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章(3更)(2 / 2)

權臣妻 桑狸 7839 字 4個月前

他微頓,似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吟吟笑說:“我可算見識了,梁世子真是天真單純得很,我也明白,當年的新政為何會功敗垂成。”

這麼一調侃,讓薑姮想起了九年前的梁瀟。

那種經曆權力浸染,浴血廝殺後的戾氣畢現,又不經意流露出對周圍人或事的不屑。

眼前的顧時安像極了那個時候的梁瀟。

薑姮一時五味陳雜,不知該說些什麼。

顧時安以手托腮,衝她眨眼:“你這樣看我,像看怪物一樣,我是變了,就變得這麼惹人討厭嗎?”

薑姮搖頭,抬起茶壺為他續了一甌茶,道:“我信你,你仍舊是襄邑那個滿含熱血、一心為民的顧縣令,人是沒有那麼容易變的。”

顧時安笑起來,是那張眉眼皆舒展,極為輕鬆的笑,自進屋就沒有這麼開懷暢快過,他笑完,垂眸看她,道:“朝吟,我告訴你,我不怕他了,我從前怕過,可是當我命懸一線,當我滿手是血的時候我就不怕了。輸了不過就是一死,人命脆弱得很,死有什麼稀奇。”

他歪頭看向窗外,有一雙雲雁展翅高飛,自鬆樹亭蓋上略過,直衝入蒼穹。他道:“我有預感,屬於攝政王的時代已經快要結束了,將來這天下風騷、人臣之尊是我的。”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各自懷著心事,未說到點上,顧時安不便久留,起身告辭,臨去前囑咐薑姮勿要衝動,且要沉下性子仔細看如今的局麵。

薑姮半信半疑,等到詔令上說的要將辰羨處斬那日,果然不見行刑,反倒自城中傳出消息,神衛都指揮使孫堯砌詞誣告梁世子,被罷官免職,流徙蜀中。

而空出來的都指揮使一職由副都指揮使薑墨辭暫代。

梁世子被無罪釋放。

消息遲遲傳至禦前,榮康帝正伏在禦案上謄默荀子的《勸學篇》,宮都監來稟,說攝政王求見,他手中的筆微顫,濃釅墨汁滴落宣紙,毀了一幅將要寫成的佳作。

他稚秀的眉宇微蹙,將宣紙揉成一團扔到地上,道:“宣。”

當年梁瀟冊封攝政王時,那聖旨寫得清楚,麵聖不必行跪禮,故而他見了榮康帝,連膝都未屈,徑直坐到殿側的太師椅上,反倒是滿殿的內侍宮女要向他行禮。

梁瀟朝他們擺擺手,他們皆退下,獨留君臣二人說話。

梁瀟開門見山:“近來京中頻頻生亂,皆是自後位而始,臣這些日子倒留心著,替官家物色了一位合適人選。”

榮康帝眼底泛起厭惡,一閃而過,還是虛偽做笑,問:“勞堂兄費心了,是誰?”

梁瀟道:“就是陛下頗為倚重的帝師檀令儀之女,閨名檀月,年方十八,才貌雙全,人也端莊穩重,正當母儀天下。”

榮康帝僵硬地撇唇:“朕年紀尚小,沒有大婚的打算。”

梁瀟噙起一抹端沉深長的笑:“不小了,朝裡朝外都盼著官家為皇室開枝散葉,若臣再攔著,豈不是梁家的罪人?”

榮康帝伏在案上的手緊攥成拳,聲音略有些悶:“那帝師呢?你何時放檀先生?”

梁瀟撥弄著玉扳指,漫然道:“禮部諸臣對陰謀惑君一事供認不諱,檀令儀身上的罪名還未洗清,臣總不好為了官家而徇私枉法吧?”

榮康帝連連冷笑。

梁瀟傲慢斜瞟了他一眼,道:“官家有話說話,勿要學那些小門第裡的郎君,整日哼哼唧唧上不得台麵。”

榮康帝拍案而起:“你打量朕不知道,禮部那些官員都是你的心腹,你指東他們不敢往西,你讓他們咬住檀先生,他們哪敢鬆口?拘著父親,讓女兒入宮為後,那這皇後不就是你手裡的風箏,你讓她乾什麼她就得乾什麼。你是不是想把朕關進籠子裡,讓朕周圍甚至枕邊人都是你的人,把朕牢牢控製在掌心,你才滿意。”

梁瀟半個身子都陷在太師椅裡,織金縷麒麟的緞袍曳在地上,甚是慵懶地轉頭看向榮康帝,似笑非笑:“官家近來脾氣倒是大得很。”

榮康帝身體顫抖不止,卻終究對梁瀟有幾分怯意,訥訥看著他,再不敢言語。

兩人正僵持著,一陣香風拂過,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走來,手裡端著髹漆托盤,上頭擱一盞熬得黏稠的蓮子粥,嬌滴滴笑說:“熬了一個時辰,熬得糯糯的,正好給官家敗敗火。”

榮康帝見是她,忙把滿臉戾氣收斂,溫和道:“這些事讓底下人去做就是,你身子弱,彆累壞了。”

梁瀟這才抬起眼皮看她。

那女子倒是規矩穿著窄袖鬱金裙宮裝,隻是裙上綴著一隻金鈴鐺,走起路儀態萬方,鈴鐺叮叮當響,彆有一番嫵媚風情。

梳風流的墮馬髻,斜簪玉釵,似落非落,吊梢眼看人,跟帶著鉤子似的。

她伏在榮康帝身上低聲勸慰了幾句,榮康帝臉色好轉,衝梁瀟道:“剛才是朕太衝動了,堂兄莫要與朕一般見識。”

梁瀟“嗯”了一聲,起身要走,走出殿門,他朝一個內侍舍人招了招手,那舍人立即過來,在梁瀟跟前哈腰躬身。

梁瀟問:“那女人是誰?”

內侍舍人道:“是內值司新撥來的紅霞披……是崔太後指定的。”

梁瀟哼笑了幾聲,甩袖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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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姮在城外邸舍住了幾日,眼見辰羨無事,想立即動身離開,可偏將要走時,晏晏病了。

小孩本就體弱,外加舟車勞頓,發起高熱。

崔斌正想再喬裝冒險進城找個郎中來看,可巧兒有位京中名醫返鄉歸來,暫在邸舍落腳,他給晏晏把了把脈,道隻是尋常病症,開了幾副藥,提議薑姮暫時靜養,莫要把孩子累著。

薑姮不可能拿晏晏的身體開玩笑,估摸著辰羨的事情告一段落,梁瀟應當沒有發現她,不然不會任由她清靜到如今,便安心住下,待晏晏身體好些再謀後效。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近日邸舍來了些生麵孔,總躲在暗處偷窺她們。

她和崔蘭若說了,商量著幾人留心,沒過幾日這邸舍裡就遭了賊,幾間上房被洗劫一空,官府來查驗過,說前幾日混進了竊賊,總在暗處窺視住客,伺機行竊。

薑姮長舒了口氣,也慶幸自己平日裡財不外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