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江太川和四五個兵團的人,竟然人手騎了輛自行車,頂著秋露,也趕到了棉倉。
“江連長,你怎麼也來了?”校嘉華驚喜道。
裝箱隊的人卻慌了,魯大訕訕問:“江連長,您不是在農村,幫老鄉搶收棉花麼?”
江太川道:“這幾個都是兵團的司機,專門過來,幫忙開車發貨的。雖然老鄉那邊也忙,可是,發貨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看著呢!”
他對校嘉華道:“上級領導也非常重視此次合作,還特意要求我,務必把你們安全送上火車。我們昨夜出發,緊趕慢趕,今早總算趕到了。”
“江連長,謝謝你!”校嘉華無比感動,也更有信心了。
“怎麼樣,車都裝好了吧,上午能準時出發嗎?”江太川問眾人。
“裝好了,都裝好了。江連長,我們弟兄幾個辦事,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魯大搶著回答。
暗地裡,他又瞪了一眼校嘉華和仝其芳,示意她們彆亂說話。
江連長下令:“那現在,提前出發。”
“且慢。”校嘉華大聲說。
江太川不解:“校同誌,還有什麼問題。”
校嘉華笑:“棉花沒有問題,就怕這軍卡有問題。”
魯二:“放屁,誰有膽子,敢打軍卡的主意!”
江太川一巴掌拍過去,“魯二,校同誌是咱們緹縣的客人,對女同誌尊重點。”
魯二敢怒不敢言。
“笑笑,怎麼回事?”仝其芳小聲問她。
這會兒有人撐腰,校嘉華底氣更足了。
她走到軍卡後門,認認真真,仔仔細細,重新檢查了車子的封條。
前兩個都完完整整,唯獨第三個……
校嘉華舉手:“江連長,現在距離計劃的出發時間還有兩個小時。為了確保貨品質量,我申請重新檢查這輛車。”
“這輛車不可能有問題。”魯大斷定。
校嘉華:“有沒有問題,打開看看就知道了。除非你心虛,不敢讓人看。”
“呸,我有什麼不敢的。”
封條一貼,旁人絕對不會再動,這一點,魯大還是有信心的。
“彆吵了,校同誌是客戶,聽她的,開門驗貨。”
江太川命令道。
.
很快,軍卡的後門被打開。
裡麵整整齊齊擺了一車廂棉,並沒有什麼異常。
現場的人,神色各異。
校嘉華不死心,爬上去,用力拍了拍箱子,頓時蕩起一車塵埃。
魯大正要譏諷,卻聽見車廂裡,傳出兩聲壓抑的咳嗽。
“咳咳……”
所有人都聽到了。
“什麼人混進裡麵?”江太川一個箭步衝上去,從棉堆裡,揪下來一個戴著半個眼鏡,病殃殃的男人。
看清人後,魯大驚訝:“梁高峰,你怎麼在這裡?”
他常去金婆的供銷社,對梁高峰並不陌生。
梁高峰嚇得不敢說話,隻求救地盯著校嘉華。
旁邊,早有一個小弟嚇破了膽,跪在地上坦白:“大哥,對不起。昨天半夜,姓梁的給了我二十塊錢,叫我幫他藏進卡車裡……”
“你他媽沒見過錢啊?”魯大一腳踢過去。
校嘉華:“喲,既然你們都認識,那就好辦了。”
她跳下車,走到江太川身邊:“報告江連長,我要舉報,裝箱隊的魯大和魯二,他們敲詐勒索我!”
“胡說,你血口噴人!”魯大和他的弟兄,慌忙否認。
校嘉華無所畏懼,把昨晚的遭遇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江連長又驚又怒,想不到自己的轄區駐地,竟然會有這麼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
而且,還是長期存在的。
他立即要把這幾個蛀蟲綁起來,交到兵團查辦。
魯大狡辯:“江連長,你不能隻聽一麵之詞,她們沒有證據,她們是誣告!”
“證據我有。”
校嘉華掏出一張收據,遞給江太川,“江連長,這就是魯大要求我們給他買的物品明細。”
魯大:“不可能,你那張是假的。”
“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因為真的在我這裡!”魯大捂著衣服,脫口大吼。
校嘉華:“哦……謝謝啊。”
魯大這才反應過來,“不對,連長我的也是假的……不是,我沒有什麼明細……”
江連長沒給他機會:“來人,搜身。”
兩個兵團的人,立即架住魯大,很快從他口袋裡搜出了一張供銷社的收據。
金額正是五百,購買明細也和校嘉華說得一般無二。
江太川怒道:“魯大,你小子一年連一百塊都掙不了,媳婦也娶不上,哪兒來的五百塊錢去買東西?”
魯大:“不不,江連長,兩張收據都是假的,是她故意陷害我,我沒有敲詐勒索,她也根本沒出一分錢。”
校嘉華又道:“有沒有出錢,等發車之後,你們去郊區的供銷社一查就知道。三十張大團結,我付款之前,每一張都做了記號!”
仝其芳在旁邊聽了,一頭霧水。昨晚,她把錢給校嘉華時,並不記得上麵有什麼記號。
當然她相信,校嘉華既然這麼說,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因此沒有揭穿。
隻要發車不延誤,五百塊的損失,仝其芳可以不在乎。但現在還有時間,她也希望幫校嘉華,扳倒魯家兄弟。
無賴嘛,人人得而誅之。
“其實,你們現在就能檢查……”
一直在旁邊瑟瑟發抖的梁高峰,突然出聲。
他猶豫了一下,從貼身的襯衣裡掏出一包牛皮紙。
打開之後,裡麵不多不少,正是五十張大團結,每一張邊角,都用鉛筆寫了個“仝”字。
仝其芳的“仝”。
正是那筆贓款。
“笑笑,這是我從老太婆那偷出來的……”
江連長怒道:“魯大魯二,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敲詐勒索,貪汙受賄,等著去農場勞改,把牢底坐穿吧!”
十幾個裝箱隊的人都嚇傻了。大哥吃肉,小弟喝粥,追究起來,恐怕小嘍囉也沒幾個乾淨的。
此時此刻,他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被抓去坐牢。
“打!”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魯大魯二領頭掙脫了束縛,和兵團的人扭打在一起。
尤其魯二,從小是個練家子,雙拳能打四手,實力和江連長也不相上下。
兩幫人就這樣混戰起來。
兵團的人雖然訓練有素,但裝箱隊的人數多一倍,他們沒有帶武器,一時間哀嚎遍野,但誰也不占上風。
就連梁高峰都躲閃不及,被人誤傷,挨踩了好幾下。
校嘉華沒想到,局麵會演變成這樣。
在江連長的掩護下,她和仝其芳匆忙爬上軍卡避險。
看著腳下的混亂,她害怕又絕望。
“砰!砰!”
突然,遠處的高空,傳來兩聲清脆的槍聲,校嘉華簡直嚇哭了。
槍聲製止了眼前的械鬥,所有人安靜地像被定格。
兩輛軍用吉普,不知什麼時候開過來。
前一輛,整齊地走下幾個解放軍,個個真槍實彈。
“鬥毆違法,誰再鬨事,誰就吃槍子兒!”開槍的解放軍喝道。
魯大魯二,以及他們的弟兄,都被嚇懵了,一個個抱頭求饒:“解放軍同誌,不敢了不敢了,我們認罪……”
他們再無反抗能力,瞬間束手就擒。
江太川看清第二輛吉普車裡的人,立即跑過去,認認真真敬了個軍禮。
車門被打開,一個同樣穿著軍服的老人,沉穩地走下來。
老人兩鬢斑白,表情很嚴肅,眼神鋒利如熬鷹,壓著怒氣,也壓著威嚴。
隻有他肩頭的袖章,格外與眾不同。
“白首長,對不起,屬下辦事不力!”
江太川慚愧道。
等等,白首長?
……不是吧!!
校嘉華爬下軍卡,果然在老人身後,看到了熟悉的關警衛。
與此同時,白和平的目光,嚴厲地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