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番外5(2 / 2)

權臣妻 桑狸 10849 字 5個月前

前世的薑姮也篤信父子綱常,倫理道德,覺得父親始終是父親,哪怕有欠妥之處,也該寬宥。

直到今天下午薑墨辭同她說了那麼些話,她才恍然,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鞭子沒有打在自己身上,就試不著疼。

前世的薑姮陪梁瀟又往後走了十幾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幼時烙在心間的傷痛險些摧毀了他的整個人生。

辰羨不知她心思轉過這麼多道彎,冷淡道:“你是覺得父親虧待了他嗎?什麼是虧待?錦衣玉食地把他養大,送他入仕途是虧待,是不是非要把我的世子之位連同你一起給他,那才不叫虧待。”

薑姮道:“你不會忘了吧,年幼時我們一起讀書,辰景哥哥明明比我們長幾歲,卻遲遲不許他開蒙,我們每回見他,他身上都有新傷。”

辰羨不屑:“那是母親覺得他骨子裡戾氣太重,想讓他習武磨磨他的性子。”

薑姮深吸了口氣:“姑姑做什麼事都會找一個理由,就好像這些事姑父明明都知道,他也總有理由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從小到大,這樣不公的事情多如牛毛,一點一點堆砌成山,壓在誰身上誰知道疼,旁人根本覺不出來。”

話趕話到這兒,薑姮驚覺跑了題,忙趕在辰羨開口之前道:“好,我們先不提辰景,隻說新政。本朝孝悌當先,姑父既然已經病倒,且叫了幾回太醫來看,恐怕他病重的消息早已傳遍朝野上下。此時你若是拋下病重的父親去同衛王合計新政,隻怕是把現成的把柄往政敵手裡塞,到時候不光你自己倒黴,隻怕還會連累衛王。”

這才是中的之語,辰羨深蹙眉宇,顯然是聽進去了。

兩人暫時沉默,侍女進來稟:“衛王來探望靖穆王殿下了。”

靖穆王一脈也是皇室宗親,但輩分低,靖穆王同淳化帝和衛王這兩兄弟平輩,若當真論起來,辰羨該喚衛王一聲王叔。

既是親戚,探病走動也是尋常。

衛王是一品親王,地位尊崇,照禮他駕臨靖穆王府,闔府上下都該相迎。

薑姮跟著辰羨出來迎接王駕,跪在眾人之後,遠遠看見那孔雀雉尾華扇後,眾人擁簇著一個剛及弱冠的男子。

他身形秀頎,穿了一身東方既白繡麒麟的軟緞襴衫,腰間環佩相鳴,被眾人擁簇著,像天邊繁星拱衛的月。

衛王同薑王妃寒暄了幾句,目光便瞟向人群中:“辰羨呢?”

辰羨斂袖穿過人群上前,再度朝衛王揖禮。

衛王關切地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臉色不好,本王來之前詢問過太醫,他們說靖穆王的病需得靜養些時日,你若是早早地把自己的身體熬壞,後麵可怎麼辦?”

辰羨沒精打采地應是。

衛王無奈地攬過他,道:“走,帶我去看看堂兄吧。”他轉身朝眾人吩咐:“你們不必跟著,讓辰羨和堂嫂陪本王。”

他吩咐完,目光在薑姮身上略作停留,衝辰羨低聲道:“坊間有傳言,堂兄是因為你和薑姑娘的婚事才病倒,傳言說得太過難聽,本王不願相信,想聽辰羨親口說一說。”

辰羨問:“坊間傳言是什麼?”

衛王一時為難,他是個君子,不喜歡背後道人長短,特彆是那些瑣碎難聽的婦人話題。

他默了片刻,道:“辰景呢?怎麼沒有瞧見他?”梁瀟可是這難聽傳言中的另一個主角。

辰羨大體明白那傳言是什麼了,悶頭走路,不接言。

衛王一臉納罕:“難不成是真的?”被辰羨涼眄了一下,他訕訕地閉口。

靖穆王還是那個境況,中了風,口流涎水,神誌渾噩。

衛王在病榻前關切了一番,便拉著辰羨出來。

“本王是外人,此事不便贅言,但是辰羨的事,又不能裝糊塗。”

辰羨雙眸黯沉,“您說吧,我想聽聽旁人怎麼說。”

衛王歎道:“強扭的瓜不甜,若薑姑娘心裡當真沒有你,不如放手。”

辰羨呢喃:“我不甘心。”

“這有什麼不甘心的?”衛王眼中清澈,甚為真誠道:“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想不通很正常,等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情之一字啊,最講究兩情相悅,沒了她,還有得是好姑娘等著你。”

辰羨道:“你讓我再想想吧。”

衛王瞧他這副模樣,料想也沒什麼心情再與他商討新政的事。也是,人家父親病重,媳婦都快跑了,再拉著人家談正事是有些不近人情。

他拍了拍辰羨的肩膀,以示安慰,便負袖走了。

王府幕僚皆在等他,他隨口問了句:“本王剛才好像看見謝夫子了,他外出遊曆歸來,怎得不來見一見本王?”

幕僚回:“臣方才見謝夫子去找薑姑娘了。”

他們也算師徒,出了這等事,關切過問也是常理。衛王沒當回事,點了點頭,便領著人走了。

薑姮將謝晉讓入茶室,斂袖斟了兩杯熱茶,道:“這是父親送來的蒙頂茶,我想夫子也許會喜歡,特意留了一些。”

給謝晉留茶的自然是重生前的薑姮,昨日她在庫房裡給梁瀟挑選補品,籮葉捧著楠木茶盒來與她說,這是特意留給謝夫子的,正巧這幾日謝夫子回來,不如備在茶室,等著他來喝。

謝晉聞言笑了笑,抬起茶甌輕抿。

茶煙氤氳,將彼此麵容都映照得模糊。

謝晉品過茶,當即進入正題。

“我去見過辰景,事情鬨到這地步,他倒是有許多道理,我隻想問你一句,可想好了?”

薑姮對他戒備滿滿,不禁暗自思索,若自己和辰羨的婚事不成,對他會有什麼妨礙。

妨礙肯定是有的,靖穆王府和薑國公府就是被姻親緊緊聯係在一起,但姻親早就有了,十幾年的密切來往,不會因為一樁婚事不成而徹底陌路。

再者,她嫁給梁瀟,那也算嫁入王府。

她想不通謝夫子為什麼會對這件事這麼上心,而謝晉也不知他全心全意關懷著的女弟子正在心裡揣度他。

他道:“這麼些年,我雖是你的夫子,但其實早把你看做自己的女兒,姮姮,你隻需答我一句,辰羨和辰景,你喜歡哪個?”

薑姮默了許久,道:“辰景。”

“想好了?不改了?”

薑姮微微一笑:“就是他,永遠都不改。”

謝晉輕頷首:“好。”他自梨花矮幾後站起身,囑咐了薑姮一些事,便告辭。

薑姮站在茶室窗前目送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底很是困惑。

前後兩世,這位謝夫子的身上都有著數不清的秘密,到最後,都沒有完全解開。

薑姮百思難解,乾脆丟開不再想。

往後接連十數日,靖穆王的病情無絲毫好轉,薑姮被回過神來的薑王妃勒令不許出門,徹底切斷了她和梁瀟之間的聯係。

她總是在夜間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深夜寂寂,如墨沉釅,微弱瑩白的月光映到扇窗上,像美人的羽袖。

薑姮盯著扇窗的月光看了許久,忽聽雕門大敞的吱呦聲傳入,在重重飛簷瓊閣之外,微弱,卻不容忽視。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愣怔了一會兒,籮葉進來稟:“姑娘,國公回來了。”

薑照帶白餘輕騎,星夜兼程,終於抵達京師。

倒也怪,薑姮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聽聞父親歸來,許是心情稍安,後半夜沉沉睡了過去,睡到日上三竿,被一身勁裝的薑照從榻上揪起來的。

他罵罵咧咧:“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你倒還能睡得著,趕緊給老子起來。”

薑姮揉搓著惺忪睡眼,迷迷蒙蒙地看他,問:“起來去哪兒啊?”

“帶老子去見那混蛋!”

“哪個混蛋?”

“偷走我女兒心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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