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章(2更)(1 / 2)

權臣妻 桑狸 9521 字 5個月前

看著梁瀟這副彆扭樣子, 薑姮腦中靈光一閃,猜測:“崔太後?”

梁瀟合上目,輕輕揉捏鼻骨, 看上去頗為頭疼地輕“嗯”了一聲。

薑姮鬨不明白, 崔太後為何要在這個時候來襄邑?若她當真關心襄邑的局麵,關心這一方水土和百姓,早在戰事之初就該前來阻止。

崔元熙是她的弟弟,她和梁瀟又是那種關係, 她是阻止同室操戈的最佳人選。可她生生等到烽火燃遍襄邑才出現, 怎麼?是聽說崔元熙節節敗退, 想來救他一命嗎?

薑姮直覺沒有這麼簡單, 就她所見, 她覺得這崔家姐弟利益瓜葛甚於骨肉情深, 崔元熙這條命還不值得崔太後專程跨過多舛亂世、頂著狼煙走這一趟。

她想再問問梁瀟,可梁瀟已顯出幾分不耐煩, 眸中閃過一道冷光, 倏地問薑姮:“你想不想做皇後?”

薑姮霎時僵住。

這兩個字於她而言是很遙遠的,哪怕這些年梁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扶搖直上, 哪怕身邊人總恭維他是無冕之君,她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可能會禦極天下。

若是父親在這兒, 他可能會怒斥梁瀟大逆不道, 犯上作亂,可薑姮心中所想卻隻有:他能是個好皇帝嗎?他能仁慈愛民,拯救這亂世黎庶於水火之中嗎?

她有些懷疑,甚至還有些害怕。

薑姮緘默不語,梁瀟眼睛裡閃出些刺目的光,炯炯刺向她, 問:“你是覺得,我不配嗎?”

薑姮搖頭,正要說些什麼,梁瀟朝她伸出手:“過來。”

她走過去,梁瀟將手放在了她的腹部,隔著緞衫輕輕撫摸,道:“這是我們的骨肉,我想給他最好的,這世上還有什麼好能比得過君臨天下?”

薑姮覺得荒謬。

前不久他還對自己說過,他追逐權力多年,雖然艱難攀爬至頂峰,可仍舊是不快樂的。權力尚未給他帶來多少快樂,他又憑什麼覺得孩子會認為君臨天下才是最好的禮物。

她道:“如果我說,我想讓他過平凡人的生活,不想讓他沾染權力,攪進這名利場裡。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癡人說夢?”

這些年,她見過了太多興衰榮辱沉浮,當年的衛王和辰羨何等尊榮風光,可是一朝落敗,卻連性命都保不住。

如今,梁瀟帶著他們爬得越高,她越是心驚膽戰,擔心登高跌重。

梁瀟一愣,懶懶地後仰,挑眸凝睇薑姮,“你心裡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薑姮還要爭論,梁瀟已覺得無趣,決心結束這個話題,將衣袖攬於身前,緩和了語調道:“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他不肯假手於人,讓薑姮攙扶著他,去到篋櫃邊,將手探進去,艱難地摸索一番,拿出一個上了鎖的螺鈿盒子。

他從魚囊裡摸出一把精巧的銀質鑰匙,將盒子打開,裡麵裝著一對金鐲子。

正是當初薑姮戴著逃離他的那一對。

後來這兩隻金鐲子輾轉流離,一隻被薑姮賣給了顧時安,一隻留給了吳娘子。吳娘子的那隻她知道,是在還給薑姮時被梁瀟拿去了,可另一隻……

梁瀟極為珍重地把鐲子拿出來用紅綢帕擦拭,道:“我給你贖回來了,薑家舊物已經沒剩多少了,你給得倒大方,也不怕嶽父知道傷心。”

他擦完後,把兩隻金鐲子依次套到薑姮的腕子上,道:“我受傷昏迷前就一直在後悔,怎得不早點給你,這一關若是捱不過去,就這麼死了,那豈不是再也沒有機會親手給你戴上。”

薑姮低頭看著腕上爍爍金光,一時心緒複雜,她艱難開口:“謝謝你。”

“嗯?”梁瀟詫異,唇邊漫開一抹柔光瀲灩的笑:“謝我什麼?”

薑姮看了看金鐲子,又看向他的胸口。

梁瀟抬手隔衣摸了摸自己傷口的位置,麵露悵惘:“姮姮,不瞞你說,替你擋住這一刀的時候,我想若是就這樣死了,也未嘗不好。雖然有些小遺憾,可畢竟是為你而死,餘生你想起我時,總要記我點好,不至於全是恨和怨吧。”

薑姮咬住下唇,似是在掙紮。

更漏裡流沙簌簌陷落,窗外響起更鼓聲,月貫中天,繁星如洗,辰光正於悄無聲息間流逝。

梁瀟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輕輕打轉兒,“可是,上天讓我活下來了,我們……能否重新開始?”

薑姮總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輪回,反複掙紮抗拒,一路艱難走來,又回到了起點。

她對他狠不下心了,她無法對一個舍命救自己、肯為自己去死的人惡語相向。

可是,兩人中間又隔了太多、太多……

梁瀟的聲音幽幽回蕩在靜夜裡,輕柔而極具蠱惑:“你再仔細想想,我昏睡的這些時日,你真的快樂嗎?輕鬆嗎?沒有我的日子真的就那麼好嗎?如果不是,何必非要執念於過往,堅持自苦?把那些事情都忘了,重新開始不好嗎?隻要有我在,你可以安睡每一個夜晚,這樣不好嗎?”

薑姮的思緒全亂了。

她腦中如有一團亂絮在纏繞拉扯,攪擾得她頭疼。梁瀟抬起胳膊摸她的臉,柔情似水,體貼而寵溺:“你好好休息,安靜地再想一想,我還要見幾個朝臣,先去書房。”

他揚聲喚進姬無劍,讓他攙扶自己去書房。

垂荔遊廊杳長幽靜,廊下紙燈在夜風裡輕晃,昏黃燭暈打在地上,耀出一地憧憧亂影。

梁瀟踏著影子前行,唇邊尚留著哄勸薑姮時的繾綣笑意,身側的姬無劍屢屢側首看他,驀地,輕歎了口氣。

梁瀟收斂笑意,問:“阿翁有話要說?”

姬無劍眉間儘是擔憂無奈:“您也……太拚了。”

他在靖穆王府做了幾十年內侍,陪伴公子們讀書,耳濡目染,知曉曆代耽於美色的昏君做出的荒唐事。

烽火戲諸侯算什麼?若幽王在世,見到這一位,也得甘拜下風。

姬無劍歎息:“您就不怕,這一刀刺得這樣狠,當真再也醒不過來。”

梁瀟臉上的柔情蜜色悉數褪儘,隻剩下幽邃深冷的一片。

起初,他隻是想將計就計,受點輕傷,引崔元熙入甕。

可是那日宴席上,崔元熙提到了辰羨,卻是陰差陽錯給了他靈感。

他這麼多年介意的、難以釋懷的,不過是一個死人,但就是因為他死了,永遠活在泛著絢爛光影的記憶裡,活人永遠稍遜一籌。

可若他也為薑姮死一回呢?

不管兩人如何爭吵,如何相互折磨過,他堅信,薑姮是善良的,心軟的,他舍身為她倒在她麵前的時候,她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她自小遠離家鄉父親,客居靖穆王府,她是孤獨渴望被愛的,哪怕她把自己偽裝得再絕情冷硬,他也堅信,剝開重重殼衣,藏在裡麵的芯子必是柔軟的。

兩人儼然已經走至僵局,他必須鋌而走險尋求破局之法。

梁瀟長舒一口氣,勾唇:“不會的,那是訓練有素的王府暗衛,下手是重了些,可不會要我的命。”

他心情甚是愉快地轉頭看姬無劍,“她已經動搖了,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我相信,假以時日,她會重新愛上我的。畢竟,她曾經是真的愛過我。”

姬無劍仍舊心憂,曾經情真,而今卻是一個經過精密計算設計的大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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