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9章(2更)(1 / 2)

權臣妻 桑狸 10416 字 4個月前

薑姮心底一片沉寂, 毫無波瀾。

她甚至連話都不想說,雙手交疊合於身上,安靜躺著, 猶如在夢鄉中。

梁瀟猶自在黑夜中悵惘嗟歎。

“可是我愛你,姮姮,這輩子活到如今, 我唯一愛過的人就是你, 我放不開手。”

薑姮實在不想聽他說這些廢話,裝作夢中囈語翻個身將胳膊搭在他的身上。梁瀟果然閉嘴,展開臂膀將她攏入懷中,挪動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裹緊棉被入睡。

第二天清晨, 梁瀟早早地把薑姮叫起來。

在西郊彆館住了這麼久,通常都是梁瀟一早起來,悄悄地出寢閣梳洗更衣,去前院理政務。

而薑姮在榻上賴一會兒再起。

今日,梁瀟卻推遲了半個時辰起身。

他拉著睡眼惺忪的薑姮, 於她耳畔道:“今日我要宴請自金陵來的朝臣, 崔元熙把崔蘭若也帶來了,你去陪這小丫頭玩玩。”

梁瀟是頂看不上崔蘭若的, 但薑姮近來除見家人總把自己鎖在寢閣裡, 本來是想借著給顧時安娶妻的契機讓她多交往世家貴眷,結果因為出了晉香雪那麼檔子事, 又隻能作罷。

他很擔心目前薑姮的狀態, 雖然看上去無事,該笑時笑,該說話時說話, 但總像是披了層虛假的人皮,消耗著稀薄的生氣,隨時會崩壞似的。

他想讓她出去見見人。

薑姮對崔蘭若的印象比崔元熙還要淺,隻記得是個美貌靈動的小姑娘,唇齒利落,還有些小脾氣。

侍女從梁瀟手中接過薑姮,為她換好華服,再把她扶到妝台前,為她暈妝梳髻。

三五隻白皙玉手穿梭於墨發間,很快綰成發髻,簪上珠珀。

這個時間,梁瀟已經換好衣裳束好發。

烏黑的發束在五梁冠中,深赭色紫皂緣長袍,將大幅麒麟祥雲刺繡在肩背,束白鞓帶,腰間插笏,腳穿烏氈靴。

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俊容含笑,正饒有興致地站在薑姮身後,欣賞銅鏡中她的容顏。

薑姮看他這樣子,好像已經忘了昨夜的事,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們還是相敬如賓、恩恩愛愛的靖穆王和王妃。

她做不到與他眉目傳情,隻能假裝困倦,半闔上眼,小憩養神。

今日,薑家人提出要去祭拜薑王妃和許太夫人。

薑姮原先就打算隨便找個理由不與他們去,梁瀟也不想她去。她實在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怕她與家人接觸太多,露出來太多,最終薑照會起疑心。

所以,宴請崔元熙和崔蘭若是現成的借口。

兩人用過膳,侍女端上來了一碗避子湯藥。

薑姮二話不說端過來就喝。

湯藥正滾燙,瓷碗上繚繞著白茫茫的霧氣,將麵容映照得些微模糊。

薑姮啜飲了幾口,不經意抬頭,看見梁瀟在盯著自己看,秀眸間藏著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兩人目光相撞,梁瀟極溫柔地衝她一笑。

如和煦春風,能融化酷冷堅冰。

薑姮倏然覺得沒意思,連敷衍都懶得做,泄憤似的抬起瓷碗,將滾燙的藥悉數仰倒進嘴裡。

燙得舌尖都發麻,根本嘗不出苦味。

梁瀟慌忙快步過來,捏住她的手腕,慍道:“你乾什麼?”

薑姮甩開他的手,殘留藥渣的瓷碗也跟著甩了出去,一聲脆響,碎裂成數瓣。

寢閣中霎時寂靜,侍女們皆低眉斂目退出去。

薑姮眉目清冽,冷聲道:“藥太苦了,我心情不好。”

梁瀟凝睇她,沒說什麼,隻是默默伸出手,擦掉她嘴邊殘餘的藥漬。

他的指腹留有薄繭,在那細膩柔潤的肌膚上反複摩挲,顯得耐心而細致,留下酥酥的癢意。

薑姮渾身豎起的尖刺在這樣無聲的揉摸安撫中緩緩軟下,她的神情變得迷茫,抬眸看梁瀟,呢喃:“放了我吧。”

梁瀟的動作微滯,幽邃麵上劃過什麼,很快消弭於影,他微笑地低頭:“姮姮,你剛才說什麼?”

薑姮的雙目宛如兩潭死水,如蒙淡靄逐漸失去光亮,她不再看梁瀟,垂下睫羽,任他給自己擦完嘴後,又若無其事地去扶正她鬢邊斜歪的珠釵。

梁瀟在褚元殿見崔元熙。

褚元殿是當年淳化帝在位時,在行宮寵幸了一個宮女,特為這宮女所建。那宮女姓馮,後被賜封為馮美人。

馮美人雖出身寒微,但頗有些聰明才智,曾一度將淳化帝哄得神魂顛倒,大肆封賞她那卑微的母族,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開始時崔皇後沒把這女人放眼裡,直到她開始在淳化帝耳邊進讒言,插手儲位之事。

當時朝內朝外皆看好已故秦貴妃留下的四皇子梁禎,也就是後來的榮安帝。馮美人偏將八皇子推出來,指使母族聯絡朝中官員,想為八皇子被立儲造勢。

那時淳化帝已開始纏綿病榻,正疑心崔皇後和梁瀟,中途易儲雖然荒唐,他卻沒有立即否定。

在某一個午後,崔皇後把梁瀟叫進了寢殿,兩人枉顧禮法,深閉殿門,商量了半個時辰,梁瀟出來直奔皇城司。

馮美人是被人從淳化帝的病榻前帶走的,被灌藥,連夜從金陵送回襄邑行宮。而她那些參與儲位之爭的娘家人,梁瀟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來解決,乾淨利落,從此朝野坊間就像從來沒有這些人,徹底銷聲匿跡,再無人談論。

據說,馮美人就是死在這座褚元殿中,死時穿紅衣,陰魂不散,至今宮人們還時常會在夜半子時聽見這寢殿裡傳出古怪的動靜。

以上,是崔元熙在等候梁瀟時,給崔蘭若講的故事。

聽完這故事,崔蘭若隻覺渾身冰涼涼,隱覺有詭異涼風自四麵八方襲來,心中大悚,霍得站起身,哆嗦道:“我不要在這兒,我們換個地方吧。”

恰逢梁瀟牽著薑姮的手邁入殿中。

梁瀟挑眉:“這寢殿怎麼了?哪裡讓崔姑娘不滿意?”

崔蘭若素來怕他,僵硬地斂衽見禮,不情願地搖頭,又坐回崔元熙身邊。

崔元熙看上去就隨意多了,閒雅悠然地起身朝梁瀟和薑姮一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把剛才那個故事當著兩人的麵兒又說了一遍。

薑姮亦聽得心底發怵,掌心蘊滿冷汗。

梁瀟察覺到她的異樣,轉頭看她,見她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無奈輕歎,從袖中摸出帕子要給她擦,誰知她像活見了鬼,下意識躲避。

梁瀟愈加無奈:“你信他啊?當年馮美人是以戴罪之身被關在這裡的,一飯一食都得經由內侍呈送,她去哪裡弄紅衣來穿?你真當她一個媵妾配穿紅衣?有人敢逾規給她紅衣?”

薑姮怔怔看他,不再躲。

崔蘭若不滿地嘟嘴:“小叔叔,你怎麼這麼壞?專門來嚇唬女人。”

崔元熙哈哈大笑:“這一層我倒是沒想到,不過天地良心啊,這故事我也是聽說來的,坊間傳得比我說得還要玄妙,我還掐頭去尾,儘量讓它更合理。”

崔蘭若眨了眨眼,就像喜歡聽鬼故事又害怕的小姑娘,充滿獵奇,目光炯炯地問:“還有什麼更玄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