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章(1 / 2)

權臣妻 桑狸 6821 字 4個月前

如果薑姮能在清醒的狀態下,能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她是絕不該問這個問題的。

問出來了又如何?

她是該阻止還是漠視?

可偏偏今夜她喝了太多酒,想起了太多少年時的往事,竟有了點可笑的不忍心,想問個究竟。

梁瀟沉默許久,輕聲歎道:“我累了,姮姮,當初那條我不擇手段一心攀附的通天梯眼見已經到頂了,權勢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少快樂,反倒是負累、是折磨。你曾說過,十年前這人間便是一副暗無天日的樣子,可是這十年是在我的手裡變得越來越壞,我想改變這一切,把顛倒的世間扶正,讓一切回歸它本該有的樣子。”

“這個念頭,從你‘死’在玉鐘山上的時候就有了。”

薑姮停止推搡,白細的指尖停留在他那錦緞纏繞的胸膛前,遲滯片刻,縮了回來。

梁瀟察覺到她的變化,心中一熱,低了頭想再傾訴,誰知她搶先一步開口:“今夜就到這裡吧,我並不想知道太多,請你放開我,我也累了。”

正是月貫中天的時辰,漫天繁星如洗,幽靜的如同一場幻夢。

梁瀟卻覺身體仿佛浸在冰潭裡,那股涼意滲透肌膚,直往骨頭裡鑽。

他的胳膊僵滯,輕輕地鬆開了薑姮。

掙脫桎梏的薑姮立即返身往回跑,這一回梁瀟卻沒有追她,而是站在湖堤枯柳旁,眼睜睜看著她逐漸遠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台榭上,辰羨目睹了整個過程。

今夜注定無眠,第二日清晨見麵時,三人眼瞼下都掛著兩團青烏。

羽織掛念家裡的宣叡和兩個孩子,早一步回家,玉徽忙著給曹昀送藥,在寢閣裡徘徊不出。

隻剩他們三人麵麵相覷,說不出的尷尬。

最後竟是辰羨打破了沉默,他抬起手揉了揉腦側,歎道:“杯中物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貪多傷身,聖人誠不欺我。”

他與昨日很不相同,倒不是說麵容,而是周身氣度,若是昨夜那個在宴席上質問梁瀟的他是充滿怨懟和憤懣不甘的,今晨倒有了幾分釋然的意味,眉宇間隱有晦暗落拓,但眼神清澈,宛如天邊旭日初升。

薑姮也抬起手捂住額頭,附和:“再也不喝了。”

梁瀟隻是負袖在廊廡下站著,半天沒有言語。

玉徽照顧完曹昀,回來張羅早膳,幾人聚在一起吃了,各奔東西。

辰羨這些日子和宣叡在坊間見了些有識之士,也想認真做些事,登門拜訪過幾位朝中要員。

那些官員顧念辰羨是攝政王的弟弟,自然不敢無禮相待。可梁瀟至今都沒有公開表明過對這個弟弟的態度,那些人精似的官員自然得拿捏著,客氣話不少說,實事卻一件都不辦。

這其實比直接回絕更讓人惱火。

經常因為那似是而非的態度,辰羨奔波勞碌一圈,最後發現人家沒有相助的意思,前麵做的全是無用功。

他少年時金尊玉貴,萬事都有人兜底有人幫襯,幾時碰過這等軟釘子,可碰得多了,慢慢也有了些從前沒有的感悟。

世間萬事都講究一個“利”字,他自己對名利富貴看得淡,可不能要求彆人也這樣。

若想成事,還得在平衡“利”字上做文章。

如今看來,卻是不易的。

從前他和衛王都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義之事,就必然所向披靡一片坦途。聖賢書中尚且有“君子喻於義,小人喻以利”一說,聖人看得通透,是他們淺薄了。

出了府門,兩人目送薑姮上馬車回章台行宮,辰羨叫住了梁瀟。

他躑躅片刻,道:“我想去國子監謀個司業的職缺,不知可否?”

梁瀟挑了挑眉,知道他終於想通了。

想要教醒一個人,隻靠天天在他耳邊念叨道理是沒有用的,隻有把他放出去,讓他撞足夠多的南牆,撞得頭破血流,才能徹底醒悟。

辰羨根本就不是縱橫官場的那塊料。

梁瀟望著薑姮離開的方向,馬車已消失在街衢儘頭,秋風掃落葉,不勝蕭索淒清。

他點頭:“好。”

如今就是這麼輕巧,想去國子監就去國子監,想當司業就當司業,他是攝政王,他的話比官家還管用。

薑姮回章台行宮的時候,崔蘭若正在收拾行裝,光話本蜜餞匣子裝了幾隻大箱子,還有些釵環散物。

昨日梁瀟對薑姮說過,崔蘭若要進宮伴駕,她心裡奇怪,卻忍住了沒問。

她總覺得梁瀟在刻意引她猜測,那些她察覺出的種種蹊蹺之處,許多都是梁瀟故意漏出來的。就拿昨夜而言,他有得是機會私下對玉徽說他對他們夫婦的安排,可他偏偏要當著她的麵說出來。

薑姮想不通時至今日,梁瀟為什麼還能對她抱有期望,他指望什麼?指望她攔他、勸他、和他重修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