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賭局(1 / 2)

權臣妻 桑狸 12754 字 4個月前

薑姮心裡其實是很矛盾的,一方麵她著實思念父兄,一方麵那遙遙的金陵帝都又讓她感到恐懼,她生怕此去再生波瀾,會終結平靜安寧的生活。

哪怕梁瀟再三向她保證,她心中還是存有顧慮。

沉默良久,薑姮道:“你讓我想一想。”

梁瀟深知逼得緊了反而會適得其反,便不再提,隻溫言安慰了她幾句,和她一起回書鋪。

書鋪歇業許久,到處都是灰塵,需得細細打掃一番。

薑姮和崔氏兄妹內外忙碌,梁瀟添了幾回亂被趕出來,乾脆在門前帶著晏晏玩。

晏晏還有幾個月就三歲了,懂些事情,會說很多話,拉著梁瀟的袖子脆生生問:“你去哪兒了?”

梁瀟不好在孩子麵前說是被她娘轟走了,眼珠轉了轉,摸著晏晏嫩滑的小臉蛋道:“我去賺錢了,我得賺很多錢,才能給晏晏買很多糖人,糖人好不好吃?”

晏晏仰頭看他,一雙眸子烏靈清澈,道:“好吃,但是我再也不吃糖人了,你也不要再去買了。”

這是為什麼?梁瀟愣了半晌,才逐漸反應過來。

當日梁瀟就是承諾要給晏晏買糖人才一去不返的,這孩子是怕他再離開啊。

梁瀟心中如飲了蜜般甜,環胳膊將她攏進懷裡,微笑逗她:“你喊聲爹爹好不好?”

晏晏抿了抿唇,張開口,靜止了片刻,就是喊不出來,一歪頭見薑姮端著一盤杏脯出來,忙掙脫開梁瀟撲進母親懷裡,胖嫩嫩的小手翹起蘭花指,捏了一塊杏脯放進嘴裡。

梁瀟愣愣看著那無情的小腦袋,心中一陣陣淒落。

薑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梁瀟臉色灰暗,把杏脯端到他跟前,問:“你又怎麼了?”

梁瀟曆來不愛吃這些甜滋滋的東西,還是僵硬地捏了一顆,於舌尖品咂,果然隻剩酸苦澀然,他搖了搖頭:“沒事。”

薑姮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的道:“今晚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梁瀟愣怔了少頃,恍然反應過來,一股喜悅湧上心頭,霎時把剛才的失落拋諸腦後,想纏膩著薑姮絮叨幾句,薑姮卻不給他這個機會,領著晏晏進了書鋪。

書鋪開到黃昏便歇業,他們都是要回楓葉巷的宅子裡用晚膳的,薑姮的意思,是要梁瀟跟他們一起回去。

梁瀟坐在書鋪門口美了一整天,到日暮抱著晏晏跟他們回去,才發現自己實屬自作多情了。

原來薑姮不光叫他一起來用晚膳,還邀了顧時安。

顧時安正住在隔壁,來回十分便利。

他甚至在應邀來用晚膳時,還抽空去街上買了一套霽釉瓷器做為禮物。

梁瀟抱晏晏在一旁看著顧時安和薑姮寒暄閒話,連聲哼哼,晏晏察覺到他的不快,揪他耳朵,笑嘻嘻地問:“你哼哼什麼?”

梁瀟道:“沒哼,我高興得很。”

晏晏繼續揪他耳朵,還扭了扭,“你胡說,你分明是不高興了。”

梁瀟驀地泄了氣,靠近晏晏,小聲問:“你不肯叫我爹爹,那你是想讓彆人做你的爹爹嗎?”

晏晏一愣,收斂起嬉皮笑臉,嚴肅地搖頭。

梁瀟心裡好受了些,趁熱打鐵道:“那你叫我一聲爹爹。”

晏晏摸著他的耳朵,嗓子眼裡嗡了兩聲,細若蚊呐,梁瀟沒聽清,讓她大點聲叫,她卻不乾了,撲通著兩條小短腿要他把她放下來。

梁瀟隻得將她放下,她撒腿撲進薑姮懷裡,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抱著薑姮的腿非要她帶自己出去找蘭若,硬生生打斷了薑姮和顧時安的談話。

她們母女一走,花廳瞬時安靜下來。

顧時安坐在八仙桌前,斂袖文雅地端起茶甌抿了一口,望向對麵的梁瀟,問:“你與姮姮商量得如何了?可要和我一同回去?”

梁瀟道:“姮姮有顧慮。”

“不要強求。”顧時安端甌的動作一頓,抬眸鄭重道:“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再強求姮姮。”

梁瀟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沒有強求,如果她實在不願意,那就不必回去了,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她的。”

顧時安眼底湧過幾許複雜:“你也不回去?你真的不想最後再見崔太後一麵了嗎?”

梁瀟麵上波瀾不興,帶著些許淡然冷漠:“攝政王早就已經死了,除了姮姮和晏晏,我對彆人沒有半點虧欠。”

顧時安頷首,麵容清風和煦,也不多做勸說,隻是環視這花廳,麵帶微笑:“真好。”

梁瀟眉梢微翹,問:“好在哪裡?”

“姮姮在這裡過得很開心,性子也變得開朗豁達,這大概就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生活。”顧時安唇角噙笑,呢喃:“真好,真好。”

梁瀟聽著他的話,不由得也笑了。

晚膳用得很好,觥籌交錯,言笑晏晏,顧時安說了很多金陵的近況,有辰羨的,薑墨辭的,還有新選上來的俊彥文官的軼事。

言語間,那富麗繁華似錦的帝都徐徐鋪陳在眼前,恍如隔世,恍然如夢。

薑姮喝了半盞梨花釀,瑩白臉頰透出薄薄的紅暈,輕輕地問:“我爹爹和哥哥都還好嗎?”

顧時安溫柔地回:“當然好,墨辭是神衛都指揮使,職係守衛禁宮和官家的安危,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想儘的忠。官家很信任他,逢年過節恩賞不斷,前些日子還屢派太醫去給薑國公視疾。”

當然,這是好的,還有不好的,顧時安沒有說給薑姮聽。

他不能再像過去和薑墨辭那般親近,他是左相,薑墨辭是手握重兵的武將,兩人需得避嫌,不可交往過密,以免招來君王忌憚。

還有,新政推行得並不是十分順利,檀令儀為首的文官列出來的舉措過於理想化,損礙了太多舊權貴的利益,引來不少彈壓。

榮康帝初掌大權,凡事求穩,不好與宗親翻臉太甚,跟檀令儀起了幾回衝突。好在兩人是共患過難的師徒,榮康帝還是很看重感念自己的老師,這要是換個人,說不準可就懸了。

顧時安最佩服的是,任新政推行如火如荼,幾經沉浮,辰羨始終能沉住氣不參與其中,避在國子監裡,一心教授聖賢書。

當年那個熱血激昂橫衝直撞的梁世子終究長大了,能頂起靖穆王府的門楣。

因辰羨不大參與政事,顧時安反倒不需要和他避嫌,閒暇時兩人還會聚在一起小酌。

世事就是如此,不曾儘善儘美,也不曾壞到絕境,總是摻雜喜憂,哀樂同享。

薑姮聽得很認真,以手擎額,歪頭看向梁瀟。

梁瀟知道她的酒量,已經吩咐虞嬸去煮醒酒湯,正準備倒杯熱茶喂薑姮喝了,見她一眨不眨地看自己,覺得新奇有趣,笑問:“看我乾什麼?”

薑姮目光迷離,半是醺醉半是清醒,呢喃:“我想回去看看。”

梁瀟喂她喝水,極平常道:“你想回去,咱們就回去。”

她喝了一小口,神色迷蒙:“看完了,我還想回來。”

梁瀟依舊平常道:“我會帶你回來的。”

她沉默著幽幽看他,驀地問:“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梁瀟握著茶甌的手猛顫,殘茶潑濺出來,滴到手背上,有著灼灼燙意。

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滿懷驚喜又忐忑地凝睇著薑姮,道:“當然會,除非你想趕我走。”

薑姮與他對望良久,聲音裡染了些困倦:“那我們明天就走。”

梁瀟點頭,見她美眸迷離,鐫滿疲乏,柔聲與她商量:“我抱你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也很累了,若是明天就走,那要一早起來收拾趕路的。”

薑姮乖乖地點了點頭。

梁瀟起身上前要抱她,猛地想起顧時安還坐在膳桌上,他回眸看去,見對方始終笑意盈盈凝著他們,這笑裡帶著濃濃的惆悵,卻無甚惡意。

他道:“我本是客,也該走了。”

說完,他起身撩袖,腳步虛浮地離去。

梁瀟目送他離開,俯身把薑姮打橫抱了起來。

他雖然來的少,但早就對這宅院的結構摸得門清,徑直去向薑姮的寢閣,路上遇見崔氏兄妹在遊廊上帶著晏晏玩,還衝他們笑,崔斌想上前阻止,被崔蘭若一把揪了回來。

崔蘭若靠在兄長耳邊小聲道:“姮姮醒著的,你彆乾傻事。”

這一路,梁瀟走得極穩極緩慢,可內心卻燥若鼓動,幾乎快要燒灼起來。

薑姮還是和從前一般輕,攏在臂膀間,綿綿軟軟一團,縈繞著如蘭似麝的香氣。

他想與她說幾句話,又惶恐話說多了她會反悔,一路沉默著抱薑姮回寢閣,把她放在榻上,維持著傾身的動作,遲遲不願意離開。

他很想和她更進一步,卻又不敢在薑姮明確表明態度前貿然行動,生怕惹她不快,將辛苦構築起來的美好氛圍打破。

就這麼僵持著,他低眸看著躺在榻上的薑姮,她也在看他,那雙眼睛如蘊春水,微瀾迷濛。

梁瀟試探性地靠近,鼻息呼在她的頰邊,嗅著她身上清馥的香氣,問:“姮姮,我可以留下嗎?”

薑姮深深地看他,散在身側的手指微蜷,勾住被衾邊角,衝他輕搖了搖頭。

十分柔軟、無辜地拒絕了他。

梁瀟剛剛還飄浮在雲端的一顆心霎時墜落寒潭底,失望地把身體收回來,想要摸摸薑姮的手,剛探出去,還未觸到,便聽上麵飄來了她略微沙啞的嗓音。

“辰景,我有些怕你。”

梁瀟的手霎時僵在半截,再也沒有勇氣伸出去。

薑姮繼續說:“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不是從前那種依賴,而是被你牽動了太多情緒。我發現我今天在書鋪裡,過一會兒就想看看你去哪兒了,你還在不在。我很害怕這種感覺,我怕會回到從前。”

梁瀟安靜聽她說完,篤定地搖頭:“絕沒可能回到從前,你忘了嗎?攝政王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的我隻是一介平民,無力築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