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出差(1 / 2)

會客室, 秦環嶺經理的妻子楊香桔,坐在校嘉華對麵,明明有求於人,態度卻十分倨傲。

“校嘉華, 我是來告訴你, 楊廣峽用爛布欺騙你們的事, 我丈夫根本不知情,他是無辜的!”

丁勤勤看不慣, 氣呼呼道:“楊廣峽是你親弟,他對公司乾了壞事,秦經理是他小舅子, 怎麼可能不知情?”

“嗬, 你們供銷社公司的布料業務,被一個新來的女經理搶走了。做弟弟的給姐夫出氣, 雖然有點極端,但都是自發行為, 和老秦無關。”

這個“搶”字用得很微妙。楊香桔身為食品廠的人事主任, 給弟弟楊廣峽安排工作輕而易舉,有沒有從中慫恿、教唆, 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好在,校嘉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她派人調查清楚了一切,加上任局長的信任, 才使楊廣峽的陷害落空, 還連帶小舅子,一起進了公安局。

這才是楊香桔今天來的目的,校嘉華心裡門清。

校嘉華笑:“楊大姐恐怕來錯了地方, 這些話,您告訴公安同誌才有用。”

楊香桔:“哼,要是有人肯相信,我也不會來找你!”

丁勤勤又急了:“我們經理又不是活菩薩,憑什麼幫你?”

年輕人到底沉不住氣,校嘉華微笑打斷助理,“勤勤,你去幫我泡兩杯龍井。”

“經理!”丁勤勤雖然不太情願,還是領命走了出去。她一步三回頭,生怕自家經理吃虧。

楊香桔總算有些氣消:“你這個小秘書倒是忠心耿耿,比石中磊的手下強多了。起碼她不會像那個苗助理一樣,背著老石去告密。”

校嘉華暗自意外。

石中磊的助理苗小麥,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楊廣峽和秦環嶺是親戚的事,就是她偷偷寫紙條,提醒校嘉華去查的。

這樣隱秘的事,就連丁勤勤都不知情,楊香桔竟然猜到了。

“這事不怪苗小麥,她是石經理的秘書,當下屬的,領導不發話,哪有什麼主動權?”

“什麼,你是說,這都是石中磊那個老狐狸,故意在背後放冷箭?”

校嘉華沒說話,楊香桔反而想得更多了。

作為一名資深人事,楊香桔深諳辦公室的勾心鬥角。

當初,王展發被調去商業局,許德順突然晉升總經理,她和丈夫秦環嶺都大感意外。後來,石中磊隱晦地指出,空降的校經理城府不淺,明顯是王、許一派的,夫妻倆也沒細想,就答應聯“石”抗“校”。

沒想到,石頭最終還是砸在了自己腳上。

今日見到校嘉華本人,說實話,楊香桔心裡是動搖的。這姑娘做派有條不紊,言談很有見解,眼神也乾淨坦蕩,絕非像石中磊說的那樣,是靠什麼“關係”坐上這個位置的。

尤其,這姑娘年紀輕輕卻不容小覷,丈夫是軍人,鎮長局長都關照有加,和她作對,絕不是明智的選擇。

更何況,任局長已經放話,要從嚴處理這個案子。楊香桔昨天找了一圈人,甚至求到糧食局的老同學身上,都沒有門路,萬不得已,才會來找校嘉華。

校嘉華一臉正義:“公安同誌有自己的流程和規定,我也無權乾預。楊大姐與其找我,倒不如找你們糧食局的老朋友想想辦法。”

梁高峰的父母在糧食局工作,秦環嶺就是因為他們,才和校嘉華不對盤。校嘉華這麼說,就是要他們重新站隊的意思。

想起在糧食局吃到的閉門羹,楊香桔立即表態:“其實,我們跟姓梁那家並不熟。都怪老秦交友不慎,當初就不該推薦梁家那孩子,去青河村供銷社當什麼會計。”

尤其近日,邊疆傳來消息,梁高峰的老婆懷孕了,他卻備著孕妻,和當地一個寡婦幽會,丟儘了梁家人的臉麵。

梁家人忙著處理兒子的醜事,自然無暇幫襯秦環嶺。

對方棄暗投明,校嘉華也不計前嫌:“楊大姐既然看得通透,我相信秦經理是無辜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今天就去公安局,找任局長解釋清楚。”

楊香桔不感動是假的,她越發覺得,自家丈夫聯合石中磊對付校嘉華,是多麼愚蠢的行為。這姑娘有見識,有才謀,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燈好嗎!

丁勤勤端著龍井進來的時候,自家經理正和楊香桔握手,倆人稱姐道妹,局麵異常和諧。

校嘉華:“楊大姐言重了,我和秦經理同在公司,為群眾服務是職責所在。無論誰當經理,搞好供銷社的貨品,為中國製造貢獻自己的力量,才是最關鍵的!”

楊香桔頓時覺得自己格局小了:“笑笑妹子,你說的對,是我狹隘了。以後,親友找工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一句話,我在所不辭!”

校嘉華微笑:“楊大姐客氣。”

丁勤勤全程看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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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楊香桔,校嘉華也收拾東西,準備去一趟公安局,為秦環嶺說情。

丁勤勤非常不解:“那個秦經理,以前處處跟咱們作對,您為什麼還要幫他?”

“很簡單,隻要秦環嶺咬定沒有和楊廣峽串通,公安也沒有證據。疑罪從無,時間一到,還是會放他出來,倒不如我們順手做個人情。”

很多時候,偽君子遠比真小人更可怕。公司剛經過人事調整,新官根基不穩,下屬羽翼未豐,留著秦環嶺才能牽製石中磊。

況且,事情發生後,王展發還代表商業局的領導,特意打來關切電話。三言兩語,校嘉華就聽出來,上麵也不想打破這種平衡。

這些事情,丁勤勤無法理解,也沒必要讓她知道。

校嘉華見過任局長,第二天,秦環嶺就被無罪釋放了。

至於楊廣峽,因為證據確鑿,將被送去西南農場,參加勞動教育,沒有幾年是回不來的。

秦環嶺雖然順利回到工作崗位,他在公司裡的威信已經大不如從前。

石中磊聞訊,趕來安慰老搭檔:“老秦,這次雖然讓那丫頭鑽了空子,但彆灰心,咱們早晚再扳回來一城。”

秦環嶺這幾天吃了不少苦,在家又被老婆教育了一番,認清了石中磊的“麵目”,心裡已經和他劃清界限。

他往桌子一拍,拉下臉反問:“什麼丫頭不丫頭,誰跟你是‘咱們’?校經理為公司兢兢業業,無私奉獻,你何必處處針對她?石經理,彆再說這種不團結的話,否則,彆怪我向上級反映!”

“……”

石中磊碰了一鼻子灰,回到辦公室,看見唯唯諾諾的小助理,更來氣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統一的反“校”陣線聯盟,怎麼說瓦解就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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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宿舍,校嘉華敲響了苗小麥的房門。

“校經理?”苗小麥眼睛紅紅,像是剛哭過。

校嘉華:“小麥,彆緊張,你私下幫過我的事,不會有任何人再提起。我今天過來,是想問問你,工作生活上,有需要幫助的嗎?如果你不想在石中磊手下乾,我可以向許總申請,把你調到我們布料組。”

苗小麥卻搖搖頭,喃喃道:“沒有用的,他們不會讓我走。隻要是留在公司,哪個崗位都一樣。”

“他們是誰,難道有人要挾你?”

“不不,沒有。”苗小麥驚惶地否定,“校經理,謝謝你的好意,隻是我現在,還能過得去。”

對方執意保守著什麼,校嘉華也不便多問。

她隻道:“小麥,你是個單純的姑娘,但有時候,逃避和忍讓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援助,儘管來找我,我會竭儘所能幫你的!”

“經理……”苗小麥咬著嘴唇,欲言又止,卻隻說了一句“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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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嘉華繼續投入工作。

“離間”了秦、石兩位經理,效果是顯而易見的。

內部會議遇到決策投票,很難再出現石、秦、馬三人聯手,壓倒性的狀況了。秦環嶺更多站在校嘉華和許德順這邊,校嘉華的工作也順利了不少。

不再為內部事務煩心,校嘉華把剩下的精力放在了國棉廠。

她和廠長仝其芳商量,又調整了幾次紡織參數,八月底,全新的、質量過硬的勞動布,終於通過質檢部門的認證,可以正式投放到供銷社了。

銷量是檢驗產品的最大證明,新的勞動布質感柔軟,結實耐用,上市不到一周,就被群眾搶購一空。各家供銷社紛紛打來電話,要求加量、補貨。

有了先前香皂、洗發水大爆的經驗,校嘉華早就預料到這個局麵。她立即給國棉廠打電話,安排備貨儘快出庫。

仝其芳卻為難地告訴她:“笑笑,倉庫的備貨,今天早上,已經被洗化廠的海廠長拉走了。他們說立秋了,要給工人們發福利,做新工服。”

“什麼?這麼多布,他說要就要?”

“害,老海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他有商業局的批函,說如果不給,就要把校同誌你調到洗化廠,給他們改良香皂、洗發水!”

想起上次借洗發水“跳槽”的事,校嘉華苦笑:“海廠長怎麼還記得這茬呢!”

備貨就這麼沒了,還能怎麼辦,加購原材料,擴大生產吧。

但問題是,新版勞動布不僅需求量大,原材料的標準也非常高。要求棉花纖維長,色澤亮,彈性也要好。水土原因,太豐縣本地的棉花,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不能滿足要求。

儲備棉用儘後,仝其芳和許德順都建議退而求其次,就近選用普通棉花,校嘉華卻不願將就。

“還是再等等,江淮,華北,漢江……咱們多對比幾個產地,總會找到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