查孩子們的功課, 然後給紅包。

薑姮進去時,吳娘子正讓一個大一些的孩子領著大家念書。

——“獨坐幽篁裡,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1)

朗朗上口稚嫩清爽的孩童誦詩聲從欞窗格裡傳出,和著東風輕嘯, 枯枝窸窣,甚為幽遠清澈。

薑姮不由得笑了。

梁瀟緊盯著她,見到她笑,不由得一怔。這些日子他和梁玉徽挖空心思想讓她開心一些,最多不過換來她敷衍式的勾唇, 卻從未見過她笑得這麼明燦。

好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 她笑靨明媚,永遠不知愁。

他不禁有些惆悵, 輕聲問:“姮姮, 你當真這麼喜歡這裡嗎?”

薑姮的笑減弱了幾分,低垂下睫羽, 沉默著點頭。

她日漸消瘦, 下頜尖尖,一小捧臉白皙玉潤,格外惹人憐惜。

梁瀟摸她的臉, 想把她的唇角再提起來,柔聲與她建議:“我命人把這些孩子弄去西郊彆館陪你吧。”

此話一落,薑姮臉上的表情堪稱驚恐。

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頭看梁瀟,拚命搖頭。

顧時安也嚇了一跳,忙上前道:“鄉野孩童,頑劣不守規矩,恐衝撞殿下,還是……還是讓他們在這裡安心生長吧。”

梁瀟麵含不快地睨了他一眼,再看薑姮一副如臨大禍的惴惴模樣,心中鬱沉。

怎麼?他是洪水猛獸不成?各個都怕他成這樣。

他強忍下濁氣,摸出薑姮的手揉捏,帶著幾分討好地輕聲建議:“既然你不喜歡把他們弄去西郊彆館,那我就讓尚工監的人來修繕一下這間破屋,再遣個大學士來教他們念書,哦對了,不是沒有肉吃嗎?”他看向顧時安:“你去彆館賬房領錢,每月一百兩,專款專用,用來給這些孩子買肉。”

他做的是善事,可做善事的方式頗為倨傲,甚至連正眼都不看顧時安,隻拿眼梢瞟他,仿佛是對他這個人極不滿,對這裡的一切極不屑。

顧時安心裡清楚,若不是為討美人歡心,靖穆王幾時能紆尊降貴來這窮鄉僻壤裡關注升鬥小民的疾苦。

態度不好就不好吧,好歹是白花花的銀子,人窮誌短,他顧時安早就不要臉了。

做完心理建設,顧縣令滿麵堆笑,受寵若驚地朝梁瀟揖禮謝恩,還極為體貼捧場地衝薑姮道:“殿下真是心善,是個體恤百姓的好殿下。”

薑姮愣愣看他,驀得,笑了。

這一笑像是被逗笑的,笑得身體顫抖不止,她抬手捂唇,纖細柔潤的手也跟著顫。

梁瀟在一旁看得甚是鬱悶。

不光孩子們能讓她笑,顧時安也能讓她笑,唯有他梁瀟不行。薑姮一見他就神色淡漠如冰,倒是不會反抗他,可那樣宛若失去魂魄的順從有什麼意思?

三人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沒有打擾孩子們念書,又悄悄地走了。

但吳娘子追了出來,她是來還薑姮金鐲子的。

剛才在屋裡她就察覺到窗外有人,定睛細看,見是顧縣令陪著何朝吟和一個陌生男子,她本想出來打個招呼的,可瞧見顧縣令暗中悄悄朝她搖頭,才假裝沒看見。

眼見他們要走,吳娘子猛地想起薑姮留給她的金鐲子。

她用一塊鞓紅綢帕包著,塞給薑姮,煞是詫異地打量她的裝束。

她的打扮很素淨,一襲藕絲秋半雲雁細錦廣袖裙,披著油滑水亮的雪白狐裘,梳軃肩高髻,戴白角梳冠,發髻間點綴些珠珀花勝。

吳娘子原本就知道她美,可沒想到能美到這地步,像精心雕琢的偶人,美得人精心歎目。

她想再多看薑姮幾眼,可隱約察覺到斜側投射過來一道冷光,她循著看去,見站在薑姮身邊那男人眉目冷峻地低睨自己,目光很是不善。

吳娘子不由得有些猜測。

單從相貌上來看兩人是般配的,這男人雖然看上去寡涼不好親近,卻端得生就一副好皮囊。劍眉入鬢,鳳眸微吊,高高的鼻梁下是兩片薄唇,矜貴中帶著清冷,秀雅中帶點蔑然,仿佛浮於雲上睥睨塵世的仙客,帶著極深的威懾和壓迫感。

她心裡正嘀咕,離開不過月餘,怎得這麼快就找上主了,卻見那男人斂袖抬手從薑姮的手裡把包裹金鐲的繡帕拿了過去。

梁瀟是知道薑姮身邊有一對金鐲的。

從會仙樓逃跑的那天,她把身上所有值錢的首飾都留下了,甚至連她送他的香囊都扔到了焚香爐裡,梁瀟醒來想找,隻在香爐邊發現一縷殘留的紅纓穗。

卻單單帶走那一對金鐲。

梁瀟心裡清楚,她是打定主意再不花他的錢,不要他的施舍,而那鐲子是她當年過十四歲生辰時薑國公贈她的生辰禮物,所以可以帶著。

如此涇渭分明,無情決絕地要與他劃清界線。

一想到這些事,梁瀟心裡就憋悶,將那鐲子代薑姮收起,又冷瞥了眼顧時安。

顧時安眼觀鼻,口觀心。

梁瀟輕哼,握住薑姮的手,耐著性子柔聲道:“孩子也看過了,可以回去了嗎?”

薑姮溫馴地點頭。

梁瀟又附身把薑姮抱起來,一路抱著她上馬車。

清風拂身過,吹來她身上清馥如蘭麝的香氣,軟玉溫香在懷,梁瀟的心情又好起來。他想,若於她的健康無損,一輩子這個樣子也未嘗不好。

柔柔弱弱,溫馴聽話,連路都走不了幾步,乖乖在榻上等他回去,給他生幾個孩子,一輩子不離不棄,形影相依。

也算是地久天長,白首不相離了。

可是……他低頭看她那掩在脂粉下蒼白瘦削的臉,心底輕歎,還是問:“姮姮,你還想去哪裡,我再帶你去。”

薑姮抬起手指,在他胸前勾畫。

梁瀟皺眉:“你還想去城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