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賭局(2 / 2)

權臣妻 桑狸 12754 字 5個月前

他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慶幸自己的選擇,慶幸他遠離朝堂,扔掉權柄。

薑姮緘然了片刻,臉頰紅暈漫開,若灼灼桃花綻放,目光愈加散漫。

梁瀟心想她果真是醉了,醉到有些糊塗,若是清醒著,大概永遠不會和他說這樣的話了。

他撫了撫薑姮的手,溫聲道:“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你若是怕我,我就不會離太近,不會讓你難受。”

他給薑姮掖好被角,“睡吧,我這就走了。”

梁瀟心裡黏糊不舍,卻知顧時安說得極對,不可強求,不可強求……強迫自己從榻上起身,拂開紗帳出來。

薑姮歪頭看他,目送著他離去。

夜色闃黑幽靜,漫天一把星矢閃亮,偶有晚風吹過,鳥雀嚶啾。

薑姮剛才飲酒後很困,腦筋也不清醒,現在梁瀟走了,她倒覺得找回了神思,不困也不想睡了。

就這麼躺著,仰看穹頂釉繪斑斕,愣是看了一整夜。

天還未亮,她就起來了。

虞叔虞嬸還在睡,她悄悄地跑去廚房燒了幾壺水,沐浴更衣,換了身簇新的藕絲秋半軟緞素裙,配上披帛、釵環,挽起袖子去廚房做了一大桌朝食。

崔蘭若是被飯食香味撩醒的,忙起身去幫著薑姮收拾膳具,這頓飯倒是沒請顧時安和梁瀟,是他們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吃的。

薑姮一邊喂晏晏喝粥,一邊溫和地問:“晏晏,你想不想跟娘親去看看翁翁?”

此話一落,崔氏兄妹皆放下筷箸看她。

晏晏咀嚼著飯食,一直咽下才道:“想,娘親去哪兒,晏晏就去哪兒。”

薑姮欣慰地一笑,衝崔蘭若和崔斌道:“你們呢?想不想回金陵看一看?”

崔斌是沒什麼主意的,隻偏頭看向妹妹,等著她拿主意。

崔蘭若對於那座堂皇巍峨的帝都,向來沒什麼好回憶,若說有,也隻剩下禁宮裡高高在上的那個人。

她垂眸沉默良久,忽而一笑:“不了,你去吧,我守在這裡替你看著書鋪。”

薑姮道:“不要擔心書鋪,大不了關些日子,也礙不著什麼。”

崔蘭若還是搖頭。

崔斌見妹妹不去,自然也不去,“那些書都太沉了,我妹搬不動,我就留下來幫她吧。”

薑姮瞧著他笑開。

一頓早膳商量好,崔蘭若開始幫著薑姮收拾行李,薑姮隻帶了幾件換洗衣物,一小包碎銀子,把她和晏晏的籍牒和路引收好,剩下的都是晏晏所用的零碎物件,裝了三個小包袱。

大約巳時,梁瀟領著虞清來接她們了。

梁瀟昨夜回去也沒怎麼睡,他剛置辦了田莊鋪麵,要做的生意還在同官府交涉中,少不得交代一番,所幸姬無劍是老練能乾的,留他在槐縣繼續張羅,梁瀟倒也放心。

兩人見麵都有些尷尬,目光交彙後各自移開,梁瀟撓了撓頭,道:“姮姮……”他生怕薑姮昨夜說的是酒後醉話,第二天就不認賬了,見到崔蘭若胳膊上挎著收拾好的包袱,才輕微舒了口氣。

他說:“我已經租好船了,候在岸口,走吧。”

薑姮抱著晏晏隨他出來,見顧時安正帶人候在巷口。

他亦是輕裝簡行,半舊的素色襴衫,外加幾個得力的護衛,幾個包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三人今天話都很少,有一搭無一搭議論了幾句天氣,便到了河道渡口。

船已候在那裡,船夫放下踏板應他們上去,艙外早就守著幾個執劍的護衛,齊齊朝梁瀟揖禮後便散往各處,注意著河麵的情形。

梁瀟總是謹慎的,有他在,顧時安和薑姮都放心。

船很寬敞,裡頭分開五個艙間,梁瀟替薑姮和晏晏選了靠近船尾的倒數第二間,最是幽僻安靜。

顧時安和梁瀟分彆住她們兩側。

船艙內自然比不得家裡,但看出從陳設布置上是用心了。

一張紫檀描金卍福紋妝台,上麵擺著精致華美的胭脂薔薇粉妝缽,一條細綢刺繡的褥子軟榻,還有成套的矮幾和杌凳,幾上擺著炭盆,盆上坐著銅吊。

薑姮掀起銅蓋一看,裡頭是濃稠的羊奶,正咕咚咕咚冒著泡,醇香四溢。

梁瀟笑道:“我見吃飯時晏晏喜歡這個,便早囑咐人備下,長途跋涉,總要吃得好些。”

薑姮衝他笑了笑,把晏晏抱過來,笑問:“想不想喝?”

晏晏喜滋滋地點頭。

趁晏晏自己捧著瓷碗喝奶,梁瀟把薑姮拽到一邊,獻寶似的捧出一隻剔紅描金雲彩食匣,打開一看,裡頭盛著樣式口味各異的蜜餞果子。

梁瀟悄聲說:“這是姮姮愛吃的。”

薑姮接過食匣,白皙的手指刮擦著匣邊,半天沒說話。

這些日子梁瀟慣會把心思用在這些細微之處,體貼關懷有加,卻再不提要從薑姮這裡得到什麼。

薑姮心底陳雜,瞧著這精妙細化的匣子,正出神發愣,有人敲艙門。

梁瀟冷著張去開,門外果然站著顧時安。

他換了件黛青長袍,烏發玉冠,神采奕奕,從身後拿出一盒葉子玉牌,道:“旅途漫漫,甚是無聊,咱們玩葉子戲吧。”

三人圍著矮幾坐好,喝飽了羊奶的晏晏乖巧地爬上榻瞌睡,薑姮給她蓋好被衾才坐回來。

梁瀟問:“怎麼玩?”

顧時安搖著十二骨玉硝折扇,俊逸風流,悠悠笑道:“賭錢自然是沒意思的,不如這樣,贏的那個人可以問輸的人問題,輸的必須如實作答,不得瞞騙。”

這玩法倒是新奇,若是從前,梁瀟渾身都是秘密,絕對不會答應。可如今,連最後一個秘密都讓他們知道了,實是坦誠到無半點藏私了,自然答應得爽快。

薑姮也沒什麼可瞞人的,也頷首答應。

第一局,先擲骰子,由顧時安發牌,他和梁瀟換了幾個神色,把薑姮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是顧時安贏了。

顧時安盯著薑姮的眼睛,認真問:“姮姮,你覺得在槐縣過得快樂,還是當初在襄邑過得快樂?”

這問題一問,梁瀟當即白了他一眼。

薑姮斂眸考量了一番,才道:“在槐縣快樂。”

“為什麼?”

梁瀟立即道:“這是另外一個問題,等你再贏了再問。”

顧時安斜睇他,不情不願地開始洗牌。

第二局,薑姮發牌,她玩得不精,不知道裡頭的門道,稀裡糊塗發完牌,被梁瀟瞅準時機換了兩張,又是慘敗。

這一局是梁瀟贏了。

他的問題直接了當,瞥了眼顧時安,問薑姮:“你對他有男女之情嗎?”

薑姮臉色驟變,眉目皆冷,怒意凜然地瞪著梁瀟。

梁瀟卻笑了,笑得無辜且柔潤:“姮姮,咱們不過是在玩,先頭說好的,你這樣倒好像輸不起似的。”

薑姮攥緊手,搖頭:“沒有。”

坐在她身側的顧時安閉了閉眼,麵容淒清。

梁瀟卻高興了,洗牌的時候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第三局,還是薑姮發牌。

梁瀟再向顧時安使眼色時,顧時安卻不理他了,反倒追著他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稀裡糊塗的,薑姮贏了。

梁瀟和顧時安手裡剩的牌一樣,都是輸家。

兩個男人皆正襟危坐,等著她發問。

她猶豫許久,轉向了顧時安。

“我想知道,當年,你們裡應外合對付崔太後,最初的約定是什麼?”

顧時安看向梁瀟,道:“攝政王意圖謀反,被節度使高從善誅滅,身死小彆山。”他頓了頓,道:“最初的約定,是真的死,從當年你於玉鐘山死遁,他就不想活了。”

梁瀟以為她知道真相後至少會看他一眼,憐憫也好,感動也罷,至少這份生死相隨的心應當讓她有所動容。

可是她沒有,隻是低垂螓首沉默許久,開始洗牌。

第四局,由顧時安發牌。

這遊戲玩到現在他已經沒有興味了,所存的隻是一絲不甘心,他暗中配合梁瀟,讓他贏了這一局。

梁瀟立即轉向薑姮,問:“你的心裡還有我嗎?”

他見薑姮麵色冰涼,厚著臉皮補充:“不能說謊,我們在最初就約定好了,要坦誠相告。”

薑姮遲遲不答,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的心裡還有我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