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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具型人格 夂槿 48066 字 3個月前

第71章

雅深市市局刑偵支隊內。

聞冬和季凜一到, 唐初立刻就迎了上來。

他語氣關切:“季老師,你還好…”

然而在看清季凜此時形象的瞬間,唐初關切話音就倏然止住了。

片刻後, 他敏銳道:“季老師,你騙我!你是不是早就從醫院跑了?絕對是!”

要不然唐初和季凜共事多年,唐初可還從沒見季凜穿過這種休閒T恤配工裝褲!

不要說來局裡上班時候沒有,就是休息時候偶爾聚會, 季凜也都是萬年不變的白襯衣黑長褲。

因此現在,季凜這一看就絕對是早就從醫院跑了去做了什麼事情,才故意這樣穿的!

唐初頓時更急了, 他眉心緊皺,忍不住突突道:“季老師你現在這身體狀況, 如果可以我都恨不得讓你視頻審訊了,你怎麼還自己亂跑?!”

“沒那麼誇張, 隻是去核實了一個猜測, ”季凜唇角依然勾起溫和弧度,他輕輕擺了擺手, 輕描淡寫就將話題轉開了,“陳秋花來了嗎?”

“來了來了, ”見季凜看起來確實狀態還好,現在也確實時間緊迫,唐初隻好也講正事道, “已經在審訊室等著了, 季老師, 小聞先生, 你們是懷疑她有嫌疑嗎?”

季凜淡淡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轉而又問:“你之前說新的受害者不是情侶, 是隻有一個女性是嗎?”

“沒錯,”提起這個唐初就直撓眉毛,他語氣顯出兩分焦躁,“現場和屍體初步分析情況都和之前雲星的情況非常相似,但最大的區彆是這次受害者隻有一個人,所以現在還是很難確定到底能不能和傅煙雲星的案子並案處理。”

“我知道了,”季凜溫聲應下,“先審陳秋花,新的受害者等萬法醫出了屍檢報告再進行下一步分析。”

唐初長長歎了口氣,無奈道:“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三人一同往審訊室走,聞冬從進市局之後就一直沒說過話,更準確來說,是從到達市局門口,看見季凜脫掉衝鋒衣之後就沒再說過話,他的眼前一遍遍回放那一瞬間看到的,季凜小臂上新添的一道傷口。

聞冬的記憶力很好,尤其是對畫麵的記憶能力堪稱過目不忘,更何況這是季凜身上的傷口,聞冬當然看過一次就已經將他每一處傷口的位置都深刻腦海。

因此聞冬完全能夠確定,季凜右臂上的那道傷口是新添的。

更何況,何況那道傷口和自己的傷口…位置長度都極其相似。

聞冬之前一直沒看到,是因為先前季凜穿的病號服是長袖的,等後來到季凜家之後,季凜換衣服,聞冬出於禮貌是在客廳等的,而等季凜換好出來,就已經穿上了衝鋒衣,那道傷口從始至終就沒暴露在聞冬眼前過。

直至剛剛季凜把衝鋒衣脫掉了,才終於讓那道傷口顯現在聞冬眼前。

看到的那一瞬間,聞冬瞳孔驟然一縮,心臟也同時重重一跳。

他大致能想出來季凜為什麼要給自己添上這道傷口,可也正因為能想出來,才愈發覺得心尖湧起的感受極其陌生——

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想要與他共同承受他的傷疤與疼痛。

聞冬想,季凜之於他,就像罌粟之於癮-君-子,誘惑力極強,他必須強迫自己每時每刻都保持高度的冷靜,否則一不留神,就會輕易跌入名為季凜的深淵,為他成癮。

進入審訊室內,陳秋花抬起頭看過來。

她依然是上次見的模樣,連衣服都還是之前那套,神情看起來也依舊唯唯諾諾。

唐初在單側玻璃外戴耳機聽,聞冬和季凜並排坐在了陳秋花對麵。

季凜垂眸盯著陳秋花看了兩秒鐘,之後他薄唇微張,忽然拋出個讓陳秋花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問題,他淡聲問:“陳女士,冒昧問你個很沒意義的問題,如果你和你女兒同時掉水裡了,隻能被救起一個,你希望被救起的人是你自己,還是你女兒?”

陳秋花霍然抬頭看向季凜,她略顯渾濁的眼底在此刻卻驀然閃過一道精光。

作者有話說: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72章

不過那隻是一瞬間, 下一秒,陳秋花就又低下了頭,好似恢複了與先前無異的唯唯諾諾模樣。

她嘴唇動了動, 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囁嚅問:“警官…您為什麼,為什麼要問這個?”

季凜唇角依然勾起溫和弧度,他嗓音溫和語氣輕鬆, 那模樣根本不像在審訊,倒更像是閒聊:“不為什麼,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隻是個很沒意義的問題罷了,我隨便一問, 陳女士也就隨便一答,可以嗎?”

陳秋花又忍不住抬頭看了季凜一眼, 季凜垂眸看她, 目光不閃不避,神情中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安撫意味。

在這樣的注視下, 陳秋花不自覺就懈了兩分心神,她輕歎一聲, 終於喃喃開口:“那當然…當然是希望我的囡囡能被救起來了,為人父母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比自己活得久, 過得好?”

其實陳秋花這句話說得很質樸, 也很真誠, 可聞冬卻在聽到的瞬間挑了挑唇角, 莫名勾出個好似自嘲的笑。

那其實隻是一刹那, 聞冬也並未發出任何聲音, 可季凜卻像是同他有心電感應般,忽然就偏頭看了過來。

仿若刻在聞冬骨頭裡的本能,讓他的失態永遠隻是一瞬間,在察覺到有目光投向他的同一時間,聞冬就立刻又恢複了與往日無異的淡然沉靜。

季凜垂眸注視聞冬,那雙總是讓人難以辨明情緒的淺褐色眼眸緩緩眨了眨,在這一刻,竟莫名讓聞冬從中讀出了兩分近乎關切的意味。

對這樣的關切極不適應,聞冬下意識偏開了視線轉而看向陳秋花,略頓一瞬,他薄唇微張開了口,語氣真誠道:“抱歉,剛剛走了一下神,我隻是在想,陳女士,您真是位好母親。”

聞冬這句話明明是對陳秋花說的,卻又同時像是給了季凜一個解釋——

不需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隻是在聽了陳秋花的話之後,心生感慨而已。

餘光中注意到季凜終於收回了目光,也看向了陳秋花,聞冬不動聲色鬆了口氣。

大概是完全沒想到會聽到聞冬說這樣一句話,陳秋花略顯渾濁的雙眼微微瞪大了,眼底劃過一瞬茫然,她忍不住低喃出聲:“好母親…我也算好母親嗎…不,我不是…我不是好母親,我都沒有保護好她…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啊!”

說到最後,陳秋花的音量驀然提高了,嗓音中都染上了哭腔。

雖然此時聞冬聞不到情緒,但陳秋花的情緒已經根本不需要去聞,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清晰感覺到這一刻,她濃厚的悲傷。

聞冬略微偏頭,和季凜對視了一眼。

季凜微微點了下頭。

耳機中傳出唐初的聲音,聽他疑惑道:“季老師,小聞先生,你倆這是在打什麼啞謎?陳秋花她女兒究竟出什麼事了?”

季凜神情毫無變化,就像根本沒聽到唐初的問話一樣,他沉靜目光落在對麵陳秋花的悲慟身影上,溫和嗓音中就又不動聲色含上了循循善誘的意味:“不,陳女士,你不必自責,錯的本就不是你,錯的是那群隻為一己私欲而罔顧他人意願,早已磨滅了人性的動物。”

聽到季凜的話,聞冬微微怔了一瞬,立刻就又反應過來了,季凜是故意這樣說的。

季凜本人向來情緒淡薄,即便是麵對罪大惡極的罪犯,他也鮮少能有什麼評價,甚至不會表露出絲毫厭惡的情緒。

那麼很顯然,此時這句明顯含有情緒誘導意味的話,就是季凜故意說出來給陳秋花聽的。

而事實證明,這很有效——

季凜話音剛落,陳秋花就猛然抬起頭看向他,她眼神中透出股仿佛與這個年齡相悖的執拗,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發現了唯一的稻草那樣緊緊盯住季凜,陳秋花急切尋求認同:“警官,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不對?你也覺得那就是群根本不配稱之為人的畜生對不對!畜生就該受到懲罰!所以我沒做錯,我什麼都沒做錯,我隻是想給我的囡囡報仇,我隻是想讓畜生也體會體會,失去至親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我什麼都沒做錯…沒做錯!”

陳秋花一遍遍重複著「我沒做錯」,與其說是在說給季凜聽,倒不如說她是在說給自己聽,給自己洗腦,讓自己不要後悔早已不可挽回的,已成定局的結果。

看著狀似癲狂的陳秋花,聞冬倏然闔了下眸,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悲憫。

再睜開眼,他的神情就又恢複了如常的冷然與堅毅。

季凜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唇角弧度有如雕刻在他的臉上,他沒有再去回答陳秋花的問題,沒有再表露讚同,也沒有去分辨對錯,季凜隻是輕描淡寫又問了一句:“陳女士,你給傅煙下藥的時候,是否也曾有過一瞬後悔?”

耳機中傳出唐初誇張的一聲倒抽氣,前一秒還癲狂神智不清的陳秋花,這一刻卻像倏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止了哭喊,直愣愣盯著季凜看,眼底一片空茫。

審訊室室內與室外,都頃刻間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隻是一個呼吸間,陳秋花終於,很輕很輕,很遲緩很遲緩地,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說: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73章

那明明隻是極輕的一個點頭罷了, 無聲無息,可於陳秋花而言,卻好似在這一刻, 聽到了如千斤重的高牆轟然倒塌的聲響。

再小的秘密保守久了都會疲累,更何況是殺人這樣的秘密?

一麵單向玻璃之隔的審訊室外,所有聆訊的刑警都不自覺張大了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突如其來的招供。

半晌, 其中一名刑警艱難開口,語調晦澀問出眾人心聲:“為什麼?”

上次問詢陳秋花時候,他們也是在的。

他們親眼看見過, 親耳聽見過陳秋花講述傅煙的好,表達對傅煙之死的惋惜。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

唐初重重歎了聲氣, 沉聲道:“因為傅恒。”

傅煙的親哥哥,傅恒。

在這個瞬間, 唐初已經完全想明白了。

“還記得我們之前查出來的嗎?”唐初轉身看向眾人, 他眉峰斂起,收緊的下頜角輪廓顯得剛毅而嚴肅, 語氣很沉,“雅深私立背後最大的股東, 是傅氏。”

雅深私立以本校學生為成員建立的賣-淫組織,明麵上的組織頭目是雅深私立校長殷輝,但他們先前就早已有所猜測, 認為殷輝背後還有人。

現在看來很顯然了, 這個人不是彆人, 正是傅恒。

這兩個案件原本就是相交織的, 並不是巧合亦或偶然。

“陳秋花的女兒也是這個組織的受害者之一, ”唐初一字一頓道, “陳秋花為了替女兒報仇,為了讓傅恒也嘗一嘗失去至親的痛苦,所以選擇了殺害傅煙。”

前一次問詢陳秋花,陳秋花所講述的傅煙的好是真的,對傅煙之死的惋惜也是真的。

她隻在一件事情上說謊了,還是件表麵看起來毫無說謊必要的事情——

就是她女兒高中所在的學校。

但事實是,這確實有必要說謊,有必要作假。

因為這正是她的犯罪動機所在。

隻不過

隻不過,審訊室內,聞冬抬眸看向陳秋花,忽然問:“陳女士,上次問詢時候,你一直說傅煙是個很好的人,可惜了,看來你真正可惜的,不是傅煙的死本身,而是可惜傅煙是傅恒的弟弟,是嗎?”

這是個乍一聽去有兩分繞的問題,但陳秋花微愣一下,就還是聽懂了,她法令紋極深的唇角像是想要微提一下,卻沒能成功,最後隻是歎了聲氣,輕聲道:“沒錯,可惜了,如果他不是那個畜生的弟弟,他就不用死的。”

從始至終,陳秋花的目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殺死傅恒的弟弟,讓傅恒痛苦。

但在開始時候,陳秋花一定沒想過,傅煙是那樣一個和他哥哥完全不同的人,她切實和傅煙朝夕相處過,切實體會過傅煙的好。

因此覺得可惜,因此會後悔。

但她最後還是這樣做了。

可能也曾有過短暫的動搖,但想要報仇,想要懲戒的情緒最終還是占了上風,讓她最終做出了這件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過至此,這整起案件中依然還有很多疑點,比如

審訊室外聆訊間的門忽然被敲響,唐初揚聲應了句「進」,萬法醫的助理風風火火衝進來,語速飛快道:“唐sir,屍檢報告出來了!”

唐初重重一扣耳機,朝審訊室內的季凜和聞冬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出來。

聞冬和季凜起身向外走,在兩人即將推開門出去的刹那間,身後陳秋花忽然喃喃出聲,不知是在問他們,還是在問自己:“你說小傅會原諒我嗎?”

聞冬和季凜腳步滯了一瞬,但沒有人回答陳秋花,轉而便推門走了出去。

唐初迎上來,簡明扼要道:“你們先去看屍檢報告,這邊剩下的交給我,重點還是放在麵具在這起案件中的參與上,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很顯然,麵具在這起案件中依然扮演了重要角色,但依然類似於先前的沈溪一案——

主誘導及收尾。

這也正是這起案件中的疑點所在——

陳秋花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政服務人員,是如何知道那樣一個管理縝密的大型賣-淫組織背後真正的主導者的?

換句話說,是誰告訴她的?

是誰誘導她通過這樣的方式複仇?

又是誰替她在她女兒個人留檔信息上做了手腳,讓連唐初這樣級彆的警官都查不出問題?

再有,是誰做了收屍拋屍工作?

聞冬和季凜對視一秒,都搖了搖頭,表示暫時沒什麼要補充的了。

實際上在他們心裡,兩人都並不覺得能夠從陳秋花嘴裡得到過多和麵具相關的有用信息。

就像上次審韓揚和韓安一樣。

從某個角度而言,無論是韓揚韓安還是陳秋花,他們也都不過是麵具的一枚棋子罷了。

麵具真正的頭目,借這一枚枚棋子之手,來一次次實現自己所謂懲戒「作惡者」的自我高潮。

大概知道聞冬和季凜所想,唐初苦笑了一下,但還是認真道:“我會儘力。”

頓了一下,想到什麼,唐初忽然偏頭看了一眼季凜神色,語氣斟酌道:“季老師,你也傾向於傅煙是完全無辜的,是嗎?”

傅煙是季凜認識的人,唐初覺得這個問題問出來很殘酷,但又不得不問。

不過並不意外的,聽到唐初的問題,季凜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點了下頭,淡聲道:“主觀來說,以我對傅煙為人處世的不全麵了解,我不覺得他會做出組織未成年賣-淫這種事情;客觀來看,一來他和傅恒年齡差大,那個組織初步建立起的時間,傅煙應該還沒有踏入社會,二來傅煙雖也在傅氏,但他工作領域一直和傅恒交集很少,至於第三點”

略一停頓,季凜唇角緩緩勾了一下,笑容溫和依舊,但在此時此刻看來卻莫名顯出兩分嘲諷,他慢聲道:“三來,傅恒弟控應該是名副其實,他大抵不會讓自己最愛的弟弟踏入這趟渾水。”

但不等唐初再說什麼,季凜就又轉折道:“不過以上都隻是我的個人判斷,事實情況還是要請傅恒來,聽他親口說了。”

唐初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說這個,隻是略顯暴躁道:“你們先去看屍檢報告,現在看來這案子又複雜化了。”

至於為什麼複雜化,唐初沒有明說,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在這之前,他們一直將傅煙和雲星的死當作一個案件在調查,雖然季凜提醒過凶手可能不止一個,但那畢竟隻是猜測,每個人心裡都希望隻有一個凶手,或者至少是像沈溪案那樣,兩個凶手是協同合作有聯係的,可以被一網打儘。

然而現在

殺害傅煙的凶手陳秋花已經坐在這裡,動機明確手法清晰。

可她和雲星之間卻毫無關係。

不僅如此,現在外麵還有新的受害者等待他們分析。

另一個凶手,卻依舊逍遙法外。

聞冬和季凜都沒再多言,轉身跟隨萬法醫的助理要往法醫室走。

然而在拉開聆訊間門的一瞬間,聞冬今日的第二次特殊能力,又突然出現了。

鼻尖頃刻間充斥滿了種種味道,不過此時此刻,這味道大多都是類似的,基本就是憂心焦慮這樣的情緒,隻是味道的輕重略有不同罷了。

聞冬知道這樣憂心焦慮的情緒自然出自在場的唐初以及一眾刑警。

然而充斥鼻尖的種種味道裡,還是有兩個味道極其特彆。

其中之一,自然是身旁季凜一成不變的草木氣息。

而另一種,則類似巧克力被炙烤過後的味道,甜而苦,又略帶燒灼。

像是一種非常規的熱愛。

聞冬偏頭看向唐初,忽然問:“局裡來人了嗎?”

唐初微微一愣,隨後他一拍額頭,立刻道:“我這腦子徹底忙忘了,問詢室有人,是雲星的那個義兄。”

聞冬微微蹙眉,又仔細辨認了一下鼻尖的味道。

如果沒感覺錯的話,那種獨特的,奇怪味道好像正是從問詢室傳出來的。

作者有話說: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74章

聞冬下意識抬步朝問詢室走去。

不過還不等他走到, 鼻尖那股奇怪的味道就忽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沒有味道。

當然,不是指聞冬又完全聞不到味道了, 而是說他沒再聞到有彆於先前已有的味道。

也就是說,那位此時在問詢室裡接受問話的,雲星的義兄,此時此刻的情緒非常平靜。

因此才會不再散發出任何味道。

聞冬又不自覺微蹙了下眉。

畢竟沒有多少普通人能夠坐在警察局這種地方還情緒平靜, 尤其是這人還是受害者的家屬。

“小聞老師,”季凜一貫的溫沉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好似很不經意般問, “是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聞冬腳步驀然一頓。

季凜其實有段時間不這樣稱呼他了,因為近來好像都沒有用到他替市局做所謂的微表情分析。

然而現在, 季凜卻又一次這樣稱呼了他。

像是將自己放在一個更低的姿態,向他請教。

但聞冬很清楚, 這不過隻是表麵罷了。

與其說是請教, 不如說又是一種試探。

聞冬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夠注意。

在他剛剛聞到那股奇怪味道的時候,他下意識就問了唐初, 局裡是不是來了什麼人。

不然難以解釋這股奇怪味道的來源。

但其實,這個問題放在當下那個場合, 是很突兀的。

畢竟他當時甚至還沒出聆訊間的門,根本看不到外麵情況,當時外麵也並沒有什麼其他響動。

唐初向來心大, 他除了在麵對案發現場和嫌疑人時候會表露出與職業相稱的敏銳之外, 其他時候總是很粗神經, 因此大概不會覺得聞冬這個問題有哪裡古怪。

可季凜不一樣。

聞冬十分清楚, 季凜的敏銳簡直是刻在他骨頭裡的本能。

在這樣一個人麵前, 必須無時無刻不保持警惕, 不然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察覺出什麼。

雖然聞冬確實對季凜懷有可以稱之為愛情的情感。

但這與他依然想要在季凜麵前有所隱瞞並不衝突,季凜同樣在他麵前有所隱瞞。

聞冬忍不住想,大概他和季凜確實都是怪物,不然世間相愛的人哪裡會像他們這樣,一麵互相保留而不敢坦誠,一麵卻又能甘心情願陪對方赴死?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季凜又低聲叫了一聲:“小聞老師?”

抬手輕輕按了按太陽穴,聞冬偏頭看向季凜,毫不意外,那雙眼眸溫和依舊,甚至隱隱泄露出兩分極其逼真的,請教神態。

聞冬唇角微微挑起,不動聲色把問題原拋了回去:“季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問?是你發現什麼問題了?”

季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與聞冬對視了兩秒鐘。

片刻後,他眼尾微彎,眼底卻不見笑意,若無其事又好似若有所指般道:“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小聞老師在有些時候,好像總是有很靈驗的第六感罷了。”

不過季凜講了這句話,像是真的隻是隨口一說,他甚至沒有再等聞冬的回答,轉而便抬步向問詢室走去。

聞冬盯著他平靜側顏看了一瞬,轉而便也斂了目光,跟了上去。

話題暫時就此揭過。

問詢室內,負責問話的刑警對麵,坐著一個約摸三十來歲,衣裝稱得上考究的年輕男人。

他應該是被問到了關於雲星遇害時間,他在哪裡這樣的問題,麵上露出一瞬回憶神情,隨後便一挑眉毛開口道:“想起來了,我那時候和朋友在外麵一起吃火鍋”

刑警眉毛皺了起來,正要問「淩晨你吃什麼火鍋」,然而還不等他開口,男人語氣卻又驀然消沉了下去:“誰能想得到想得到我那時候在高高興興吃著火鍋,我妹妹我妹妹竟然就竟然就”

說到這裡,像是難以再說下去了,男人忽然抬手掩住了臉,埋頭重重歎了聲氣。

問詢室外,季凜輕輕摘掉耳機,偏頭朝聞冬微微抬了抬下巴,輕聲問:“看出什麼了嗎?”

聞冬仔細辨彆了一下此時此刻,從問詢室中傳出的苦澀味道,搖了搖頭,如實道:“暫時沒有。”

情緒不會騙人,男人現在確實是在痛苦。

可有時情緒又能夠騙人,因為饒是聞冬,也隻能辨彆當下來源於每個人的情緒,並不能清晰明確情緒的來源。

不過在眼下,他們實在沒有理由無端去懷疑揣測受害者家屬就是了。

頓了頓,聞冬又輕聲反問道:“你看出什麼了?”

“暫時也沒看出太多,”季凜唇角微勾,不緊不慢道,“隻是覺得雲星這位義兄,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略一停頓,季凜抬起一隻手,修長食指隔空指了指問詢室內男人的胸膛處,緩聲道:“看見了嗎?他在這樣悲痛的時刻,竟都不忘記整理自己微微亂掉的襯衣,也就是說,在他的潛意識裡,維持體麵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聞冬順著季凜手指的看過去,發現確實如此。

男人一手掩麵,另一隻手抬起到胸膛,正在整理襯衣衣襟處的些微褶皺。

作者有話說: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75章

鼻尖苦澀味道做不得假, 證明此時此刻,無論麵前問詢室內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因為雲星的死而痛苦,但痛苦本身確實是真的。

然而在真實的痛苦狀態裡, 男人竟然還在整理衣襟,這隻能說明整理衣襟這個動作,近乎早已刻進了他的潛意識。

成為他的本能。

聞冬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唇角忽然微微揚起, 露出個自嘲般的笑,隨後他雲淡風輕般道:“大概給有錢人家做義子,確實不容易。”

雲星家境雖然沒有傅家那麼底蘊深厚, 但也絕對比普通家庭要富有很多很多了,在這樣的家庭裡做義子, 總要時刻注意維持自己的體麵與禮儀,生怕給養育他的人丟臉, 那自然是不容易的。

隻是

季凜忽然偏頭看過來。

聞冬那笑一閃即逝, 季凜其實並沒有看到,可他卻莫名覺得聞冬這句話聽起來很

很違和。

就像綾羅綢緞堆裡泡出來的少爺, 忽然感歎麻布穿起來糙一樣。

他們又怎麼會知道糙不糙?明明他們根本就沒穿過麻布。

可偏偏聞冬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真情實感。

因此才顯得違和。

甚至違和得讓曾有過的某種猜測,又再度席卷上季凜的腦海。

垂眸注視聞冬兩秒鐘, 季凜勾唇笑了一下,好似極其真誠般道:“小聞少爺,你這隨時隨地與任何身份地位的人共情的能力, 我確實很欽佩。”

聞冬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小聞少爺。

季凜又給他起了個新昵稱。

隻不過

彆人的昵稱那確實是用來表達親昵的, 可季凜給他的昵稱, 除去極偶爾的, 比如「我的小玫瑰」, 其餘時候, 總是含著一種揶揄亦或試探的意味。

比如此刻,聞冬不知道季凜究竟是在試探他的家庭背景,還是試探他所謂的共情能力,總歸都不是什麼能讓聞冬輕易合盤托出的內容。

他確實曾想過對季凜坦白一切——

在先前那場「意外」車禍後,季凜躺在ICU裡的時候,聞冬在ICU外祈禱,如果季凜可以醒過來,他願意對季凜坦白一切。

但等季凜真的醒過來了,聞冬卻又偷偷食言了。

經年累月,聞冬早已形成了一套獨有的保護機製,讓他在任何一個想要不管不顧坦白的時刻,都會生理本能變得極其難以啟齒,仿若被封住了喉嚨堵住了唇齒。

況且,如果真的將一切坦白,聞冬並不確定季凜是否能夠消受得下。

季凜曾說過,要試一試看,讓他的玫瑰永開不敗。

聞冬還沒真正給出這個機會,他並不想在擁有前就先失去。

至少,至少也要開過一次才好。

心念電轉間,聞冬想了很多,可他麵上依然與尋常毫無分彆,還是一貫的清冷淡然,無懈可擊。

微垂眼眸,聞冬語氣不變道:“我一向如此,季先生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他話音剛落,問詢室內的刑警無意間轉頭正看到了他們,便快步起身走了出來,禮貌打招呼道:“季老師,聞先生。”

季凜頷首,語氣自然問起正事:“怎麼樣?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嗎?”

“目前來看是有的,”刑警點頭道,“推測的雲星死亡時間內,雲風,就是雲星這位義兄稱自己在錢蘊路金鍋火鍋店吃火鍋,雖然沒有提供小票,但查看了監控,基本可以確定該時間段內雲風確實沒有離開過火鍋店。”

季凜又偏頭看了聞冬一眼,似在征詢聞冬的想法。

鼻尖的苦澀味道在漸漸變淡,不過還沒有完全消失,也暫時沒有再出現什麼其餘特彆的味道,聞冬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暫時也沒什麼發現。

“勞煩監控傳我一份,”季凜淡聲開口,對刑警彬彬有禮道,“我這邊暫時也沒什麼問題了,辛苦。”

刑警連連擺手說「不辛苦」,轉身又進了問詢室收尾。

暫時沒有發現問題,又有堪稱明確的不在場證明,那麼雲風的身份就依然是受害者家屬,當然沒理由讓他再久留。

聞冬和季凜沒再盯著這邊,轉而一同去了法醫室。

兩人好像都各懷心事,因此一路沉默。

直到萬法醫將屍檢報告丟過來,語速飛快好似機關槍般突突突道:“你倆總算來了,屍檢報告留著可以慢慢看,我先說重點,新受害者為23歲女性,死因窒息,工具就是普通麻繩,右側乳-房被切割,可以確定是死後傷,工具是單側開刃長約7-8cm的刀具,較大可能性就是普通水果刀,右側腳踝有麵具紋身。”

略一停頓,萬法醫目光緩緩將聞冬和季凜轉了一圈,沉聲問:“聽出問題了嗎?”

聞冬立刻道:“和雲星的情況非常相似,年齡,死因,凶器,標誌物都可以說完全一致,除了”

季凜淡聲接上話頭:“除了切割乳-房時候的工具。”

他們都對當時雲星乳-房被切割時候所使用的工具印象深刻,因為很罕見,是香刀——

香道愛好者專門用來切割香料的刀具。

唐初一度還將這個作為了一個排查方向,可除了發現雲星本人生前就愛好香料之外,並沒有再發現什麼其他有用信息亦或可疑目標。

“沒錯,”萬法醫點頭道,“確實隻有這一點不同,所以你們現在比較傾向於模仿作案,還是連環作案?”

“從理論上來說,”季凜嚴謹道,“這種情況該更傾向於模仿作案,因為本身死因和致死工具都是非常尋常的,屍體上除去麵具紋身,最不同尋常的點就是切割乳-房這一明確含有情感表達的犯罪行為,因此使用的工具自然也非常重要,在這個犯罪行為中使用了不同的工具,尤其是前者是難以獲得的香刀,而後者隻是非常容易獲得的普通水果刀,更能反映出模仿作案的可能性較大,隻是想模仿這一犯罪行為,卻沒有用對工具,就像沒有找準重點一樣,但是”

略一停頓,季凜又轉折道:“但是目前不能夠確定,這是不是凶手特意不使用同一種工具,從而以此來混淆警方視線的一種手段。”

極其不合時宜的,聽見其中某個詞眼,聞冬思維有一瞬遊移。

季凜說的不是「我們」,而是「警方」。

就像他每次不會說「回市局」,而是說「去市局」一樣。

就好像在季凜的潛意識中,「警隊」亦或「市局」,都並沒有給他帶來所謂的歸屬感,好像他的潛意識並不默認自己是這其中一員。

可季凜明明是市局赫赫有名的側寫師,在任多年,能力堪稱傳奇,那究竟是為什麼,讓他一直將自己遊離在外?

“小聞先生,你怎麼想?”萬法醫轉而看向聞冬,“小聞先生?”

聞冬倏然回神。

“抱歉,”聞冬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歉意道,“走了下神。”

微微一頓,聞冬又偏頭掠了季凜一眼,才斟酌道:“我的看法和季先生不完全一樣,我不懂犯罪,隻能用學美術的角度來分析,很多畫畫的人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其實在畫一幅畫時候如果選擇了不同的工具,除去必要原因之外,主觀原因很可能是看我對這幅畫的重視程度,如果我重視它,我自然會選最好的畫筆來畫,反之 ,我可能隨便借支彆人的筆也能畫。”

聞冬這番話說的並不算直白,可以季凜的領悟能力而言,還是立刻就聽懂了。

“所以小聞畫家是更傾向於同一個人作案,”季凜又語氣自然換了個稱呼,慢條斯理道,“並且認為選擇不同工具的原因,是凶手對受害者的重視程度不一樣。”

“對,”聞冬點頭肯定道,“在我這個美術生角度來看,確實如此。”

季凜唇角緩緩挑起來,向來好像刻在他英俊麵龐上的微笑在這一刻莫名顯得真誠而生動了兩分,他眸光微動,直白道:“很有意思的新角度,我的小玫瑰,你果然總能帶給我驚喜。”

聞冬:“?”

這個瘋子,說這種話能不能分一分場合!

萬法醫瞪大了眼睛,神情從震驚轉為無語,他忍不住暴走道:“你們不是,你們就算不尊重我,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

好端端的討論凶手,在這調什麼情!

“非常抱歉,”季凜立刻又恢複了一貫的溫和紳士模樣,語氣歉然道,“剛剛一時驚喜,沒控製好情緒。”

不僅如此,季凜甚至麵朝解剖台上被白布遮蓋起來的屍體,也微微鞠了一躬以示抱歉。

有禮得讓人挑不出錯處。

可聞冬卻輕「嗤」了一聲——

這人說的跟真的似的,可無論是「驚喜」還是「沒控製好情緒」,放在季凜身上都顯得完全不符。

畢竟季凜一向自控得像台精密儀器,聞冬從不覺得他會有失控的時候。

包括季凜每一次發瘋,聞冬也一直都認為,那也都是季凜清醒地,在自我控製範圍內的發瘋。

不過聞冬並沒準備拆穿。

萬法醫將話題拉回了正事:“之前和唐隊聊過,他本身也比較傾向於模仿作案,但我現在覺得,小聞先生這個角度確實也有一定道理。”

“沒錯,”季凜接過話頭,他語氣依舊淡然如常,“並且小聞先生這個角度,其實是符合我們最初推論的——殺害雲星的凶手是雲星的熟人,而至於這個新的受害者,先前我看過了唐副隊傳給我的現場照片,雖然死者也是在家中遇害,但與雲星的現場不同,門鎖有破壞痕跡,玄關處也有明顯掙紮痕跡,從現場來看更像是陌生人入室殺人。”

“你的意思是,”萬法醫喃喃道,“如果是同一個凶手所為,那他很可能是在以雲星為原型,尋找新的作案目標?”

季凜點了點頭。

“我也這樣認為,”聞冬接話道,“因為雲星是原型,就像最重要的那幅作品,所以要用最特彆最好的工具,但後來再選擇的作案目標,都不過是最初那幅作品的替代,也就不必再用那麼好的工具了。”

萬法醫抬頭看了看聞冬,又看了看季凜。

忽然由衷慶幸起這兩人是和警方站在同一戰線,而不是對立麵的。

不然可真是,非常棘手的優秀犯罪選手

握拳抵唇掩飾性咳了兩聲,萬法醫又發起愁道:“聽說雲星的義兄也排除嫌疑了?那現在這個情況,該怎麼往下走?”

他們雖然知道的越來越多,但卻好像依然沒有明確的方向。

況且,如果真的是像他們現在推測的這樣,是同一個凶手在連續作案,那麼一天不抓到凶手,整個雅深的年輕女性,都很可能陷入在一種毫不自知的危險之中。

畢竟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會成為變態凶手的下一個目標。

“或許,”聞冬忽然道,“我們可以試一試反向誘導。”

季凜側眸看過來,萬法醫下意識重複道:“反向誘導?”

聞冬笑了一下,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好似前言不搭後語般講出一句:“正巧,我今年也二十三歲。”

電光火石間,季凜便明白了聞冬的意思,他瞳孔驟然緊縮。

作者有話說:

所以冬冬又要搞事了hhhh,猜猜他要做什麼!

第76章

翌日, 周六。

日光直射在雅深市清安區一幢造型古典的建築前。

清安區是整個雅深公認的富人區,聞家老宅也在這個區。

至於麵前這幢造型古典的建築,則是全區最為知名的俱樂部之一。

隻不過, 不同於什麼賽車俱樂部潛水俱樂部那種刺激運動,這家俱樂部裡的內容都非常古典甚至堪稱高雅,譬如茶道,插花

亦或香道。

毫無疑問, 這個俱樂部最初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一眾富家子弟培養一下不那麼俗套的愛好,陶冶一下情操的。

但過度的金錢總容易滋生腐朽。

時間一長, 這家俱樂部的真正用途早已發生了變化——

除去原本的富家子弟們自己來玩之外,越來越多雅深市的普通年輕人, 不論男女,也總會在周末來這裡報一個所謂的興趣班, 明麵上是培養愛好陶冶情操, 實際上,卻總是懷揣些許結交上有錢人的奢求, 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情人。

反正這種興趣班學費雖比市場價要高, 但也沒高得太誇張。

就比如此時,還不到上午十點,正門前竟已跌跌撞撞走出一男一女, 男人一身貴到離譜的名牌, 眼下黑眼圈極重, 一看就是縱-欲過度的模樣, 女人衣著性-感, 整個人都嬌笑著往男人懷裡撲。

兩人旁若無人身形糾纏, 像連體嬰般一同走到了路邊,應該是在等司機來接,不過還沒等到司機,先等來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後座車門打開,最先映入人眼簾的,是一雙純黑色拉帶小皮鞋,暴露在外的腳背白皙細嫩,在日光照耀下仿佛會發光。

隨後,是一雙修長筆直,輪廓線條完美的小腿。

膝蓋處有水藍色裙擺垂落,上好的紗質布料被光一晃近乎透亮,被裙擺遮掩住的白皙肌膚若隱若現,更引人無限遐想。

終於,腿的主人徹底從出租車後座走了下來——

一襲悶青色長發自然垂散近乎及腰,五官美得足矣稱得上昳麗,偏偏眼角眉梢又儘顯清冷,修長脖頸上係了條與長裙同色的絲帶,像極了被束縛的白天鵝,高貴而又脆弱。

精致鎖骨無遮無掩暴露在外,一側鎖骨上,竟還有枚鎖骨釘,被光一照亮得炫目。

長裙完美勾勒出了他的優美身形,尤其是那把不盈一握的腰肢,曼妙絕倫。

明明該是風情萬種的,可舉手投足間又儘顯冷然的矜貴。

毫無疑問,麵前這美人從頭到腳都寫著一行字——難得一見的極品。

黑眼圈男人不自覺停下了和懷裡人的親熱,一雙眼睛定在不遠處的美人身上,整個人看起來都比先前炯炯有神得多。

兩秒鐘後,他忍不住抬起手,食指拇指抵在唇邊,吹了聲響亮而又下流的口哨。

男人倒也很拎得清,這種層次的美人進了這俱樂部,那簡直就像是最美味的肥羊進了惡狼群裡,想要的人太多,輪不上他,占個這種小便宜,飽一飽眼福也就夠了。

聽到口哨聲,聞冬腳步微停,側頭順聲音來源看去。

像是絲毫沒有被這樣一聲毫無尊重可言的口哨冒犯到,他大方挑唇,朝黑眼圈男人露出個笑。

當然,這隻是黑眼圈男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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