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嫂子,我不進去,說幾句話就走。”
門口,校嘉華直接道:“我就想問問,梁高峰是怎麼回事?”
不是什麼好事,姑娘媳婦們都不願提。但程春霞清楚校嘉華的為人,索性說開,也算給她提個醒。
“笑笑,你平時在鎮上,可能不知道,大家都說,梁高峰之所以被調走,是因為他跟女知青……鑽了玉米地!”
“誰舉報的,跟哪個女知青?”
“男知青舉報的,聽說他是跟……”
身後傳來腳步聲,程春霞立即打住。
來人是蔡小菊,稀客。
程春霞表情尷尬,“笑笑,聽嫂子一句勸,千萬彆跟姓梁的來往。”
像是不待見蔡小菊,她丟下這句話,跑回屋了。
蔡小菊假裝什麼都沒聽見。月光下,她冷著臉,倔強又隱忍。
“校同誌,我是來通知你,剛剛,你男人給你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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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恪言。
校嘉華飛速跑到村口的供銷社,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蔡小菊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十幾分鐘前的來電號碼。
回撥時,校嘉華的手指在顫抖。
手表顯示,深夜十點。白恪言絕不可能這個時候,在基地給她打電話。
聽筒響了一聲,瞬間被掛斷。
校嘉華慌亂地猜測,他在哪裡,又出任務了嗎?
好在下一秒,電話鈴又響起。
她秒接:“白恪言,是你嗎?”
“笑笑,是我。”
電話裡的男人,聲音有些沙啞,“這麼晚了,有沒有吵到你。”
校嘉華:“沒有吵到我!你不在基地,現在在哪裡?和誰在一起?身體好不好?”
感受到女孩子的擔心,白恪言急忙答:“我很好。我在基地外麵,鳳凰鎮的供銷社裡,今天是勞動節,基地放假半天,可以出來。”
“鳳凰鎮,你去那裡乾什麼?遠不遠?”
“不遠,沿著弱水河,幾步路就到。”他又咳嗽了一下。
“你的聲音怎麼了?”
“沒事,電話失真。”
確實,這時候的電話設備很簡陋,隨著信號和電壓的強弱,還不時傳出刺耳的電流聲。
兩個人的聲音飄忽又遙遠,心的距離,卻前所未有的近。
如果有更清晰、更便捷的通訊技術就好了——他們心有靈犀地想。
校嘉華微微責備他:“都說了不需要你回信,打電話也不用。我很好,家裡也很好。爹娘,咱爸,還有孩子,他們都很好。”
“我知道。”白恪言語氣溫柔,“笑笑,謝謝你送我香皂,謝謝你為家裡所做的一切。”
他是在回複,她寫給他的每一句話。
說完這些,他又開始沉默。
這人,明明是他主動打來電話,卻什麼都不說,竟然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校家華氣得想掛電話,又舍不得。
男人不愛說話,她隻好輕聲細語,講起身邊事,講起前麵的幾封書信。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的樹洞會回應她。
聊起校家的新生寶寶,校嘉華隨口問:“白恪言,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他毫不猶豫。
“為什麼?”
“我希望她更像你。”
心頭劃過柔軟,校嘉華第一次覺得,生孩子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
漸漸的,聽筒開始發燙。遙遠的那頭,隱約傳出催促聲。
他們都知道,告彆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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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嘉華掛斷電話,走出供銷社。
蔡小菊一直等在院子裡,非常敬業。樹藤下,蚊子叮了她不少包。
校嘉華誠懇道:“蔡知青,謝謝你。”
一出口,兩人都很感慨。
她們曾在同一個供銷社並肩工作,短短幾個月,就變得如此疏離。
校嘉華把電話費遞給她,蔡小菊卻拒絕了。
“不用了,我已經主動申請去邊疆,支援油田建設,馬上就要離開青河村。這通電話,算我請你,謝謝你過去……對我的照顧。”
蔡小菊鼻子發酸。
校嘉華很意外,“去油田要乾體力活,太辛苦了,不適合你。為什麼要主動申請過去,是因為梁高峰嗎?”
這是第一個挽留她的人,蔡小菊瞬間湧出淚水。
“沒錯,我以前是喜歡梁知青。但我沒有跟任何人鑽玉米地,他們為什麼都不相信我?”
她發泄著心中的屈辱。
“還有你,校嘉華,你男人對你這麼好,他還是個解放軍,你為什麼也要跟梁高峰……不清不楚?”
校嘉華沒有說話,也沒有安慰。
等人哭夠了,她才緩緩遞出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