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二叔(1 / 2)

校嘉華沒有想到, 白恪言那位傳說中的二叔,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幾天前剛入疆時,她在關警衛麵前承諾過,等棉花采購的工作一完成, 就去克市, 親自拜會白首長。

當初有多信誓旦旦, 現在就有多打臉。誰能想到,這項工作曲曲折折, 到現在才緊巴巴辦完。

至於要見長輩的話,她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然這種事,至少現在, 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校嘉華走到白和平麵前, 畢恭畢敬行了個禮,主動解釋來龍去脈, “報告白首長,事情是這樣的……”

白和平卻打斷了她。

他轉身, 指著江連長, 聲如洪鐘:“江太川,你先給老子解釋。”

校嘉華:“……”

江太川馬上立正, 把他看到、聽到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說到魯大魯二吃回扣, 校嘉華被他們威脅,一個人摸黑趕往郊區置辦贓物, 第二天又留了證據, 勇敢揭發壞人時,江太川心虛地咽了下口水。

違法亂紀的事,發生在自己的轄區, 他有主要責任。

“江太川說的,都是真的嗎?”白和平突然問校嘉華。

校嘉華已經被嚇得不敢說話,乖巧地點了點頭。

白和平又問魯家兄弟:“你們幾個,還有什麼不服氣,要辯解的嗎?”

“沒有,沒有!江連長說的,我們都認罪。”

魯大魯二瑟瑟發抖,幾個小嘍囉也跟著喊:“不敢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首長更生氣了,他指著下屬的鼻子罵:“江太川,你就這麼辦事兒的?你是不是見老子快退休了,在這糊弄呢!”

江太川:“對不起首長,是我工作疏漏,懇請組織責罰!”

校嘉華也急了:“報告首長,江連長是被臨時調走,幫老鄉收棉花,才會被壞人鑽了空子。他全程不知情,您就原諒他吧!”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眾所周知,老首長的脾氣,比他當年爬雪山、過草地時,打過的子彈還硬。

他向來治軍嚴格,說一不二,尤其自己人犯錯,更會罰上加罰。解釋就是掩飾,求情就是包庇,從來沒有人,敢當麵忤逆他。

連警衛員關山,都為校嘉華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都以為校嘉華要被罵時,老首長卻隻是看她一眼,轉而對江太川道:“先辦正事,回來再按軍紀處置你。”

江太川感動得眼眶發燙,以老首長的脾氣,降職、罰津貼事小,就怕從此以後,他會被調出農一師,離開自己最熱愛的軍人崗位。

而現在,明顯是能從輕發落了。

江太川又鄭重敬了個軍禮,詢問,“首長,裝箱隊的這些人怎麼處理?”

白和平:“他們不是兵團的人,不能按照軍規處置。敲詐勒索是違法犯罪,魯大魯二是主犯,直接交給公安和法院。他那些手下,先交到縣裡,重點勞動教育。”

“是,首長,我們現在就執行。”

江太川的話音剛落,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突然罵罵咧咧地,衝了進來。

她年齡大了,身材佝僂,步履蹣跚,以至於現場的解放軍同誌,都沒好意思攔她。

校嘉華一聽聲音,原來是昨晚那個,郊區供銷社的金婆婆。

金老太也不管場合,把梁高峰提溜起來就罵:“梁高峰,你個王八羔子、狼心狗肺,我好心收留你,給你看病,你竟然敢偷我的錢!”

解放軍出現以後,梁高峰一直在裝死,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會兒是真的裝不下去了。

“你這惡毒老太婆,我要告你非法拘禁、故意傷害!”

梁高峰一邊反駁,一邊顫顫巍巍向白和平求救,“首長,救命,我是被迫害的,偷錢也是為了逃跑!這個老太婆,趁我病重,欺壓我!我打零工賺的錢,全部上繳不說,每天還要遭受她的謾罵、毆打!”

這話當然有點誇張,梁高峰畢竟是個青年人,金老太身子再硬朗,也不至於把他打出毛病來。

白和平簡單聽了梁高峰最近的行為軌跡,眼裡是滿滿的鄙視。

不過……“你叫梁高峰?”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突然,白和平想起什麼,表情複雜地看著校嘉華。

“小媳婦,你覺得,這人該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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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被叫到,校嘉華有些惶恐。

這事怎麼著也輪不到她先說吧,難道,這位神通廣大的首長,已經知道了,她和梁高峰是舊識?

想到這裡,校嘉華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

她義正言辭道:“這個姓梁的,對妻子不忠,協助他人敲詐勒索,失德違法,思想覺悟低,破壞人民內部團結,抹黑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我認為必須依法嚴懲!”

說完,校嘉華覺得自己胸前的徽章,都更亮了呢。

要說梁高峰犯的最大錯,一是出軌,亂搞男女關係;二是為虎作倀,幫金老太和魯家兄弟做假賬 ,騙取他人財產。

這其中,出軌偷情,在“未來”可能不算違法犯罪,但是在道德底線極高的現在,簡直罪無可赦。

至於做假賬,他是不是被人脅迫,公安和法院自會還他清白。

所以一開始,校嘉華並不為梁高峰求情,昨晚也沒想過要救他去上海,隻不過是想幫他逃離金老太的魔爪。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法律,相對的約束才會有相對的自由。梁高峰再怎麼罪孽深重,也應該由法律審判,而不是被一個老太太私設刑堂。

今天早上,即使江連長沒有突然出現,她也會在軍卡抵達克市時,主動揭發他和魯家兄弟。

畢竟,更高級彆的公安、兵團領導,都在克市,魯家兄弟的手再長,也不敢在火車站造次。

至於金老太,這個時候跑出來,反而幫忙坐實了魯家兄弟的罪名,白白送人頭。

對於這樣的三觀,這樣的處事態度,白和平顯然很滿意。

“都聽到了吧。”

白和平命令江太川:“把這個梁高峰,和魯大魯二一樣,帶去公安局處理。至於金老太,年齡超過七十歲了,送回縣裡,重新教育學習。還有,他們所得的贓款,全部上繳,返還給受害人。”

“是,首長。”

江太川不敢再耽誤時間,又叫來幾個兵團的人,押著梁高峰他們,離開了棉場。

金老太顯然是多次進宮,流程已經很熟練,她沒再鬨騰,估計學成歸來,又是一條“好鐮刀手”。

但是梁高峰卻崩潰了,他再次撲倒在校嘉華腳下,絕望地向他求救。

“笑笑,彆拋棄我,求求你,再幫我一次吧,咳咳……我不能留在這裡,帶我回太豐縣,帶我回上海吧,咳咳……”

校嘉華:“……”

好奇害死貓就算了,沒想到好心也會。

這麼多人看著,校嘉華隻能橫眉冷對,嚴肅地同他分析。

“梁高峰,你現在是個犯罪分子,不管是太豐縣還是上海,都不會接收你。你離開邊疆,也隻會成為乞丐、二流子,甚至被送去荒山野嶺勞改。我相信在這裡,公安和法院會給你應有的待遇。還是說,你還想留在金老太那裡……嗯?”